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第四十四章 重歸神座

類別: 仙俠 | 古典仙俠 | 赤心巡天 | 情何以甚   作者:情何以甚  書名:赤心巡天  更新時間:2024-12-26
 
在蒼圖天國的核心深處,早就開辟了數不清的時空片段,在數千年的時間里,它們都是蒼圖神和牧太祖的戰場。

此刻蒼圖神、牧太祖和赫連山海,便廝殺在其中一處——

那才是這場神戰最核心的戰場。

奪神之戰進行到今天,蒼圖神和牧太祖已經共坐神位幾千年。兩尊聯手,便是完整的蒼圖神主,能夠體現真正的超脫層次戰力,甚至要強過蒼圖神曾經最巔峰的時候。

但祂們同時又制約彼此,幾千年來都是互相掐著對方的要害,稍有不慎就會被吞滅。這就導致祂們在與赫連山海廝殺的時候,時而合作,時而對抗。

赫連山海又絕不能單獨擊垮其中一方,為另一方做嫁衣,她要做的是同時消滅這兩尊。

如蒼瞑、赫連昭圖在戰斗中所做的那樣,她也是這邊砍了一劍,那邊就要砍一劍回來,力求兩尊神明受損程度相仿。

所以這場兩方對耗的神戰,變成了三方對耗!

同時這三方都有不能久戰的巨大危險——

在過去的戰爭里,赫連青瞳早就被蒼圖神打得幾乎壽盡老死,完全是靠一代代后輩帝王不計代價的支持,不停地填補那雙眼睛。

但強大如祂,也在漫長的斗爭中,創造名為神朽的無上秘法,把這種人生八苦的“老衰”之力送進神位,侵蝕了蒼圖神。

在永恒的神座之上,祂朽壞了蒼圖神的本命靈。

所以外顯在蒼圖神殿的神位斗爭中,赫連青瞳也垂垂老朽,蒼圖神也老而神衰。

與此同時。

草原上王權已經壓下神權,再加上神冕大祭司涂扈都倒戈,蒼圖神在蒼圖神教那里得到的支持,已經與日俱減。

赫連青瞳在與當代大牧天子兵戎相見時,也注定脫離大牧國勢,逐漸失去祂在牧國的人道基礎。

這兩尊曾經統治草原所有的至高存在,如今也都在苦熬之中,唯有徹底吞下對方,才能真正獨據至高神座,贏得那唯一的永恒。

而在這樣的局勢下,赫連山海面對的問題也很致命。

她以大牧天子之尊,維持超脫層次的戰力,所耗國勢甚巨。牧國幾千年的積累,歷代帝王點點滴滴的留贈,雖可說浩如瀚海……可真正驅使在超脫戰爭里,也傾如泄洪!

三方都不能久耗,可一時間也只能對耗,只看誰先熬不住。

在這樣的情況下——才有赫連青瞳血脈傳召,寄語赫連云云;才有人涂扈掀開人間布局,才有赫連昭圖登天;才有蒼圖神一邊借天國權柄,外顯神相,一邊急召祂最忠誠的神仆,神冕布道大祭司,登天護道。

對耗中的三方,不約而同地調度了外力。都想要借力打破平衡,把局勢捏在自己手中。

但事先恐怕誰也不曾設想,這場神戰的平衡,竟會是以這種方式,破碎在一瞬間——

蒼圖神和赫連青瞳的主要力量都填在超脫戰場,在蒼圖神殿里,借蒼圖神殿所顯化的、兩尊合用而彼此爭奪主導權的“神軀外殼”,其實力量孱弱。

因為在神軀外殼之內,兩尊神明的斗爭完全得以體現,所以這具神軀本身也算是蒼圖神和赫連青瞳另外開辟的戰場。

蒼圖神殿……本就是蒼圖天國的中心,本就是放置神座的地方,意義非凡。

赫連山海給祂們帶來的壓力過于強大,祂們有心暫且跳出超脫戰場,在其它地方分出勝負,定下神位歸屬……勝者再回過頭來,以巔峰的蒼圖神主之力,對抗赫連山海。

是在赫連昭圖的步步緊逼之下,在那良、蒼瞑接連反戈的情形下,兩尊神明才選擇稍稍松開對彼此的壓制,分出一部分力量來迎接蒼圖神殿里的挑戰。

這在本質上,也是兩尊不得不聯手以對抗赫連山海的后手。

當然祂們分出這部分力量來,就必然導致在超脫戰場被赫連山海進一步壓制。可這部分力量若是不分出來,蒼圖神殿都要沒了,神殿里的這些年輕人,正在掘祂們的根基!

