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貞沒有出聲,跪在街道兩旁的這些人,便沒有一個敢出聲的,藍解語三人,皆是目光好奇的看向遠去的馬車,
教主這是要去哪呢?
三人對視一眼,同時起身站起,緊隨馬車之后,
漸漸的,那道白衣如雪的身影映入三人眼簾。
白衣僧人李無邪盤膝坐在驢背,雙目微閉,寶相莊嚴,只見他雙手十指不停變幻,捏出一道佛家手印。
“當”
猶如天鐘撞向,
熟睡中的長沙府,在這一刻,被這記來自天穹的晨鐘驚醒。
藍解語三人頓時全身一震,只感體內氣血上涌,難受非常。
車夫鄧九一張老臉上不見有絲毫異樣,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們三個離遠點。”
三人聞言,哪還再敢上前,紛紛停步后退,也是這一刻,他們猜出了那白衣僧人的身份,
佛門第一,慈目金剛,李無邪。
金剛不敗。
邪王平陸生當然也看到了,雖然他不清楚李無邪為什么會來找魔皇,但他明白唯一的活命機會,就是在兩人全力較量之時,想到這里,心里不由的舒暢許多。
白衣僧人,手印再起,
只見天空之上,幾道驚鴻劃破黑夜,由蒼穹落下,化作萬千霞光朝著馬車席卷而來。
車廂內,贏貞當然不會怠慢,大通天手全力催發,
霞光繽紛,絢麗非常,在它映照之下的長沙府如同人間仙境一般,
漫天白虹由車廂內迸發而出,耀眼奪目,使得長街上所有人在這一刻,眼盲如失明。
白虹與霞光撞在一起,絲毫無讓。
星星點點的的光點漫天灑落,像是天空降下的一陣光雨,落地無形。
馬車未停,毛驢步伐未斷,
白衣僧人緩緩由驢背升起,漂浮于半空之上,雙手捏出無上寶瓶印,一身白衣猛然鼓脹離體飛出,朝著天空飛旋而去,一步一變化,如雪白衣不過彈指剎那間,將整個長沙府都遮蓋起來,鋪天蓋地,如同一匹白凈無垢的遮天巨布,其上萬千法文若隱若現,梵音響徹天地。
長街諸人,只覺此刻體內的靈氣像是被徹底封閉一般,提不起絲毫修為,心中皆是駭然,再抬頭望向那波瀾壯闊的白色天頂,心中的震撼實是無以復加。
贏貞也察覺到這遮天法陣有鎮壓靈氣之功,自己體內的靈氣也于此刻運轉遲鈍,可惜,遲鈍畢竟只是遲鈍,又能如何呢?
同時,他也猜到了白衣僧人的心思。
金剛體魄,真的能不敗嗎?
果然,李無邪忽的睜目,踏空而來,
贏貞坐于車廂,右拳緊握肘不離肋,看似遲鈍的一拳,緩緩轟出,
李無邪察覺到車廂內的氣機變幻,突然間雙目神光四射,如同慈目老僧,一臉微笑的搗出這在白色法衣加持下絲毫不弱于慕容驚鴻的一拳。
兩匹駿馬之前,氣機驟然變化,時間如同靜止一般。
平陸生見狀,心想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撒腿就跑。
而其他人不是不想跑,只是沒有他那般深厚的修為,體內氣機凝固,完全無法像平陸生那樣溜之大吉。
李無邪拳頭在前,身形靜止于半空之上,良久,只見他猶如慢動作一般緩緩飄后,身體在半空上緩慢至極的一個空翻,瀟瀟灑灑落在蹄子懸空的毛驢背上。
周遭景象再次恢復正常,毛驢抬起的前蹄終于踏下,遮天白衣徐徐飄落,落在僧人身上。
東方已然破曉。
白衣僧人垂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拳頭,絲絲血跡從指縫流出,他輸了,自從練成金剛體魄,這是第一見到自己的血,
不過好像還蠻親切的噢?
他身旁的明空和尚見狀,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下好了,長安佛、道兩家論道,還沒開始,你便受傷了,師兄,你是不是在拖我們后退?”
李無邪哈哈一笑,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
“無妨無妨,此去長安路上,只要我能安心坐在驢子上修養,想必會恢復的。”
“這又是你不讓我騎驢找的新理由嗎?”
“怎么會?你看這血,多紅,我是真受傷了。”
來至天空中的威壓消失,平陸生驟然加速,他敢肯定,他這輩子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拼盡全力的逃命,自從投奔孔淵之后,就代表著他與圣門傾向于贏貞一派的宗門徹底決裂,此次在山南道針對姜閥的所有行動都是由他牽頭,如今雖然失敗,但回去也不怕不好交代,而且姜閥一旦有明教全力支持,天賜府的局勢便顯得更加不明朗,他必須回去,好讓孔淵就目下的形勢改變策略。
出了長沙一路向西,翻過幾座山之后,平陸生忽然止步,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贏貞負手立于一顆清脆的松柏之下,眼神朝他看來。
平陸生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苦笑一聲:
“陸生見過圣主。”
贏貞淡淡道:
“其實本尊有點好奇,水袖都懂得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你堂堂邪王怎么就不明白呢?”
到了這種時候,平陸生反而安靜下來,左右都是個死,梟雄一世,又何苦在死前表現的那么窩囊。
“不是不明白,只是圣主所做所為,實在是讓陸生寒心,我圣門與玄門之間爭斗數千年,雖一直處在劣勢,但好在根底一直都在,可是當今之世,先有人皇李元乾崇尚玄門黃老之道,又有張九洞與丹辰子之流投其所好,在大周廣播玄門教義,致使我圣門愈發被壓迫的抬不起頭來,連孔淵都知道早早安排陳角進入朝天觀煉丹藥死李元乾,而圣主執掌著整個圣門,又做了些什么?”
贏貞聽罷,沉默半晌后,點了點頭,
“忠言逆耳。”
平陸生垂首苦笑:
“為圣門大業而死,平陸生無怨無悔,我知道圣主不會放過我,畢竟我對于你而言,是個叛徒,但我平陸生卻絕不是圣門的叛徒。”
贏貞笑了笑,抬步向山腳下去走去,
“步行回劍南,你可不死。”
平陸生神情一滯,呆呆的佇立在半山腰上,半晌后,朝著贏貞遠去的身影躬身一揖,隨后轉過身來,循著山間小路,步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