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王錢繆曾經得詩: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光寒十四州。
林曉這一道劍光,青光湛然,帶著濃厚的生機,與前方黑臉僧人為首的六名密宗僧人、護法神身上的無邊煞氣、死氣,正是截然相反,盡顯光明正大、生生不息之意,實屬煞氣死氣的天然克星。
湛湛青光直入高空之后,一個轉折,化作千百道細密絲雨,將下方六人一同包裹了進去。
黑臉僧人和五名奇形怪狀的女神知道中土道門不管是正邪,都擅長劍術,而且即便是佛門的金剛法身,也不敢和劍光硬接,所以各個不但怠慢,口中念咒,手里掐訣,一層層金光紅光從身上蕩起,頭頂上也出現了各種法器,或法螺,或旗幡、經幢,聯手布下了一座金剛法陣。黑臉僧人得意的說道:“貧僧這金剛法陣無物可破,就算是你法力遠超貧僧,也不可能打破。只要貧僧拖住你,不久之后,就是將你擒獲的時機了。”
林曉大笑:“你這廝太過大言不慚,別說是你,就算來了更多的你密教中的高手,也無奈某何。難道你就沒有打聽過貧道何許人也嗎?”說話間,無數青色光絲化作一張巨網,將六人兜在其中,林曉只是伸手一指,六人就被巨網裹著落到了林曉的袖子當中,至于那只嘎巴拉碗噴出的無邊血水,也在青色光絲將六人裹住之后,被切斷,然后與六人一同被裹在網中。
隨后林曉兩只袖子往身后一背,搖了搖頭,暗道一聲“不知所謂”,隨后腳下遁光再起,化作一道暗淡的青光繼續前行。
“施主,請留步。”身后驀然出現的聲音,讓林曉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上古之時那位獲封分水將軍的申公豹又出現了呢,幸好這聲音一開頭說的是“施主”二字。林曉慢慢轉身,只見遠方的雪山山腳下,一團金光閃動,一個肥頭大耳的和尚腳踏祥云,沖著自己飛來。
“還真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打了手下,來了自主子。”林曉嘀咕了幾句,懶得與來人廢話(主要是和尚們最擅長的就是辯禪機),只是背在背后的雙手向和尚一揮,就把收攏到袖子里的六人和一柄金剛杵拋了出去,同時笑道:“和尚說留步,還不是為了幾個不爭氣的手下,只是貧道奉勸和尚一句,不管你們要干什么,不要找上貧道,須知找上貧道,可是要付出代價的,而這個代價,即使放在天界,你佛門也可能承受不起!”
和尚也是一笑:“施主,哦,不,道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難道道友就不想聽聽貧僧想說些什么嗎?”
“別,貧道與和尚還真沒有什么好說的,就算和尚想說,也得至少是蓮花生那個級別的。想當年貧道游歷身毒的時候,蓮花生可還沒有出世呢。”說著,轉身就走,也不管身后和尚一再高喊留步。林曉遁光就算再慢,與和尚打岔了幾句之后,眼前也看到了高聳云天的唐古拉山,而山后,就是此次林曉的目的地星宿海。
蜀山世界地域廣大,星宿海也是遼闊,不必渤海的面積小了多少,只是因為地處高原,水源又主要是來自周圍雪山冰雪融化之后形成的無數條溪流,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顯得十分平靜,如同一面鏡子一樣,反射著點點金光,如同天上的星斗,因此而得名。
沙神童子所居之處,并不在星宿海中心的海心山上,而是在星宿海東岸的一座石頭山上,而石頭山腳下,就是長江大河的源頭,為了保命,這兩百年來,沙神童子幾乎足不出戶,每日里都在煉化長江大河源頭,同時也在布下陣勢禁制。只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大約就是沙神童子過去作孽太多的緣故吧。
