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飛娘馭劍沖破驛站大堂的屋頂,一道青光徑直遠去,倒是令林曉沒有想到的事情,頓時生出了哭笑不得的感覺:這許飛娘日后偌大的名聲,堅毅果決,可如今為何顯得如此的膽小呢?不過想一想日后的萬妙仙娘,林曉倒也能夠釋懷,這見勢不好,優先保存自己的實力,需要脫離的時候干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可不就是許飛娘的一貫作風嗎?也正是因此,許飛娘才在屢經挫折之下,屢敗屢戰的啊。
其實此刻的許飛娘也是有一種崩潰的感覺,雖然林曉的打扮是武林俠客的樣子,可是生性謹慎的許飛娘從來就沒有以貌取人的習慣,不說林曉手中的寶劍不必許飛娘自煉的飛劍要差,就單說一件事,那就是飛劍出手,上邊肯定會附著使用者的法力,可是許飛娘就從來沒有聽說過凡間俠客修煉出來的內力能頂住劍仙的法力,要是說偶爾一劍頂住不死,倒不是沒有可能,可是林曉并不是頂住不死,而是將飛劍崩飛,第二劍更是將飛劍引偏,那就絕不是凡間武者的內力能做到的事情,唯一可能的答案,那就是此人是某個劍仙喬裝打扮在戲弄自己!
對于這種情況,許飛娘絕對是優先選擇撤退,在不知道人家真正的心意面前,自己還是安全第一,反正此地距離五臺山并不遠,回山找來師尊一起也不算遲——此時的許飛娘也不過是初入地仙,在當前修仙界還真算不上什么,就是在五臺山一脈,還有脫脫大師、岳琴濱、林淵和法元的道行在許飛娘之上,尤其是脫脫大師,在整個五臺中,可是僅次于混元祖師和摩訶尊者司空湛的第三人,也是混元祖師弟子中最尊重許飛娘的人,即使混元祖師沒有時間,脫脫大師也是一個極好的幫手。
劍仙飛遁速度之快,遠超他人想象,可是按照五臺山到此驛站的距離來說,也不過一刻鐘功夫,而許飛娘發現,自己沖破驛站屋頂飛行了快有一頓飯時間了,卻依舊沒有看到五臺山的風景,不由得面容慘淡,聰慧如許飛娘此時已經明白,這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不是陣法就是法術,此時以落人轂中,逃是逃不掉了,可是許飛娘也不想死啊。
此時的許飛娘還是一副青春少女的樣貌,按說劍仙一旦步入地仙,這樣貌就會鎖定成道一刻的模樣,可是聯想到日后許飛娘為人所見的三十許美貌少婦的情況,林曉敢斷言,貌由心生放在許飛娘身上,那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最關鍵的還是因為混元祖師。混元祖師身死前后,許飛娘的樣貌肯定不一樣,所以說大佬可真是害人不淺呢。
林曉正在碎碎念當中,晴空一道霹靂,粗大的枝丫狀閃電劃空而至。嗯,沒有劈到林曉,但是將林曉隨手設置的戶庭千里的縮地陣法擊破了一角,陣法登時不穩,只見天空中微現褶皺扭曲,隨后就是天光大亮——許飛娘也是如響斯應一般,隨即沖了出去,眨眼間的功夫,就出現在五臺山上空。
平地生雷,還是只擊破了陣法一角,這雷霆的威力不大不小,剛剛夠用,可見絕對是處于大佬之手,大約大佬也是對這個許飛娘,嗯嗯嗯,有別的安排吧,不過此時林曉可不敢多想了。
許飛娘也不明白為什么突然一道旱地神雷將陣法空間破除,不過許飛娘從來都是十分機警的,見勢就走,毫不遲疑,甚至身體的動作還在心中決定之前,待到脫出陣法,出現在五臺山上空之后,一顆芳心才收住了劇烈的跳動,抹了一把并沒有出現的汗跡,驚魂初定的許飛娘這才有時間琢磨那人出現的緣故。
別看許飛娘道行不高,可是見識卻不淺,跟著混元祖師修煉,自己更是走南闖北,也是廣交朋友,為人又是謙和有禮,自然從同道嘴里得知了很多奇聞異事。要是換做其他五臺弟子,對于剛才的事情,十之七八會認為是有人提前布下了陣法,但是許飛娘可不這么認為,那人在被旱雷擊破了陣法空間一角的時候,明顯的略有詫異,就說明讓自己繞圈的絕不是陣法,而是一道法術!
