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云說出全部的時候,張嶺被嚇得差點沒坐穩,他真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個山上草寇,竟然要給他當佃農,還租全部的土地?
這像是一個特大的笑話。
但張嶺還是應允了,以十佃一的標準,與劉云簽了契書。
之后,劉云帶著笑意,堂而皇之的離開了張府。
王治所擔心的事情,全然沒有發生。
反而這個過程,很愉快。
“明公,我實在是有些不明白!”王治牽馬過來,甚是不解的說道。
劉云將契約隨手擱在了王治的手中,接過韁繩,說道:“不明白?但我和張嶺各自都認為我們賺了!”
“那如何可能?小人愚鈍,還請明公解釋一二。”王治皺著眉頭,一臉迷糊的問道。
這事情,他百思不得其解。
尤其是劉云竟然在秋冬之際租賃土地,拿來干嘛?操練士兵嗎?
劉云縱身上馬,搖搖晃晃片刻,總算坐穩當,這才說道:“秋冬之時,這土地旁人種不得,可不代表我種不得!大有可為啊。此外,你覺得我借了他的地,會還嗎?”
種地,王治便只當劉云是在說胡話了,但借地不還,王治很明白。
這是他喜歡干的事情。
王治咧嘴笑了起來,“明公此舉,小的有些明白了。”
“你明白個錘子!走。”劉云瞥了一眼王治,縱馬離開了張府。
王治是不會明白的,現在他是不認識劉備,若認識了劉備,他大概或許就能明白了。
這片沃土,就是劉云的荊州。
更何況還能種冬小麥呢!
也是溫棚那玩意沒條件搞,要不然,劉云也是不會放過的。
天天啃胡餅,連口菜都沒有的日子,太艱難了。
趙登拜了新主子,辦事倒是格外的上心。
這幾日間,他一直守在作坊里,幾乎一刻不離的盯著工匠們打造刀、槍、盔甲等。
劉云一回山,便折道進了作坊。
窩在作坊門口,懷中抱著一泥甕的趙登,見到劉云,立馬站了起來。
“主公!”
劉云摁住趙登的手,關切問道:“進展如何?”
“回主公,這附近幾乎所有的匠人,都被小的請來了,然進展終是有些緩慢。”趙登看了一眼劉云,小心說道。
劉云說道:“此事本就急不得,我交代與你的弩與刀可準備好了?”
“即將完備!”趙登松了口氣,說道。
劉云頷首,囑咐道:“你且盯仔細了,先將我所需的這些打造出來,其余可慢慢來。工匠數量還是有些少,這才不到十人,日后兵士擴充,恐難以為繼。”
“屬下已將人手撒了出去,往冀縣、原道,隴縣等地尋找工匠,而后帶上山來。”趙登回稟道。
劉云非常滿意的拍了拍趙登的肩膀,贊道:“此事你做的不錯。”
“多謝主公!”趙登欣喜稱道。
趙登能想到這么干,劉云相當的滿意。
這諸多事情,要是讓他一人去料理,不出幾日,就得累死。
錢糧、輜重、武器,這一件件都是需要準備的。
仔細一想,劉云發現,他他娘的簡直什么都缺,實在不是一般的窮啊。
給趙登囑咐了一番,劉云剛出作坊,轉眼就見公孫祿帶著幾個老人急匆匆而來。
“明公!”見到劉云,公孫祿喊了一聲。
那五個老人,彎腰一禮,稱道:“見過劉公。”
“這幾位是?”劉云掃了一眼那幾個老人,詫異的問公孫祿。
公孫祿低聲說道:“明公,這幾位乃是此間五老。遵從明公號令,小老兒在兩日前,便將愿意歸家的百姓,發給錢糧,打發下山了。可就在剛剛,他們扶老攜幼,又上山了!而且還帶來了周遭鄉鄰,足足數百人。”
劉云一聽,差點暈過去。
完了!完了!
這是個大好事,但也是個不好事。
山上余糧本就不多了!
再增添數百口人,勉強能支撐半月的余糧,恐怕就只能支撐幾天了。
“數百是幾百?”劉云拉著公孫祿低聲問道,這個數百太含糊了。
公孫祿悄然伸出一指。
一百人?那還好,還好!
但就在劉云剛剛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卻聽到公孫祿,說道:“六百余人!”
你嗎的,六百余人,你給老子豎一根手指干啥?
劉云覺得有點暈得慌,六百余人,比山上原有的還多。
這下是真的完了!
……
“歡迎,歡迎,非常歡迎。”盡管內心苦澀,劉云還是無比高興的說道。
幾個老人拂須輕笑,當先一人說道:“如今綱道崩壞,亂世之秋,聞劉公急公好義,素施仁德,我等便舉族而來了,愿聽劉公號令,效犬馬之勞。”
“愿聽劉公號令。”其余幾位老人含笑說道。
劉云沒想到他一個無心之舉,會收獲這樣的稱贊。
但他真的……亞歷山大啊!
“諸位長者抬愛了,小子無能,但若諸位信得過我,可在山上安頓下來,我等守一個太平年月。”劉云拱手慨然說道。
“守一個太平年月,此話至理!”
