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軌跡已在很大程度上發生了改變。
起碼,韓遂和馬騰的命運已不再是曾經那般了,在割據涼州期間,他們二人之間的確一直摩擦不斷,但并沒有到如今這種你死我活的地步。
自然而然的,他們身邊人的命運,也不再是曾經固有的軌跡了。
有人提早的掛了,有人又無故的多活了幾年。
有人本該一生安逸,卻一不小心成了跌宕起伏。
劉云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磁場,伴隨著他的一舉一動,這個世界正在悄然變化著。
盯著噼啪作響的火苗,劉云忽然有些突發奇想,他想到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如果在這個時代,他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祖宗給弄死了,那是不是在以后的世界就沒有他了?
這不是一個憑空的假設,還真的是有可能的。
但這也是一個悲傷的話題,時至今日,能跟劉云扯上一點親戚關系的,只有那位極其不靠譜的,自稱是劉云老祖宗的漢武帝劉徹。
除了他之外,劉云不知道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的來歷。
就連這名字,都還是孤兒院的院長取得。
他的一切,就像是一個謎,估計也沒有解開的那一天了。
所以當劉徹很是突兀的竄出來,告訴劉云,他是老祖宗的時候,劉云其實很激動。
在他的這一生,終于算是有一位親人了,即便是相隔了兩千余年。
有總比孑然一身不知來處,不知歸途要好許多。
甚至于在很多時候,劉云都覺得那老院長說的是真的,他可能真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就像是那無根之水一般。
所以,想什么祖宗,認劉徹就行了,該殺的還是要殺的。
當孤獨纏身,思緒總會在瞬間被放大千倍萬倍。
焰火中有世界嗎?
如果有,那又該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
后世的科學曾解釋了幾乎一切的東西,可劉云始終覺得。
人的認識,是有限的。
而這個世界是無限的,有無限的大,有無限的小,有無限種存在的可能。
身處科技發達,人們為了金錢,死命掙扎的后世,劉云就曾懷疑過世界。
如今在這里,劉云同樣懷疑。
他始終在質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
但在沒有能力,沒有途徑去探究的時候,每天的日子還是要過,該有的目標和理想,還是要有,而且還要努力的去做。
不為別的,只為證明,還活著。
王治踩著夜晚璀璨的星光,像一頭熊擠進了劉云狹小的山洞,打斷了劉云對著火堆的思考人生。
他的臉上還帶著白日里的怨念,悶聲悶氣的說道:“馬玩又圍城了!我隨同斥候湊近看了一會兒,狄道城今夜必破,城中守軍應該也就四五千人。馬騰這老賊子真是瞎了眼,白白浪費了主公千辛萬苦掙得的時機。”
劉云拿木棍將火堆挑的更旺了一些,說道:“雪上加霜易,雪中送炭難,準備接應馬騰吧。”
王治的眼睛猛然掙得溜圓,怪聲怪氣的問道:“主公,你還打算救他啊?”
“救!”劉云很簡潔的說道。
王治瞬間就納悶了,他實在難以理解劉云這么做的意義何在。
瞥了一眼王治,劉云說道:“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盤,這一點我們要理解。日間,狄道這糟粕般的城墻下所發生的事情,不管馬騰是真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都無所謂。那名將領能說出那番話,就足以證明馬騰也大概是那么想的。而今夜,他會見到事實真相,并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王治擰成溝壑縱橫的眉頭舒展了開來,說道:“主公只是想拉攏馬騰?為此不惜搭上數千士兵的性命?”
“你當我傻啊!”劉云罵了一聲,說道,“馬騰如果能從這重重包圍中殺出來,我送他個面子,如果殺不出來,那就是他的命了!”
直到這一刻,王治總算是明白了自家主公的真正意圖。
一下子什么想法都沒有,只剩下呆若木雞的感悟了。
這路子,不得不說,是有些腹黑,但符合劉云目前的自身利益。
不顧一切的帶人沖進去救馬騰,太不切實際,更何況他和馬騰的關系還沒有好到那個地步,如今是勉強的盟友,可到底是敵還是友,還尚未可知呢。
狄道城如滾雷般的戰鼓和振野的殺聲,隨著夜晚凜冽的北風刮了過來。
這不是一個美好的搖籃曲!
劉云套上了厚重的鎧甲,將寒光熠熠的環首刀拎在了手中。
卓鋼親造的黑光鎧和環首刀,都足以稱得上是寶甲、寶刀。
當然,這里面肯定也是有著劉云的功勞的,甲是經過改良的黑光鎧,環首刀也不能算是純粹的環首刀,有了鋼的硬度,鋒芒更盛,在形狀上更接近于唐刀。
只不過,這種形制的,因為出云山上鍛造水平有限,目前還沒法量產。
暫時只有劉云、王治等人有。
“準備救人!”劉云穿戴完畢,對王治說道。
王治應了一聲喏,挺著虎背熊腰,出去集結將士。
黑色的甲,仿若和這黑夜融為了一體,只有一雙雙精光四溢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明亮。
大漢朝的軍隊多著赤色戎衣,玄甲,一眼望去大概就是黑中透紅的模樣。
但劉云更喜歡清一色的黑,看著更具殺氣。
所以漢陽的軍隊,除了臉不黑之外,其他基本都是一體的黑化。
劉云甚至于打算,在以后給騎兵配備黑色的面具。
一眼掃過去,看著就像是來自九幽的幽靈大軍一般,就差不多了。
北風吹的越發的兇猛了,明天估計又會有一場大雪降臨。
士兵手中的火把,在狂風下,火星亂濺,幾欲熄滅。
劉云上了馬,策馬率先走出了山坳,眾將士無聲的緊緊跟隨在后面。
漆黑的曠野下,除了凜冽嗚咽的北風,便只有急促的馬蹄聲。
偶爾會有一兩聲馬兒的噴嚏聲打破相應和諧的寂靜。
在狄道城以南的山尖上,劉云勒停了戰馬,駐足觀望。
將士們熄滅了火把,于是這支騎兵便和這黑黝黝的山,完全的融為了一體。
狄道城破了!