說是法術,但這種法術絕對是空間類的法術,而不是旁門左道慣用的迷魂法術,一是沒有異象,二來是許飛娘自己神智清醒——許飛娘身上有混元祖師賜予的防護心靈的法寶,加之許飛娘自己也修煉了類似的法術,自是可以無視這一類法術。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唯一正確的答案。可越是這樣,許飛娘就越是膽寒,畢竟從沒有聽說過蜀山世界凡間有哪個仙人能隨手使出空間類的法術!
要知道所謂“時間為皇,空間為帝”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即使是圣人,也是無法操縱時間的,而也只有大羅金仙才有操弄空間的能力,至于人間,還是算了吧。雖說真正意義上的操弄空間與許飛娘今日遇到的不同,但是區區一個凡間地仙又哪里有那個見識去區別呢,所以此時的許飛娘可是一身的冷汗——許飛娘可不知道那一道雷霆是源自天地本能,還是出自大佬本尊,因為被林曉碎碎念招來的。
混元祖師對許飛娘這么快就回來,感到很驚訝,但是隨后聽到許飛娘的講述,面上表情也多了一絲凝重,混元祖師如今也是地仙頂峰的高手,與長眉真人座下的東海三仙在伯仲之間,當然知道不管什么神數,以低級修士推演高級修士是多么的困難,要是那人并非有意在驛站截住許飛娘,還好說一些,可要是……那么這人最低也是同境界的地仙高手,而且還得是與混元祖師一樣的地仙頂峰高手,否則絕對不能在混元祖師自身氣機的影響下,推算出許飛娘的必經之路,并且還是在許飛娘不知不覺的情況下,算定了許飛娘的落腳點。
以己度人,混元祖師雖然在推演方面不是什么高手,但是也知道現如今人間有一個算一個的推演大能,都不見得能準確地推演出同境界修士的落腳點、落腳時間!只能是一個大概而已!可見此人要真是提前推演出了許飛娘的一切,那又是多么的可怖——至少是絕對不能得罪的人物,只能交好,而不能交惡。
不過,如果不是這一種情況,同樣不能得罪此人,僅僅一個環中投影、須彌乾坤的手段,要是換在混元祖師身上,也不過是隔空窺探一番,做不到無聲無息困住一個地仙大能,可這人做到了,也說明此人的能耐,同樣是只能交好而不可得罪的啊。
可要是偏偏那人是兩種可能都有,別說許飛娘了,就連混元祖師自己,都得甘拜下風。只是與此前混元祖師讓許飛娘打探的那個黑髯道人一樣,蜀山人間何時出現這么一個高手,仿佛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一樣,同樣讓混元祖師陷入了沉思。
聽著混元祖師喃喃自語了幾句,就陷入了沉思,許飛娘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這先后出現的兩個不同打扮、不同形象出現的人,會不會是同一個人?”許飛娘的話一出口,立刻捂住了自己的櫻口,如果真是這樣,那么自己的遭遇就有了一個非常合理的解釋,畢竟那人可是連混元祖師都輕易戰勝的人,自己又何曾放在人家眼里,只是那道雷霆又是從何而來,僅僅一道而已,擊破了那人的陣法之后,再沒有了第二道,而那人也沒有繼續追來,著實的可疑啊,難道還有本門前輩出面嗎?