一眾老頭很是欣慰的笑著,頻頻點頭。
那目光,讓劉云沉悶的內心頓時溢滿了陽光。
在這亂世,所求的大概就是這樣的目光和笑容了。
在公孫祿這個大管家的統籌安排下,山下村民在這出云山上便落了腳。
人數突破了一千人,山上的住屋便明顯的不夠了。
于是,在劉云宴請那幾位長者的時候,一場浩浩蕩蕩的破土運動便已經開始了。
人類對于住宅的追求,自古至今,像是永恒的。
不論身在何處,總是要有個像樣的房子。
以出云山主峰為中心,一下子,有兩座山頭開始大肆興建住宅。
加上原有的,如今規模已擴充至七座山頭,還有兩座礦山。
雖然喝著酒,笑語紛紛,但劉云內心滿滿的壓力。
為數千人操勞生計前途,并非易事,這堵在眼前的糧食,便是大問題。
……
翌日。
曙光微亮,劉云便著令王治集合了兵士。
并非所有人,而是劉云特意留下,之后經王治精挑細選出來的那一百人隊伍。
一百人,分列五排肅立于校場之上,目光炯炯,神色肅穆。
“兄弟們,你們都是王將軍從你們的兄弟之中,精挑細選而來。這于你們而言,卻并非榮耀,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劉云環視眾人緩緩說道。
“意味著你們要比別人承受更多的壓力,經歷更多的戰斗,流更多的血淚!看到那幾座山了吧?在那里,如今所住的,是你們的父老鄉親,妻子兒女!你們站在這里,并非是因為你們一個個能征慣戰,而是,為了保護他們!”劉云振聲喝道。
一眾兵士紋絲不動,就連目光都沒有斜一絲,始終落在劉云的身上。
他們,或許比劉云更清楚自己身上所背負的。
畢竟他們是在這亂世中成長起來的,有些話,不必說,他們也是非常明白的。
“今日,我將親自帶領你們出一趟遠門。手中的兵器,你們也都看到了,只有這一柄短刀,這是你們唯一的武器。我要你們學會用腦子去使用它,打仗靠的是武力,但也是腦子!聽明白沒有?”劉云大聲喝道。
劉云當然希望把這些人全副武裝到牙齒,可顯然并不可能。
條件雖然有限,但這是一個可以解決的問題。
關鍵在于,涼州大地群狼環伺。
這小小的出云山,目前實在是禁不起折騰。
劉云只得退而求其次,帶著這些人喬裝下山,磨礪部隊的同時,達到搶糧的目的。
“喏!”
沒有過多的言語,眾兵士的回答,只有低沉的一聲喏。
“臨行前,交代一下此次的行動,目標阿陽,我們只有一個目的——搶糧,有多少就搶多少。”劉云微微一笑,環視眾兵士喊道。
但有一句話,劉云沒有交代,他要用這一百人,劫了阿陽縣。
“喏!”
一旁的王治,忽然輕聲勸道:“明公,還是讓屬下去吧!”
“我下山玩,山上可就交給你了,要是丟了,唯你是問。”劉云說道。
王治這小子的意思,劉云哪能不明白,就是擔心他唄。
可這差事,還真就得他親自動手。
王治本是可以一起去的,但劉云終究還是有些不太放心趙登。
山上必須留人看守方可,此事,也就唯有王治了。
“明公……”王治杵著個腦袋,還想再勸一勸。
劉云抬手打住了王治的話,說道:“行了,就這么著!”
“出發!”劉云揚手握拳,大喝一聲。
“喏!”
一百人的隊伍極速開拔,如風卷殘云一般,下了山。
山上老幼,目光殷切的望著他們,直至消失在山野之間。
朝陽升起來了,這片滿目瘡痍,承受了無數痛苦的土地,依舊美麗。
山丘,田野,還有那鱗次櫛比的農舍,映照在初升的朝陽下,一片朦朧景致。
飛鳥群起,盤旋蒼穹間,輕鳴悅耳。
……
阿陽,平襄東部鄰縣。
和漢陽郡其他的地方一樣,如今都被韓遂、馬騰的人馬屯駐。
據傳,如今屯駐那里的,是韓遂的人馬。
一個小小的縣治,屯軍不過數百,尤其像阿陽這種漢陽郡邊緣縣治,應該會更少。
這也是劉云盯上那里的緣由。
大一點的地方,像郡治冀縣等,現在劉云還沒有膽子去。
一百人,專挑山野小道極速行軍,及至晌午,已入了阿陽境內。
劉云命令眾人安營扎寨,歇息片刻。
胡餅就涼水,這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行軍糧了。
“啟稟主公,再往東六十里,便到了阿陽縣治了。”
熟悉此地環境的兵士,對劉云匯報道。
劉云細嚼著胡餅,沉思片刻,說道:“傳令下去,分散隊伍,十人為一隊,由各隊什長率領,分道前進,必須在正午之前趕到阿陽近郊集合。”
“喏!”
就在這時,劉云派到兩里外的哨兵,極速跑了過來。
“報,有一隊騎兵正朝此地極速而來,目測兩百人左右。”
劉云猛的站了起來,一把將吃剩下的胡餅塞進了懷里,大喝道:“各隊立刻出發,不得延誤!”
一群人那還顧得上吃飯,便立即出發。
一百人撞見兩百人,人家還是騎兵,這他娘的,簡直跟商量好的一般。
好在這些兵士都是喬裝打扮的,一分散開來,就跟普通的流民沒有任何的區別。
劉云帶領十人的親兵,也在隨后出發。
這些親兵,都是原本王治的手下,相比于其他人,他們都是典型的老兵油子。
晦氣的,吃個飯,都不讓人好好吃,劉云暗罵一聲,帶人鉆進了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