釜底抽薪,神火將無以為繼。

兩尊神明是謹慎又吝嗇的,彼此只放開一寸。具體在蒼圖神殿里的顯化,兩尊都只是剛剛跳出絕巔,初步抵達“圣”級力量。相距真正的超脫者,還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

所以當赫連山海以超脫層次的力量跨越時空而來,顯化于此的赫連青瞳,被一拳就打爆頭顱。

作為大牧天子,赫連山海不該揮此拳,她最重要的事情是贏得超脫戰場的勝利,而不是分出超脫力量,分心旁顧于其他。

可是作為母親,她沒有第二個選擇。

這一拳轟下來,蒼圖神和牧太祖之間的均勢立刻被打破。

“終于……”

即便是活過漫長歲月、經歷無數的蒼圖神,這刻的狼眸中也不由得閃現一絲喜悅。

赫連青瞳實在是太頑強、太可怕的對手,以匍匐在神座前的卑賤身份,險些將祂這尊神主掀翻,更糾纏了祂幾千年!

而今祂終于看到了勝利。

這正是祂等待的結果。

祂何嘗不知道赫連青瞳能夠召血歸祖,能夠強擄子孫血脈?在過去那些時候,正是牧國皇帝一個接一個地登天為其添油,才使這盞命燈燃燒至今。

祂其實有辦法阻止赫連昭圖進入蒼圖神殿。

但是祂沒有那么做。

祂就是為了賭——賭赫連山海或許會為她的兒子放棄什么。賭赫連青瞳終究會跌倒在其丟棄的人性上!

赫連青瞳在靠近永恒的過程里,漸漸產生畏懼,害怕失去,不愿犧牲,也不再相信犧牲。

祂卻是在牧國歷代皇帝的前赴后繼里,重新認識了人性的力量,看到了“犧牲”。

現在蒼圖神殿里的赫連青瞳之身,雖不是被祂一口吞掉,叫祂登位不夠圓滿。但對方在蒼圖神殿里消失的一瞬間,就足夠決定神位的歸屬。

這場漫長的“奪神”,至此勝負已分!

衰老的蒼圖神軀并沒有立即就變得強壯、回復永恒,但在蒼瞑繞身的黑暗天域里,一塊塊早先被他以黑暗吞盡的神座殘骸,又從黑暗中浮游出來……好似乳燕投林,盡歸于原處,重新拼湊成了至高神座。

又有絲絲縷縷的龍氣,點點滴滴的金光,直接被逼出神座,如蟲被逐——這就是蒼圖神權下的蛀蟲!

“終于……”

蒼圖神怪異地重復著,轉身向那神座走去。“我……該歸位了!”

太虛閣樓還在轟砸,蒼瞑從來沒有停止進攻,甚而以秘法燃燒自我,一整套《黑暗天大手印》都使遍,可是都無用!

這佝僂的神軀仿佛已不在此間,太虛閣樓穿身而過,黑暗卻無法沾身。

天地烘爐仍在,日月鑄鼎猶存。

烘爐和大鼎之間,是天道力量和人道力量交匯的火海刀山。

蒼圖神緩慢地行于其間……萬法不侵。

赫連山海的拳頭如煙散去,被她救下的赫連昭圖在空中跌落。

她要迅速回歸超脫戰場,只留下倉促的一道命令——

“蒼瞑帶上那良,昭圖以國勢牽引姜望回來,爾等立即下山!這里交給朕。肅親王在至高王庭等你們,大祭司知道要怎么做!”

雖說登天助先祖“奪神”,是代代相傳的志事。

封鎖千年的天國,也一再重彰歷史之真。

但赫連山海身為大牧天子,擔國之重,自也不能不管不顧地殺上天國。

面對各種情況,她都留下了預案。最糟糕的無非就是眼下這般——牧太祖奪神失敗,蒼圖神重掌神位。

她將以超脫層次的力量短暫封鎮蒼圖神。

一俟赫連昭圖走下穹廬山,留在厄耳德彌掌控人間局勢的涂扈,就會立即啟動后手,點燃萬教神火,發動“往古來今宙光陣”,放逐蒼圖天國!