許飛娘的話倒是令混元祖師雙眼精光大亮,一拳砸在掌心,“沒錯,絕對有可能那人與自己遇到的黑髯道人本就是同一個人,只是這人膽子這么大,擊敗了自己之后,竟然還敢找上門來!只是這人數術了得,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五臺弟子都會被這人算定行蹤,難道還不能出山了嗎?打是打不過,還是看看能不能談一談吧。”
混元祖師很無奈地想著,而許飛娘看到混元祖師面色頹廢,又是悲從心中來,想混元祖師才氣縱橫,從一介旁門一路精進,才有了如今地仙頂峰的修為,可謂傲視群倫,可今日這個打擊,能否渡過,會不會毀了道心,許飛娘不敢肯定,也是擔憂不已。相由心生,許飛娘在混元祖師面前又不會隱藏心事,臉色變化之下,混元祖師也發現了許飛娘的擔心。
作為一教之主,又是開山門之人,混元祖師心智可謂強大,看到許飛娘的臉色變化,轉瞬之間就已經從頹廢中清醒了過來,再度恢復了斗志,遂輕輕拍了拍許飛娘的小手,“飛娘勿憂,雖然那等人物不知其來歷,但看來卻也沒有多少惡意,不然吾可沒有機會從茅山活著回來,你也沒有機會逃回山來。這事情,嗯,不要驚動門中眾人,還是你隨吾一起,咱們再會一會這位前輩大能。”
“好!飛娘愿意陪著祖師,不管是上天入地,還是赴湯蹈火!”
許飛娘眼都不眨的應承,讓混元祖師心胸大開,揮手間都多出了一種豪邁不羈的感覺。伸手一拉,握住了許飛娘的玉手,兩人第一次以如此親密的姿態駕馭遁光飛出山門,而這一次,混元祖師并未隱匿行蹤,遁光起處,立時驚動了山上所有的弟子。剎那間,從五臺山各個山坳中飛出了數道遁光,為首的一道昏黃遁光上,正是摩訶尊者司空湛。
摩訶尊者司空湛身后另一道金色遁光就是混元祖師的嫡傳大弟子脫脫大師。這兩人一先一后,幾乎同時向混元祖師問候,司空湛更是直接:“不知師兄何時回來,為何又匆匆離開,可有小弟效勞之處?”脫脫大師斜眼瞥了司空湛一眼,對于這位攬權很上心,別的很不上心的師叔,脫脫大師打心里看不起,可惜的是名份早定,也奈何不得司空湛多少,尤其是對于司空湛在教內拉攏混元祖師的一些不肖弟子,脫脫大師處理的時候,都只能減輕幾分。
看到司空湛一臉諂媚,脫脫大師正色說道:“師尊在上,有事弟子服其勞,師尊既然匆匆回來又馬上出去,肯定有大事要辦,不如帶上弟子,免得小事情也要煩勞師尊,分散精神。”
“無妨,”混元祖師可是能看出來五臺山門之內的亂象,但此時《混元湮道真經》并未真正完成,還差最后一部修成天仙的典籍還有很多瑕疵,正要山門內那些德行有虧的弟子作為試驗品,即使這些弟子人品惡劣,卻也有大用啊,至于司空湛和脫脫大師之間的矛盾,絕對不是混元祖師當前重視的東西——一旦真經完善,包括司空湛在內的所有心思不正的弟子,都在整肅范圍之內,到時候清理門戶,又有哪個能逃脫混元祖師的手段。“脫脫,你就與你師叔留在門內,安心守好山門,非得本尊敕令,任何弟子不得擅離山門,如有違者,打入后山陰風洞懲治!”
“是,弟子/師弟遵命。”司空湛和脫脫大師看到混元祖師沒有留下絲毫余地的命令,急忙躬身接令,就算摩訶尊者司空湛對師兄多有覬覦,但是在大事面前,面對亦師亦兄的混元祖師,司空湛還是不敢作怪的,只能與脫脫大師一起欣然領命。至于其他的弟子,就算眾人中道行最高,道法最出眾的岳琴濱也不敢有違。
混元祖師吩咐完畢,擁著許飛娘一閃即逝,只留下摩訶尊者司空湛在身后摸著頜下胡須,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其實司空湛的心思,在五臺派眾弟子眼中也是看的清清楚楚,還不是因為許飛娘的緣故。當年許飛娘剛一拜師,司空湛就對許飛娘動了心思,幾次找混元祖師想把許飛娘轉到自己門下,卻屢次被混元祖師拒絕,而二人之間的裂痕,也是從那時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