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城星花王國的地牢中,一名身披黑袍的男人跟著一名獄卒走過幽深的廊道,有站崗的獄卒見了他,向他致敬。
此人面帶老相,皺紋開始見深,頭發亦開始有些灰白,其沉穩的臉色與眼神卻能夠讓旁人知道他蘊含著怎樣的力量。
走過一個拐角,他轉個彎,獄卒打開了一道鐵閘,隨后兩人又繼續往更深處走去。
他要去探望的人是洛凡王國的頭號政治犯,她曾在數年前趁著國王不在洛凡城中時策劃謀反,卻被他和托瑞聯手發現了這一密謀。所幸諾玫拉公主寬宏大量,不斷向國王求情,使她免遭極刑。
不僅如此,因諾玫拉殿下的旨意,她的牢房被改裝得相當舒適,每日衣食無憂,諾玫拉還親自送了不少書籍來給她解悶,其中包括他用多年心血寫就的《萬教大典》。
大概是聽見了他的腳步聲,犯人向他打來招呼:“是赫洛姆大人吧?”
從聲音聽來,她依然相當健康。
赫洛姆沒有馬上回答,直到走近牢房,才微笑向對方示意。
獄卒對著門鎖念動禱語,很快牢門便打開了,“赫洛姆大人,你要出來的時候喚我一聲就好。”
待赫洛姆走入牢房,獄卒又將門鎖上之后,往外走去。
“你自己安排的監獄看管制度果真是天衣無縫,連你自己都插翼難飛了,莎克希爾大人。”
莎克希爾聽了,爽朗一笑,臉上擠出些許褶子,“只是這幾位小哥已經不是我的手下了,是殿下親自將禱語傳授給他們的。要說現在的洛凡有哪位魔法師最值得夸贊的話,那一定是諾玫拉殿下,而不是我。當然,作為她的老師我感到很驕傲。”
赫洛姆拉來一張椅子坐下,莎克希爾則稍稍側頭望向柵欄外,而后兩人默契地笑了起來。
赫洛姆知道對方發現了跟在自己后面隱身的繁星使者。
“赫洛姆大人,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先與我一同默哀吧。”莎克希爾撩了撩頭發,眼神中流露出些許傷感之情。
赫洛姆點點頭,兩人便頓首閉目了一陣。
盡管莎克希爾知道赫洛姆及其手下的繁星使者正是導致自己密謀失敗被捕的原因之一,這幾年赫洛姆來探望之時,兩人倒依然非常友好,莎克希爾似乎全然沒有抱有怨恨。
待到兩人睜眼,赫洛姆苦笑著說:“沒想到轉眼間,蘇玫殿下就已經離開我們十年時間了。”
莎克希爾點點頭,“今天洛凡王國有紀念蘇玫王后的活動嗎?那一定是非常盛大的吧?我還記得十年前的悼念儀式,全城百姓都來獻花致哀。”
赫洛姆卻搖搖頭,“看來您在地牢深處消息還是有些閉塞……前段時間,七國同盟向洛凡宣戰了。”
“原來如此,可惜了。所以,賓達爾陛下去漢卡迎戰大敵了嗎?”莎克希爾淡然回應。
說起戰爭,莎克希爾的反應不像是洛凡的敵人那樣欣喜若狂,讓赫洛姆有些捉摸不到她的立場與態度。
“陛下的保密工作做得相當完美,所以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親率大軍去漢卡迎敵。”
莎克希爾笑了笑,“我只是個插翼難飛的囚犯,不再是間諜了。”
“不是……我并不是不愿意向你透露信息,而是軍事和戰術方面的內容,確實連我都毫不知情。”
“那可真不愧是賓達爾陛下。”
盡管賓達爾治國方面的能力一言難盡——莎克希爾知道赫洛姆也有著同樣的觀點,但二十年來在戰爭方面賓達爾未嘗敗績,莎克希爾也由衷地敬佩著如今成為公敵的邪王賓達爾。
此時她在內心中猜測著賓達爾的去向,帶兵向來神出鬼沒的賓達爾很有可能并不在南方漢卡關的正面戰場上。
他甚至可能會去一個所有人完全想不到的方向。
當墨恪萊終于進入了安娜莉莎的城堡,坐上了原屬于頌芙策的位置,心里卻全然沒有勝利的喜悅滋味。
城內處處都蕭瑟清冷,守城的洛凡士兵沒有多少,在夏拉人攻城時皆拼死一搏,不給任何俘虜的機會,讓墨恪萊感覺他們都是早就打定心思死戰了。
而洛凡在北方的防守主力很可能早就撤出,洛凡人的確是在將伊克莫塔州干干脆脆地讓給墨恪萊。
在城中休整期間,墨恪萊一直在派人追查哈瑟蘭科帶領的先鋒騎兵團的下落,卻始終沒有回音,這讓他更為苦惱,一時進退兩難。
若是因為懷疑己方陷入埋伏而撤軍,只恐怕難以服眾,剛剛拿下伊克莫塔州的首府是值得慶賀的勝利,怎有再次拱手讓回之理?屆時只怕會軍心渙散。
若是按照原先的計劃乘勝追擊,開始分兵兩路攻向西爾拉克城和亞蘭城,要是賓達爾真的在北方布下了天羅地網,而自己一頭撞上,那慘重的損失又怕難以彌補。
真正當上了賓達爾的敵人之后,墨恪萊才終于知道頭疼。以往他所面對的所有敵人都總能找到破綻,而以往賓達爾的敵人大概都沒體會到賓達爾的可怕。
心煩意亂之時,墨恪萊站起身,開始在大廳里來回踱步。
直到有衛兵匆匆前來匯報:“元首……元首!哈瑟蘭科大人回來了!”
“什么?!快帶我過去!”墨恪萊一時興奮起來,他可終于等到了副司令的消息!
走出城堡之后墨恪萊立即上馬,讓士兵帶路趕到城門處,很快來到駐在城門邊上的戈斯萊亞軍營。
然而墨恪萊并沒有看見分給哈瑟蘭科的那支龐大的騎兵隊伍,一時有些不安,而他終于見到渾身是血的哈瑟蘭科時,情緒更是再次跌落谷底。
盡管傷痕累累,哈瑟蘭科見到墨恪萊時依然跪了下來,墨恪萊連忙將其扶起。
墨恪萊難以想象對方是經歷了怎樣的一場惡戰。
“元首……我將您那龐大的騎兵團全折了……我應接受軍法處置!”
“你先告訴我你們遇到了什么?”墨恪萊眉頭緊鎖起來。
“我們遇到的不是人類……是惡魔……”
哈瑟蘭科說,他們接連占領了許多村鎮之后進入荒野,因擔心濃霧中有敵房的埋伏,騎兵團已經放慢了腳步,這時卻突然有無數小型的黑色影子如同洪水一般涌來!
馬匹悉數大驚亂竄,有的甚至當場嚇死倒地,哈瑟蘭科命令全軍作戰,拔出劍來劈斬那些黑影,一時戰場上全是乒呤乓啷的聲音,每個人都傷痕累累,以至于最終幾乎無人還能站得起來。
唯有哈瑟蘭科一人尚能抵御,使出了最大的力氣殺氣一條血路,一跑到敵方的攻擊較弱的區域,便再也不回頭地往安娜莉莎城狂奔而來……
在路上,哈瑟蘭科甚至聽見了天空中傳來令人發毛的冷笑……
聽完哈瑟蘭科的匯報,咬牙切齒的墨恪萊只說了一句話:
“下令全軍,迅速撤回國內!立即,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