林曉越過唐古拉山的皚皚雪峰之后,同樣沒有上前叫門,而是一記太乙神雷發出,直直地打在山頭,雷霆霹靂聲中,將一座小山頭炸了個碎石穿云,山石碎裂,只一下,就有十余丈高下的山頭被這一記太乙神雷炸塌了。
這種動靜,要是沙神童子沒有出去的話,肯定是在洞府中坐不住的。雖說沙神童子得意的魔法乃是鐵城宮傳下的魔教嫡傳黑地獄。可是當年林曉也是見識過黑地獄的,還是鐵城宮老魔或者說石神宮主血神老人親自布置的黑地獄,就連林曉自己都以血神老魔的黑地獄為藍本,在幻波池煉制了一個簡化版,所以林曉知道,要是沒有事前布置,沙神童子也是無力隨手就使出來,只要不進黑地獄,那么單憑魔法,林曉覺得這才是一個比較好的對手。
事實上,沙神童子第一時間就從洞府中沖了出來,與哈哈老祖一樣,被林曉這一記太乙神雷氣的七竅生煙。所以沙神童子沖出洞府之后,看也不看,憑著感覺對著太乙神雷襲來的方向就是鋪天蓋地的碧光閃閃的魔火。
林曉朗笑一聲:“沙神小輩,就是這樣來歡迎本道爺的嗎?”林曉身畔同時泛起一幢青光,將自己護在其中,然后伸手一指,此前將黑臉僧人等六人網羅進去的青色劍光再現,迎著碧油油的魔火橫掃過去,只見劍光所過之處,魔火熄滅,如同撕裂一張大幕一樣,而劍光不絕,魔火魔光背后的沙神童子已然在劍光威脅之下。
只聽沙神童子怪叫一聲,身體轉了一圈,就在原地不見。林曉知道這不是沙神童子逃走了,至少眼前的魔火依舊。果然,劍光閃過之后,沙神童子出現在林曉背后,一只綠油油的大手一拳打來。
林曉也不回身,直接向后迎著大手,同樣是一拳打出。兩只大手拳頭撞在一起,無形的漣漪快速泛起,隨即爆發,“轟”,空氣似乎也被這一下打爆,翻滾的氣流如同蘑菇一樣炸開,地面上也出現了數道裂縫,一時間飛沙走石。
一拳之后,兩人再度拉遠了距離,隨后就是青光縱橫,劃破虛空,而沙神童子也不再躲避,一樣從身上飛出一道金碧光華,與青光劍氣爭斗起來。雙劍交鋒,如同兩只蛟龍在半空死斗,不時發出“鏗”“鐺”的金鐵交鳴的聲音,也不時有星星點點的或青或金或碧的光點落下。
只是兩道劍光最大的不同,就是青色劍光雖然也有青色光點落下,但隨著青光飛舞,這些光點依舊還能被劍光收攏,甚至就連沙神童子那柄飛劍掉落的金碧光點,也會被青光吞噬,這可是讓沙神童子心中疑惑,要不是知道青色劍光正而不邪,都要懷疑林曉也是出身邪道了。
殊不知,這是林曉第二元神隱居幻波池數百年打磨出來的一柄仙劍,取為自己本命仙劍開鋒時沾染的巨木神君的一點精血為引,輔之以青木杖一點杖身,引東方甲乙木之氣,再合以天一真水與一點西方太乙真金所煉,本身就有生生不息之能,又兼具了天一真水生化之妙,不僅不懼破損,還能吞噬并且洗練邪魔妖道的靈材,破損的法寶碎片,而西方太乙真金的存在,不僅強化了飛劍的鋒銳,還使得邪魔妖道所具備的污穢和煞氣無法對飛劍造成影響,即使不是純陽法寶,也一樣不懼邪污。
沙神童子看到的青色劍光將自己飛劍上掉落的碎片卷食一空,就是拜托了天一真水化生天下萬水,也能容納天下萬水之妙,頗有歸墟之意。隨著兩人斗劍時間越來越長,沙神童子心里也是越來越苦,沒別的,論劍術,沙神童子自忖不弱于現如今正道各大門派的掌教真人或者大長老,但是眼前這個青衣黑髯道人實在太欺負人了,要是一次將自己的飛劍斬斷,沙神童子恐怕早就逃了,可是現在每每只是表現的青光只比自家飛劍強上一點點,讓沙神童子欲罷不能,結果到了現在是進退兩難:退,飛劍肯定完蛋了,那可是沙神童子用了三個甲子以上苦功煉制的,完蛋了實在是太可惜,不甘心吶;可是不退,也麻煩,誰知道這種破損什么時候是個頭呢?總不能指望這道人能輕松放過自己吧?