站在山上,劉云能夠清楚的看見城中的動靜。
耀眼的火光中,馬玩的軍隊正在城中大肆燒殺劫掠,混亂和血腥蔓延在狄道城的每一個角落,每一戶家庭。
不論是有身份還是沒身份的,不論有沒有家財,都不會幸免。
每攻一城拔一寨,必先劫掠一番,這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保留下來的傳統。
反正如今大行其道,將士們浴血拼殺,這是唯一可以發財的機會。
他們不像劉云的兵,可以每月像當官一般領糧餉。
他們唯有勝利之后的狂歡,肆無忌憚的劫掠,才能撈到一點東西。
而且,只要搶到手的,就會是自己的。
這是主公、將軍所給予他們的獎勵。
王治的目光像是一臺掃描儀,緩緩的從城外掃到了城內,隨后對劉云說道:“主公,恐怕我們沒有用武之地了,并沒有看到有人逃出來。”
“不!你看府衙的方向。”劉云提醒道。
劉云沒有絲毫近視的眼睛還是挺好的,雖然不能看個真真切切,但大概還能看清。
府衙的位置上,正在爆發著狄道城的最后一場戰斗。
應該是最后一場了。
不用想,劉云也能猜到,在那里的會是什么人。
在城破之后還負隅頑抗的,除了這座城的主人,其他的士兵不會忠貞到流干自己最后一滴血。
“如果他們能沖到城門口,我們便救人。”劉云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
王治漠然的看著,他倒是希望馬騰不會有那么好的運氣。
也不知道冥冥之中哪里來的感覺,他始終覺得劉云不應該救馬騰,救了絕對會是個禍害。
王治自個兒也覺得奇怪,他與馬騰并無嫌隙,也無冤仇。
可偏偏就有這樣一種非常強烈的直覺,完全說不清道不明。
只是直覺,他也沒有理由去勸劉云,便只能暗暗的祈禱了,希望蒼天讓馬騰死在馬玩的刀下。永遠的留在這狄道城中。
“看樣子是有希望,傳令蓋勛接應我們。”劉云忽然低喝了一聲,縱馬下了山坡。
府衙方向的那些人沖出了包圍,正在向南門快速移動。
王治回過神來,立馬派出斥候,通知蓋勛,同時連忙策馬緊追上了劉云。
“主公,讓末將去吧。”王治在風中大聲喊道。
劉云頭也沒回的喊道:“我可不能永遠坐鎮后方,我得熟悉這戰場,不浪費了手中這寶刀!”
既然如今身處在這樣的時代,心中猶有廣袤天地的志向。
劉云就不能永遠當個被人團團保護的主公,上陣殺敵,這是他的必修課。
兩百親兵將陣型變換成了銳陣,將劉云緊密防護在中間。
在其后,四千騎兵同樣擺出了沖鋒陷陣的銳陣,而劉云和他的親兵處于最中間。
劉云依舊還是核心中的核心,大概所有的將士都死光了,就會輪到他了。
這樣的陣型,誰也沒有下令。
在數場的戰斗中,將士們已經習慣,也執著于這樣的戰斗陣型。
從苦難中走出來的將士,心中都有一面明鏡。
“來者何人?放箭!”
還沒有來得及布防的一股馬玩軍,在城門口發現了這一支猶如出籠猛獸一般,來勢洶洶的騎兵,喝問聲和命令是在一氣之間,同時喊出來的。
喝問可能是習慣,命令則是緊張。
“殺!”
劉云高舉手中刀,提起了心中萬千豪氣大喝一聲。
鐵蹄滾滾,猶如洪流,沖進了狄道城。
“殺!”
四千人的聲音凝成了一股,如同一把鋒芒萬丈的大刀,劈進了混亂不堪的城池。
馬玩麾下這一支不足百人的小隊,在騎兵的鐵蹄下,如同被撞翻的多米諾骨牌,頃刻間人仰馬翻。
沖進城門不足兩百米,劉云就看到了無比狼狽的馬騰等人。
這老家伙,還活著。
“馬騰,上馬!”劉云還沒到近前就大喊了一聲。
渾身浴血,身邊只剩下幾十兵馬的馬騰,看到氣勢洶洶而來的騎兵,猛的立馬橫刀一聲大喝。
“何人可殺我?!”
劉云頓時一臉的古怪,這老家伙擱這兒裝什么呢?待會兒馬玩追上來,絕對一刀劈了你!
“屮你大爺的,別他嗎裝了!老子劉云,不想死就趕緊跟我們走。”
劉云沒好氣的一聲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