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大宅中的那種沖天而起的氣血狼煙,徐完并不陌生,只有軍中悍將,才會在身上凝聚如此厚重的殺氣,也才會讓氣血形成狼煙精氣,而徐完當年也是出身殷商大將,如今又是鬼身修煉到今天的地步,不僅了解這等陽剛的氣血正是一般冤魂的克星,而且同樣知道這等氣血的弱點。
要想整治李家,讓李家心甘情愿為過往的齷齪勾當認罪,徐完能用的手段不要太多,何況徐完并不是那種純粹的的正道修士,用起邪魔手段,根本沒有一點心里負擔。即使對付那些軍中好手,也不過就是一個鬼打墻的法術就夠用了。
鬼打墻這東西,雖說更多時候是出現在荒郊野外,但在李家這種穢氣充滿了宅院的家族中,應用起來不要太簡單,徐完都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就布置完成了,然后,徐完就閃在一旁,靜看李家上上下下一通亂折騰,也眼看著精美的房舍和庭院被這幾個軍中好手拆得一個亂糟糟。
李家老爺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急忙制止了幾位請來助拳的軍中好手的動作,跪倒在地,對著眼前的空中求饒:“不知我李家何處冒犯了上仙,還請上仙明示,我李家一定照辦,還請上仙放過啊。”
“咦,你這員外竟然還知道這是有人作怪,難道我們兄弟就收拾不了什么鬼怪嗎?還什么上仙,你見過有仙人嗎?”一個大漢不干了。雖說大漢否認仙人的存在,可是眼前的情況,在軍中雖說少見,但也不是沒有聽說過——軍中精銳布下的軍陣有時候也有同樣的作用,所以大漢覺得這也不過就是有人趁幾人不備,將陣法激活了,而這陣法說不定就是李家因為得罪了人,而被人家提前布置下來的。
大漢的話,令徐完心中一動,既如此,何不利用這幾個大漢,給李家造成更大的損失呢?這人嘛,有時候就是賤骨頭,你對他越客氣,他就越會蹬鼻子上臉,不知死活,可要是你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狠狠教訓一番,那么到時候你就什么都是對的了。李家這種情況,這個跪倒在地的家伙,肯定是見多識廣,至少知道有仙人的存在,說不定還真的見過,要是不顯出仙家手段,指不定還會抵死不認,到時候要想給那什么“青娃兒”平反冤屈,還要另生波折。
想到這里,徐完伸手一指,青天白日的,一朵烏云憑空生成,不大也不小,就籠罩在李家大宅的上空。烏云翻滾中,一條條銀蛇亂竄,隱隱的雷聲直叫人驚懼不已。不多時,一道刺目的銀光閃過,一聲霹靂,李家富麗堂皇的大宅正堂就被雷霆劈落了一角,磚頭瓦塊橫飛當中,站在庭院中不信邪的幾名大漢,被碎磚爛瓦砸的抱頭鼠竄,就連跪倒在地的李家主也被一塊碎磚磕在了額角,頓時血流如注,大聲的慘嚎起來。
這一道雷光只是開始,李家主所在的正堂也不是雷光最密集的地方。徐完此前如夢十里八鄉的村民時,就已經知道,這件事最主要的關系人,就是李家主的小兒子,而此時李家小兒子正在李家大宅的一處跨院中高臥未起,因而這間臥房也是雷光最集中的地方之一。
烏云和雷光來得突然,去得也快速,不過李家大宅,尤其是正堂和李家小公子臥居的跨院卻是損失慘重,不僅房倒屋塌,一副末日景象,空氣中還彌漫著股股難聞的焦糊味道;而李家主和李家主的小兒子更是面目黎黑,衣不蔽體,原本白皙的皮膚上,一道道仿佛被鞭撻過的痕跡觸目驚心。
這一回,李家主癱倒在正堂前的地上,身邊就是一處依舊還有電光竄動的三尺深坑,一雙無神的雙眼望著天空,哀嘆著:“作孽啊,作孽啊。”除此之外,就沒有了第二句話。讓一旁同樣衣衫襤褸的幾個大漢,滿是同情,卻又一臉的鄙夷。
“李家主,既然是你李家作惡在先,也休怪兄弟幾個不愿再出手相助,不過,這盤纏還得你李家主準備,咱們兄弟不能空手而歸。兄弟幾個不落井下石,就是你祖上有德了。”
李家主聽了這話,似乎有點回神,有了天降雷霆懲惡,被幾個大漢聽出了虛實,又怎么敢再擺出來鄉紳的譜,甚至也不敢討價還價,急忙大聲吆喝起來:“管家,管家!”“你死到哪里去了?還不趕緊為幾位軍爺準備程儀,快快快!”