作為劍主,沙神童子可是清晰地感應到自己這柄碧幽劍在呻吟,劍鋒上處處是細碎的豁口,“幸虧交擊這么多次,都沒有碰到同一處位置,要不然……”“嗯,不對,沒有碰到同一處豁口,不是偶然,也不是僥幸,而是那人故意的,就是要拖住自己!難道還有別人要深入自己的老巢?破壞自己控制三江源頭的努力?”想到這里,沙神童子渾身那個不自在,已經無心戀戰了。
兩人斗劍之中,哪里容得一方突然走神,再說沙神童子也是一個“被迫害妄想癥患者”,所有猜想除了林曉故意沒有用自己的劍光將碧幽劍斬斷之外,其他都是妄想,林曉本來也只是打算戲弄沙神童子一番,給自己活動活動手腳——平靜的時間太長,實在是有些無聊啊。所以,根本就沒有將沙神童子干掉的打算——這可是留給后人的功德啊。
沙神童子這一走神,帶來的就是青光一瞬間擺脫了碧幽劍的糾纏,然后一閃再閃,出現在沙神童子眼前,失了糾纏對象之后,碧幽劍也是打斷了沙神童子的走神,驚慌之下,被沙神童子召喚了回來,只是此時先到面前的可是青光劍氣,沙神童子已然落到下風。無奈之下,沙神童子從袖子里掏出一朵粉色蓮花,對著青光一揚,立刻化作一座粉色蓮臺。
蓮臺下方三層九片蓮葉大張,迎著青光一兜,就要把青光困在蓮苞上,二三十道粉色氣流來回盤繞,好像是亂雜雜的繩索要把飛劍捆住。而沙神童子也順勢一帶,金碧光華大盛,一個轉折,再度向林曉撲了過去。
林曉也不著慌,左手大袖一舉,故技重施,袍袖再度化作一張大口,發出了龐然吸力,要把沙神童子的飛劍吸入袖中。沙神童子沒料到林曉手里也有這種困人、拿人甚至法寶的手段,不敢讓自家飛劍失控,急忙噴出一口真氣,將劍光往后疾收,倒是與林曉大袖的吸力再度僵持了起來。
現在看起來是雙方各困住了對方的飛劍,但表面上還是林曉有些吃虧,畢竟林曉的飛劍已經落入沙神童子的法寶之中,而沙神童子的飛劍只是在林曉大袖外邊。不過,此時沙神童子的感受才是最真實的,因為落入蓮臺的青色飛劍,并不是如同原來想象的那樣,很快就被蓮臺上的粉色氣流束縛住——飛劍煉制完畢,要想如臂使指,都要經過祭煉,最起碼都要寄托一絲神意在上,而粉色氣流正是魔門最擅長的魔法,乃是六欲之氣所化,對于神意、神識極為克制。
等閑修士的法寶、飛劍,一旦被粉色氣流纏上,其上所附載的神意、神識就會被引入幻境,時間稍長,就會被切斷與本體的聯系,而飛劍、法寶也就失去控制,甚至還會影響本體,導致本體的神魂也受到影響,最終被沙神童子擒下。
可是如今,這飛劍上的神識、神念不僅沒有被六欲之氣迷惑,反而還在吞噬蓮臺的本源之氣。這座九葉蓮臺乃是沙神童子當年得自紅蓮魔宮,也是屬于天府奇珍一類,就算是沙神童子魔法高妙,法力通神,又是鐵城山老魔嫡傳,可是也是花了不菲的本錢,才從紅蓮魔宮換得了這一朵紅蓮。
要知道整個紅蓮魔宮,這樣的九葉蓮臺也不過只有三枚,實在是紅蓮老魔的命根子一樣,要不是沙神童子也是魔道巨孽,紅蓮老魔也是舍不得落個人情。只不過,沙神童子對此也是十分的珍惜,要不是一交手時,感覺林曉一劍太過兇戾,沙神童子可舍不得將此寶放出來。而今雖然擋住并且困住了林曉的飛劍,可是這又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