萬教神火是“萬教合流”政策的核心成果。

而“往古來今宙光陣”的核心宙光,還是赫連山海以“物有天儀登神法”跟齊帝姜述交換所得。

宙光從來難尋,乃萬古奇珍,當世能夠捕捉、且明確有一定存貨的人,也只有掌握紫微星的齊帝。她猜想姜述求“物有天儀登神法”,是為了幫齊國先靈成就現世神只,這個登神的人選,只能是齊武帝姜無咎。倒不知為何齊國最后沒有走這一步,選擇在執地藏那里冒險。

不過超脫之路,本就艱難,外人如何猜想,也不能感受當事者之抉擇煎熬的萬一。很多看起來很有希望的機會,等歷盡千辛萬苦走到近前,就會發現根本不存在。

齊國路難行,牧國又何嘗不是?

放逐蒼圖天國無疑是下下之策,但在奪神失敗的此刻,卻是上上之選。

這不僅僅是把整個蒼圖天國打包丟到宇宙深處,其根本意義是利用蒼圖天國和蒼圖神無法分割的關系,將蒼圖神放逐出現世,剝掉“現世”之名。

被放逐的蒼圖神,無論在宇宙何處落腳生根,最多也就是一尊幽冥神只。

簡單來說……這一步是要將蒼圖神打下超脫!

以蒼圖神之尊位,本來并不存在這樣的弱點。

但王權徹底壓下了神權,蒼圖天國又已經封鎖千年,這千年來赫連氏一直在將蒼圖天國與牧國剝離……無法干涉的蒼圖神,弱點就存在了。

當然,放逐蒼圖天國的前提,是她赫連山海能夠短暫地壓制蒼圖神。

而一旦放逐完成,隨著蒼圖神一起被剝掉“現世”之名的她,也會頃刻失去大牧國勢的支持。屆時一尊衍道修士,在暴怒的蒼圖神手中會有什么結果,是不言自喻。

她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說一千道一萬,誰都不曾想到,那位從放羊娃走到霸國天子的蓋世英雄,竟然會淪落成今日這般,變成這樣丑惡模樣。

赫連家的英雄血,此后羞提!

正在進行超脫之戰的時空片段里,牧太祖肉眼可見的氣勢衰落,腳下神龍都變呆滯。

與之相應的是,蒼圖神卻氣勢暴漲,磅礴神軀愈發偉岸。

身披帝袍的赫連山海,不再執著于劍壓兩尊,而是一劍動日月,滿天星辰都在一劍下,盡傾蒼圖神軀。

蒼圖神已得勝勢,這會兒卻不糾纏,只沉默著退開。

“赫連山海!”

“你害人害己!”

牧太祖已經奪神失敗,不免勢弱神衰,可怒火高熾!

數千年的糾纏,數千年的謀劃,一夕成空,毀在祂自己的子孫后代手上。這實在悲哀。

“為一子而棄國家,是有負帝名。棄祖志而戮祖宗,是罔顧人倫!你何顏以‘赫連’為姓!”

“現在這結果,難道就如你愿?”

祂壯懷難復,蒼聲悲愴:“我未奪神,你亦永恒成空!”

戟指怒斥:“大牧千古之業,自此毀于你手!”

赫連山海劍追蒼圖神,以日月星辰封天鎖地,只回道:“朕妄信祖志,有幸生于赫連,有您這樣的先祖——當然是雄圖霸業已成空!”

說這話時,她尚有幾分譏誚,幾分悲憤,但很快又只剩昂揚的斗志,對未來仍有美好的相信:“但昭圖已經長成,涂扈天知絕頂,云云天資不輸于你,愛民之心遠甚,又逢神霄將開、霸國不伐,牧國還有重整旗鼓的機會。至少到神霄戰爭開啟的時候,我兒昭圖應不輸今日我。”

牧太祖還待再罵。

赫連山海又猛然一喝:“別廢話了!你這冢中枯骨,敗局已定,輸得徹底了!但人間的確美好,也不怪你眷戀永恒——若還想多活一刻,便隨朕一起壓制蒼圖神!”