然后一扭頭,看到了從側門爬過來的管家,這才發現,管家身上一點兒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身上的衣服一條一條的不說,從破爛的衣服中間露出的身體上,哪里是一條條的鞭痕,那簡直就是皮開肉綻,如同嬰兒嘴巴一樣翻卷著的皮肉,具都是一片焦糊,還帶著一股令人熟悉的烤肉的香氣。可是李家主聞到了這個味道,臉色卻變得極為難看,蒼白中帶著鐵青——李家主要是這時還不明白這一場憑空而來的天打雷劈是怎么回事,那李家主就白做了幾年的官吏了!
“都是那個孽子啊!還請幾位軍爺扶老朽一把,讓老朽去看看那個孽子的情況。”李家主心中有了決斷,立刻請幾個大漢帶自己去看個究竟,事情還要眼見為實,要是自己的小兒子也遭了雷劈,那么事情就明了了,接下來,說不得就會做個幡然醒悟、大義滅親的舉動,以挽回上天的雷霆之怒。
這場突如其來的雷霆,的確是徐完的手筆,陰魂鬼體最善于的就是用鬼氣來吸引雷霆的聚集和光臨,要不是徐完剛渡過三次四九重劫不久,沒有積蓄引發下一次的雷劫的陰氣,僅僅在李家上空渡劫,都能把李家所在的村落化為齏粉,只是到時候就連徐完中意的“青娃兒”也難逃厄運罷了。
李家主的行動很是果決,看到了不出意外的小兒子所在的跨院也被雷霆肆虐之后,根本不管小兒子的哭嚎,直接命人將兒子和操辦具體事宜的管家一同綁了,用牛車拉著,就直奔了縣衙——投案去了。畢竟即使是李家主曾為官吏,現如今出了這等草菅人命的案子,也一樣兜不住,何況李家莊六月飛雪一事早就傳遍了全縣,甚至開始向州府擴散,事情是遮掩都遮掩不住了,何不干脆點,自己翻案,還那女娃兒一個清白。
徐完身形隱在半空,跟著李家主一起到了縣衙,縣令也是痛快,立刻把李家公子和管家打入了大牢,以待秋后處斬,然后親自跟著李家主帶著全本的衙役和佐官到了李家莊,親眼看著李家莊為“青娃兒”立了靈位,供上香火,并且很干脆地請那幾位還沒有離開的軍漢從干涸的水潭中將禁錮了女鬼尸身的竹籠打撈上來,換了一口李家主為自己預備的壽材收斂了起來。
到了這時,徐完再看唄自己禁錮住的女鬼,原本充滿血絲的雙眼,已經恢復了一絲靈動,血絲也隱隱開始褪去——心中的怨氣,已經開始消散了。
徐完一笑,知道要想讓女鬼的靈智完全恢復,還要讓此女心中元兇伏法才能徹底解決,不過,這對徐完來說不算什么,此前就已經在李公子和管家身上埋了一點真氣記號,能很輕松地將兩個罪魁禍首定位。于是徐完帶著女鬼,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壽材上方現身了。
徐完是一身黑色的古樸道袍,頭上挽著道髻,只插了一根非金非玉的簪子,顯得一身仙風道骨,讓人一見就知道是仙人駕臨,可是女鬼就不一樣了,雙目圓睜,一臉的青黑色斑紋,讓一張絕美的俏臉變得猙獰異常。
縣令和身邊的佐官、衙役還好,畢竟有官身,朝廷氣運庇護,可是李家主就不行了,已經沒有了官身護佑,當時就是一聲驚叫,身體也搖搖晃晃,幾乎摔倒,只有兩根手指指著女鬼,哆里哆嗦的說不出話來。
還是縣令,對著徐完深躬一禮,“仙長在上,可有見教之處?本官一體擔當。”
徐完對著縣令豎起大拇指,“你這縣令雖然為人也是齷齪,但總算還有些擔當。貧道也不廢話,要想今日能有結果,那害人的主謀必然要受到懲罰,否則貴縣日后可就不止這李家莊受寒冰之災,貴縣也逃不脫干系,若是遷延日久,貴縣三年顆粒無收,可不要怪貧道言之不預。”
縣令見徐完說話和藹,也大著膽子繼續問道:“不知仙長與這……”說話間,用手指了一下立在徐完身邊的動也動不了一下的女鬼,“有何干系?為何能站在仙長身邊?”
