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漸轉黑，金烏按照楊壽規定的時間，準時下班，而這個小村子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一團通天徹亮的篝火在村子中間點燃，照亮了村子的中央，迎來了屬于他們的狂歡。
“大哥哥，你看，就在前方，你馬上就可以聞到香味了。”
拿著布偶的小女娃眼睛彎成了月芽兒，十分開心，蹦跳著在前方帶路，還時不時的回過頭，生怕楊壽沒跟上。
“好濃的血腥氣。”
楊壽皺著眉頭，一踏進這個村子，他就感覺到了。
在村子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散發著濃郁的血腥氣，那些房子里同樣是如此。
一道血腥氣就是一個誕生了靈智的生靈，代表著這個村子的罪孽。
“按理說法華修行往生咒，多少能看出這里的血腥氣，簡直是罪孽之地，怎么還會沒有提防？”
楊壽在心中喃喃著，逐漸被小女孩帶到了廣場外。
前方到處是刺耳的狂歡聲，小村子里的八百余人，全部聚集在這里，圍繞著火焰，不時發出各種古怪的叫聲。
楊壽看著這一幕，像極了地球上的精神病院。
每一個人眼中都充滿了狂熱，還有他不能理解的猩紅，沉浸在各自的世界。
這個時候，就算是天尊來了，他們恐怕也會紅著眼沖上去。
“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小女孩半瞇著眼，叫醒了還在狂歡狀態中的村民們。
剎那間，所有的紅色眸子都轉過來盯著楊壽，片刻過后每個人眼中的欣喜神色更濃郁了。
“哈哈哈，小布偶，你做的不錯。”
一個老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是現場所有村民里唯一一個眼睛正常的。
把肩膀上抗著的鋤頭放下，他輕輕撫摸著小女孩的頭發，露出微笑。
“來啊，把他和那個光頭放一起，今天晚上可以欣賞一場盛宴了。”
古木沉聲道，掃視了一眼楊壽，發現普普通通，三元境，沒有什么異常。
隨后就有人上前，想要推著楊壽進入中間的篝火。
在楊壽身邊，蕭雨青瞪大了眼睛，沒有想到，楊壽竟然也進來了。
“前輩你……”
楊壽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不等他們前來推，便邁動腳步，往前走去。
異常配合。
其他村民看到這一幕，都有些一愣，尤其是楊壽神情間的淡定，絲毫沒意意識到自己到底即將面對什么。
望著楊壽邁步走向火堆，這些村民不由自覺地讓出了一條路。
順著這條路，楊壽一眼就看到了在火堆前，正要被推入的法華。
他正盤膝而坐，口中念誦著往生咒，而體內的靈力在這一刻全部消失，面對一個個露出了本想的村民，他只能不斷念誦往生咒。
心中卻是在滴血。
其實在進入村子的瞬間，他便感知到了濃郁的血腥氣息，可以說這里沒有一寸土地是干凈的，都沾滿了罪孽。
死亡的人數只是一眼，他便看清了，七萬三千二百九十一人條罪孽。
每個村民身上，都背負著數百條血債。
雖說洪荒世界里殺人奪寶是常事，但尋常修士根本沒人喪心病狂地去殺數百條與他們無冤無仇的人。
而且這些人，都是單純的為了殺而殺，只為了滿足他們心里的變態扭曲的快感。
但他不愿意去相信，因此不僅對蕭雨青勸說，也是在對自己勸說，一路上找著各種理由試圖說服自己。
可直到古木對他揮起了鋤頭……
念誦往生咒的同時，他看到了人群中分出了一條路，在村口遇到的那位正朝自己走了過來。
“前輩，你怎么也來這里了？你快逃吧，古木已經修成了半步神祗，在這個村子里，他甚至能抗衡天尊片刻，你救不了我的……”
法華嘆息了一聲，以為楊壽是來救他的。
楊壽步伐不急不慢，走到近前，哪怕深處刀山火海，依舊如履平地，神情泰然。
“我答應做你們二人賭約的見證，自然要進來親眼看一下。”
楊壽看著四周的村民，他沒有修煉往生咒，看不到他們身上的罪孽，揮了揮手，蕭雨青也從人群外走到了近前。
沒有人能看到她。
“愿賭服輸，簫姑娘，是我輸了。”
法華發出了一聲長嘆，對蕭雨青低下了頭。
蕭雨青冷哼了一聲，沒有回應他。
按照要求，他不能再管此地之事了。
“如今我命將休，也算完成了答應你的事，簫姑娘，你的隱匿之法雖然神奇，但時間一久，難免不被發現，還請和前輩一起離去吧。”
法華拖著虛弱的身體，站起身，對楊壽行了一禮。
這里的村民并沒有綁住他，只是削去了他全身靈力，給他禁錮在火堆旁邊。
