冷夜寒星之下,荒原之上,現出驚人一幕。
卻說阿飛伏在燕狂徒的背上,只見自個老爹步伐起落舒緩,可一步之下宛如風云突變,兩側荒野無不飛一般的倒退,等他再回頭瞧去,身后小鎮竟只能依稀得見星火似的余光,心中不由得大為咋舌,又驚又喜。
但等瞧見一個身影提刀追來,狂奔急躍,快過奔馬,賽過飛鳥,又是一聲驚呼。
“爹,那人追來了!”
“呵呵,等他追上來再說!”
燕狂徒背著兒子,整個人行如往常,時不時還抬頭瞧瞧星星。
阿飛把下巴擱在燕狂徒寬闊的肩膀上,直著腦袋,只覺得自己像是在翱翔飛馳,一時間心神激蕩,張開雙手,大喊大叫了好一陣,等勁頭過了,他嘴里好奇問道:
“爹你是不是怕他?”
“不是!”
“既然不怕,咱們為啥要跑啊?”
“我是怕一出死他!”
阿飛一愣,心里卻泛起了嘀咕。
“還有就是為了你!”
冷不丁聽到燕狂徒這么說,他不由為之一楞。
“為了我?”
燕狂徒往北而去,這夜風便越來越冷,他道:“嗯,以后,像這江湖上的一些高手,爹都是給你留的!”
“啊?”
阿飛聞言一個激靈,他抱著自個老爹的脊背,雖是聞聽這般言語,但不知為何心里竟沒有半分恐懼。
“打不過怎么辦?”
燕狂徒也不怪他這么說。
“打不過也得打,往后出去闖蕩江湖,那些人要是知道你是我兒子,估計都想要殺你!”
這下阿飛是徹底愣了。
“為什么要殺我?”
“因為爹當年沒殺干凈!”
阿飛聽的是一愣一愣的。
他小臉發白,像是聽出來燕狂徒不似開玩笑,他干笑聲道:“仇家很多么?”
“很多!”
“啊,那我以后還怎么行俠仗義啊,到時候還不得遍地仇家。”阿飛魔怔般喃喃自語,隨后又問:“爹你是不是殺過很多人?”
“差不多!”
“差不多是多少啊?”
“一兩萬吧!”
“咕嘟!爹、你說你殺了一兩萬人?”
父子倆一問一答,就這會功夫,竟是已到一座高山腳下,那山勢傾斜如錐,中腰往下但見草木稀疏生長扎根,中腰往上,寒風白雪,一片銀白,再往里,群山多是寸草不生,皆為寒雪所覆。
天山,到了。
正自觀望,忽見不遠處群山之上掠下十數道黑影,動如脫兔,這身法變幻竟是前所未見,迥異于中原。
燕狂徒眼睛一瞇,只見其中幾人竟非中原人的長相,有的金發碧眼,有的厚唇膚黑,有的肌如白雪,卻是貨真價實的胡人。
魔教?
異族?
遠遠瞧去,那寒冰積雪之上,十數道身影上下起落竄跳如飛,快急如電,肉眼都難跟上。
“爹,這些跳蚤一樣的輕功可真難看!”
阿飛先是好奇一瞧,隨即頗為嫌棄,還別說,哪些人影起跳真就像一只只跳蚤一樣。
“你往哪里跑!”
恰在此時,身后白天羽也已追來,他渾身宛如著火,滾滾白氣蒸騰而起,卻是揮發的汗液。
哪怕如此,他仍是不死心。
可一見山上來人,白天羽卻一皺眉。
這魔教之中,傳聞高手無數,潛藏江湖各處,多為邪派高手,或是黑道巨擘,能號令“三山五岳,七洞九幽”,乃是江湖中最讓人談之色變的勢力。每隔幾十年必有魔教東進之禍,其中除卻至尊至威的教主,尚有四大天王,四大公主號令一方,意圖東進中原,余下長老護法不計其數。
而且這一代教主也極為驚才絕艷,號稱魔教第一高手,不但得了上一代教主的畢生功力,更是將魔教鎮教神功“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練成了大半,魔教十大魔功更是悉數俱通,武功之高,超凡入圣,近乎魔怪。
故而他也忌憚非常,料想對方必然是心比天高之輩,才定下這比斗之約,果不其然,戰書一下,對方便已回應,約戰天山。
老實說燕狂徒對這約斗并沒有太多興趣,只因李尋歡告知這魔教教主魔功蓋世絕倫,而且天下高手被他殺了大半,所以到底還是決定來走一遭,特別是瞧見這些個異族。
“大戰在即,你卻還敢分心在我身上!”
白天羽自出世以來未嘗敗績,自是心高氣傲,聞聽言語,他冷哼一聲,沉聲道:“反正遲早都得戰過一場!”
“這些人的武功路數倒是頗有幾分密宗的影子!”
燕狂徒瞧的好奇。
他現在正在日漸消化那“大輪法師”留下的東西,只如抽絲剝繭,這其中便得到很多以前不曾得知的東西。
“你卻不知西方星宿海就是魔教分壇么?這些人禍亂中原之心不死,說起來,連你也與魔教有些瓜葛!”白天羽瞧了他一眼,又瞧了瞧阿飛。
燕狂徒聞言一怔,這話從何說起?
“你以為你那“幽靈門”秘籍從何而來?據傳那就是魔教流落在外的武功!”
這時候,卻見那些人影已掠至近處。
“白天羽,莫非你要毀約?”
當先一人面色陰白如鬼,眼眶發綠,也不知道練的什么邪門功夫,頭發都是綠的,嘶聲質問。
他們可是迫不及待的等著白天羽毀約,魔教雄踞西北,中土之外,西域各國皆有勢力,勢力之廣盤根錯節,可謂驚人,只要一聲令下便可入主中土,偏偏定下這什么約戰,憑添變數。
“你們教主呢?”
白天羽濃眉一擰。
“如今子時已過半,正是約戰之期!”
敢情時間不知不覺已是飛快。
那些想要觀戰的人卻沒料到白天羽會挑這么一個時候,如今只怕都在鎮子上酣然入睡呢。
“現在?”
綠發男子裹著黑袍,他聞言皺眉,又看了看一旁背著兒子的燕狂徒。“那他呢?”
白天羽冷冷笑道:“只允許你們魔教高手掠陣,就不允我們中原武林中人旁觀?”
他追趕燕狂徒過急,以致身后手下兄弟早已跟丟,如今身旁,也只有燕狂徒一人。
這時候。
“讓他們上來吧!”
遠方山頭,忽聽有聲音傳下,好似驚雷滾滾,炸裂在眾人耳際。
這山頭遠去怕是不下兩三百丈,可聲音卻清晰入耳,此人內力果真非同小可。
便是燕狂徒聞之眼神也為之一亮。
“哎呀,好大的嗓門!”
阿飛一捂耳朵,趴在燕狂徒背上,他只覺得天不怕地不怕,瞧著那些個魔教中人投來的兇惡眼神,只把眼角用手一拉,吐著舌頭,扮著鬼臉。
“走!”
白天羽冷眸一掃,人已飛身躍起十來丈,身形如游龍虎躍,足尖于山石草木上連連借力,幾個起落,已朝那聲音的方向掠去。
至于燕狂徒,則是被那十數人圍住動行,與白天羽拉開一段距離。
就聽那綠發男人嘿嘿一笑。
“他們打他們的,咱們打咱們的!”
幾句話的功夫,遠處已起瘋狂殺機,卻聽刀身出鞘,鋒芒氣機已現,廝殺已起,低吼長嘯連連。
燕狂徒忽道:
“飛兒,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