“哦,你說的是她啊。這就是被李家所害的女子,此前以化作厲鬼,天降七日大雪就是因此女冤屈而來,只是現如今已經被貧道制住,只有待冤屈徹底得雪,貧道方能將其渡化。故而,貧道想問縣令一句,貧道可代天而罰否?”
縣令聽了徐完的話,看女鬼的眼神都不對了,充滿了恐懼——大白天的能讓女鬼現身,這道長絕對是仙人沒錯了,既如此,仙人的所有要求自當滿足,沒準兒……縣令不敢多想,急忙一合雙手,“仙長高義,下官佩服。縣長只管施法,所有一切下官全擔了!”
“好膽識!”徐完夸贊了縣令一句,“若是你今后依舊能如今日一般有擔當,能為民請命,貧道雖然不敢夸口,但保你一生富貴還是能做到的。”說罷,抬手對著縣衙監牢的方向一揮,瞬間風起云涌,一團數十丈方圓的烏云迅速在監牢上空形成,隨即金蛇電舞,一道分成雙叉的刺目閃電就劈了下去。
就在雷霆閃耀之后,女鬼臉上青黑色斑紋肉眼可見的淡化了下去,隨著徐完對著壽材前供奉的香燭一指,一道青煙隨即沖進了女鬼的身體,原本黑氣翻滾的身體也逐漸淡化了下來,轉眼間,就剩了透明的輪廓。
徐完哈哈大笑著,對女鬼再一指,一道銀白色的玉液注入了透明的輪廓,轉眼間女鬼的身體就再度凝聚,雙眼也變得不在慘白,漆黑的瞳仁再現,整個人也變得靈動起來。
徐完一手拉著變得凝實起來猶如生人的女鬼,單掌在胸前打了一個問詢:“諸位,多行善事,必有后報;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貧道告辭了。”說罷,身形一閃,帶著女鬼從李家莊消失不見,只留下一臉驚喜的縣令,口涎三尺。
這一趟能收獲一個合適的弟子,徐完可是高興極了,原本打算的到江南巡游一圈尋找徒弟的念頭也消失了,此刻一腦門心思的就是趕回北邙山調教弟子。可惜的是,天從來不隨人愿,只不過架遁光沒有走地下,卻一飛又惹出了新的麻煩。
要說此前徐完露頭的地方,就在洞庭湖北岸,地遁雖然隱秘,可是遇到水的話,只會更慢,所以徐完很隨意地就從土里鉆了出來,只不過徐完沒有注意的是,就在這個小小的李家莊附近,同樣有知道李家莊異狀,然后前來打算行俠仗義的道門弟子。
當然了,一般的道門弟子雖然本事不高,可是行事比較謹慎,尤其是見到了有人隨手就能偽作天罰來懲治惡人,只會敬服,而不會近前探看。可這一回,徐完偏偏就遇到了一個愣頭青,也就因此被人家找了上來。
要說來人是誰,就是頭一次自己獨自前往峨眉山舊居的妙一真人齊漱溟那個前世的愛子,今生名喚金蟬的那個。雖說今世當年的齊承基投生李家,可這個李家與徐完懲治的李家莊的李家,可是系出同族,只不過是遠支的關系,可是有一條,大明帝國氏族大家最重視的就是親族,不管李家到底對不對,今生投生李家的這時又改姓齊的齊金蟬都是要管上一管的,而不是看李家到底是善是惡,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