蕭雨青不由瞪了他一眼，然后咬著下唇，看向了楊壽：“前輩，這大光頭雖然有些蠢，但還算是個好人，請您出手，救救他吧。”
楊壽還沒有回答，古木冷喝著打斷了他們的交談：“看來你和法華也認識，好，今天，就讓你們試試我們村子最高的待遇。”
話音一落，在法華身后的火焰突然加劇燃燒，火焰揚起，不斷高漲，最終化形成了一頭火牛。
“燒！”
“燒，燒死他們！”
“先剝了皮再燒，我要收集他們兩人的皮囊。”
“那把頭皮連著頭發留給我，我的衣服馬上就要織成了！”
一個個村民歡呼著，發了狂似的亂叫，那個要頭發的，狂叫中完全忽略了法華沒有頭發。
“轟！”
火牛邁動蹄子，霎那間接近了法華，把他卷入了火堆。
“法華！”
蕭雨青不由喊出來聲，雖然法華削去了她那么多殘念，但她還是不愿意看著他死。
她看似兇狠，實際上也只是為了報復這個村子，從未想過傷害其他人。
“別擔心，他死不了。”
楊壽同樣看著被卷入了火堆的法華，絲毫不擔心。
當初的接生天尊積德行善，有眾生殘念庇護，可以擋住玄宗之主三千劍，而身為他的嫡傳弟子，法華同樣也有眾生殘念庇護。
而且因為常年下山歷練的原因，他擁有的殘念量比接生天尊還要多。
只不過境界不如接生天尊，因此得到的庇護力也差距甚遠，但阻擋下區區火焰，還是不在話下的。
果不其然，在被卷入了火焰之后，法華哪怕力量全部喪失，依舊毫發無損，就這么端坐在火焰之中，任由火焰燃燒，卻一塵不染，半點不燃。
火焰通紅，把法華映襯得極其莊嚴，本在狂歡尖叫的村民，突然看到這一幕，集體失聲，剎那間陷入了寂靜。
他們原本等待著看法華被火焰燃燒，掙扎，整個人在痛苦中嚎叫。
因為修士肉身都極強，火焰根本難以燒死他們，因此燒人之前，他們一般都會把肉身打的崩潰，再接受火焰的洗禮。
他們已經燒了數不清的人，有神識境，有悟道境，更有神識境，卻從未有一個人如法華這樣，在火焰之中安然無恙。
“村長，你不是說把他的肉身打崩潰了嗎？”
一個村民看著這一幕，不由問道。
古木蒼老的臉龐皺了起來，看著這一幕，感覺有些奇怪。
照理說，他用鋤頭已經把他肉身敲得崩潰，防御盡失，怎么還有防御？
與此同時，法華的聲音也傳了出來：“諸位，且聽我一言。”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們罪孽深重，天理循環，遲早報應不爽，不如今日放下屠刀，改過向善……”
他盤膝端坐在火焰上，看著眾人，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他沒有說，自己乃是天尊弟子，自己一旦死了，天尊降臨，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古木沒有說，因此村民們無一人知道。
又或者，就算他們知道了，陷入狂熱已經扭曲了的他們，根本不會在意那么多。
沒有人回應法華的話，都以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
蕭雨青同樣是投以看傻子的眼神：“你是不是傻，這些人罪孽深重，十惡不赦，還想勸他們向善？我告訴你，他們的下場只有一條，就是死！”
語氣里抽滿了仇恨，看著如今這熟悉的一幕，蕭雨青漸漸的想起了當初。
一千余人，里面包括她，就這么被活生生的燒死。
火焰燃燒了足足一年，才徹底熄滅。
空氣中飄蕩著燒焦的氣息，讓人作嘔，如今這些人，就是當初那些人，經過了這么多年，還在造著殺孽。
后來成為了靈魂狀態，她一直在村子里觀察，又親眼看到了無數個修士被騙入村中，折磨，虐殺，用火焰燒，用大鐵錘敲碎全身骨頭，撕開頭皮，用泥土填充……
“他們都該死！只有死，才能凈化他們的一切罪孽！”
蕭雨青憎恨地說著，越說越憤怒，披頭散發的模樣看上去像極了一個厲鬼。
法華一愣，他沒有想到，蕭雨青心中的仇恨如此濃烈。
沉默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應她。
看著這個披頭散發的女子，此時的他能給的，只有一聲長嘆。
“法華，你想度化我們？”
古木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想出是什么原因，但滿是褶皺的臉上突然皺紋遍布，露出了難看的笑容：“想度化我們很簡單，只要你放棄防御，我們說不定就會重新向善，再也不殺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