牧太祖大怒:“我生求永恒之業,死則魄散魂飛!茍活一時半會,于我何加?”

祂嘴上這么說,卻反手就是一劍捅向蒼圖神。

多活一息是一息。

在與蒼圖神爭命的這些年里,無數次將要潰滅的時候,他都是這樣告訴自己,也都是這樣掙扎著殘存下來,然后等到了后代帝王征天國。

現在神位之爭已見勝負,祂是沒可能再登位,但奮起余勇,可以稍微遲緩蒼圖神的腳步。

“青瞳兒!”蒼圖神登位在即,不欲糾纏,但赫連山海劍匡六合的王權之力,的確叫祂步履艱難,因而高聲:“今朝事敗,終究煙消云散,何苦陪葬你這忤逆子孫。不如重歸神前,受享正神之尊,仍不失天國永恒!”

牧太祖哈哈一笑:“生來賤如螻蟻,眼中卻只見得蒼穹,生在人下,一生不甘人下!”

祂雖氣息不斷衰落,但如老龍嘯海,仍見翻天之威,立眸而縱劍:“你已知我,還敢讓我再來一次嗎?!”

對于奪神失敗的赫連青瞳來說,還能夠保留一尊正神神位,活在天國,當然是很好的結果。

但祂和蒼圖神都明白,這只是一張不可能實現的畫餅。

當年祂被迫登天、淪為唱詩童子的時候,蒼圖神難道不警惕祂嗎?最后還是被祂一步步侵蝕權柄,以至有奪神之厄。

蒼圖神不可能再給祂機會了!

“今朝雖無前路,須知是誰叫你窮途!”清楚這個老對手沒有被哄騙的可能,蒼圖神也不再講些假模假樣的東西,只道:“今從賊,何能抒恨?!”

“何來愛恨!”赫連青瞳太了解蒼圖神,所以每一劍都在祂最為難的地方,在赫連山海主攻的情況下,配合得天衣無縫,長聲嘆曰:“她只是做她該做的事情。我只是竭盡全力后……輸了這一局!”

蒼圖神真有幾分牙癢,恨聲道:“現在倒是輸得這么痛快,早不認命!”

放羊娃若是早有這份覺悟,何至于幾千年不熄烽火?

祂又何苦熬受這么多年,早該天國永固!

“青瞳兒,吾登神座,先叫你真靈永泯!”

祂不說什么讓赫連青瞳永世受苦的話。

因為對赫連青瞳這樣的人來說,活著就是獎賞,活著就有機會。

但祂仍然試圖挑動赫連青瞳的情緒,以打破這古今兩尊帝王的默契聯手——重歸神座已經勢不可擋,但腳步太慢,祂仍有不安。

“你死之后,赫連當絕——”祂正試圖戳赫連青瞳那不知存不存在的軟肋,忽地一驚,怒視赫連山海:“賤人!你想做什么?!”

祂已經察覺到赫連山海試圖將祂封鎮,雖則暫時不知道下一步會有什么動作,但祂已嗅到險惡。

默默進攻許久的赫連山海,哪里會跟祂廢話,抬劍便欲將所有伏筆都收回。

不對——

蒼圖神殿里的人……怎么還沒走?!

神念遽轉,終有旁顧。

她發現——

蒼瞑倒是的確聽話地卷起了那良,以一記大黑暗天手印將那良送出神殿,令之自墜天國。但是不聽話地并沒有走,而是橫身攔在了回歸神座的蒼圖神神權顯身前。

無邊黑暗在其身凝聚,沉默寡言的太虛蒼瞑,遍身散發著濃重的毀滅氣息,身外有一尊代表破壞和毀滅的神像凝聚!

赫連昭圖也聽話地放出國勢,在時光海中牽引姜望歸來。但是他不聽話地自己沒有離開,而是提劍再斬那神座。

最令人震驚的是那位鎮河真君。

大牧國勢的牽引,如一條長索追著他走,他卻根本沒有理會,而是在時光海中折身漫步。

眸光精準地在無數時空片段里找到了落點,目標……

直指此方超脫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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