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繁雜擁擠的城市,路途開始變得顛簸起來,人煙稀少的城郊散發著令人惴惴不安的荒涼,在這些人跡罕至的地方,沃切爾感受到了一些晦澀的存在,隱匿其中。
在整個行車的過程中,沃切爾幾乎沒怎么和車上的司機對話。
一路上,他想知道的東西,都可以用觀察之眼直接看見,而他和對方之間由于階級、見識與智力的差距,的確也沒什么好聊的。
沒話找話,不如沉默是金。
負責接送的吉弗見沃切爾一直保持沉默,也是松了口氣。
相比那些侃侃而談的家伙,他更喜歡沃切爾這樣近似貨物的存在。
坐車就好好坐車嘛,別動不動扯些機械構造、時政看法的玩意,天吶,我只是個開車的老司機,哪懂那么多亂七八糟的玩意!
更何況這些坐車的人,各個都是大爺,一句話沒說到對方點子上,他還得在對方不悅的臉色下,擔驚受怕半天。
在看見那片巨大的淡青色湖泊,和那座湖心島上顯眼的人工建筑時,沃切爾和吉弗都在為這段旅程的順利結束暗自慶幸。
來到直通湖心島的長橋前,吉弗將蒸汽機車停下,指著橋頭等候著的制服壯漢說道。
“先生,監獄的人會帶您把事辦妥的,我就在這等您。”
沃切爾摘下禮帽對吉弗微笑著致意,然后昂首闊步的走向橋頭。
把手搭在車窗邊,吉弗望著沃切爾遠去的背影,不禁感慨。
“呼,要是真理求知會里的每個聰明腦袋,都像這位先生一樣,那我的生活可稱得上是如意美滿了!”
橋頭,前來和沃切爾接頭的壯實男人,在左右兩名魁梧獄卒的簇擁下,顯得氣場十足。
遠遠的望見沃切爾裝扮精致的身影從車上下來,對方臉上便露出微笑,展現出親切的姿態,上前詢問道。
“您就是尊敬的沃切爾先生嗎?”
沃切爾微笑著點頭,隨手展示了象征著自己身份的編號勛章。
在確定了沃切爾的身份后,對方臉上的笑容徹底綻放,將親切的態度升級為熱情洋溢。
“哈哈,果然是您,我是戴斯監獄的副典獄長斯莫迪克。很榮幸能為您效勞,希望等會兒監獄里的氛圍,不要影響了您的心情,說真的,您這樣的身份親自來這種地方……”
“咳咳。”
沃切爾在對方企圖將話匣子打開時,適時的咳嗽了一下。
對方很快意識過來,將熱情洋溢的態度,識趣的退化回親切的程度。
“哈,不耽擱您寶貴的時間,我們趕緊進去吧!”
老油條。
沃切爾一眼就把對方從板寸頭到長筒靴,直接看了個透。
而在橋上的行程中,斯莫迪克也在不露聲色的打量著沃切爾。
通過數百米行程的觀察,他對沃切爾的初步評價是:外貌二十歲,舉止四十歲,在真理求知會的水準,應該是菜鳥級。
之所以將沃切爾劃定為菜鳥級,一是因為沃切爾的生理年齡相當年輕,但更多的是因為他身上的“機械味”不夠。
在真理求知會混得風生水起的,大多數都是浸淫機械一道的行家。
這個“機械味”,指的并不是機械零件的鐵銹機油味。
在機械一途上深入的人,到了后面會陷入機械力量的癡迷與崇拜中。
起初,他們會在身上攜帶大量的機械裝備,深入到一定程度后,有的人會將身體的部分,與機械相結合。
這些身上的機械元素,就是“機械味”。
斯莫迪克曾經見到一位全身上下與機械緊密契合的狂人,那是令他終生難忘的景象。
那位真理求知會的殿堂級人物,深深的將“機械就是力量”這幾個字,刻在了他的腦海里。
那些如同活物的機械,所帶來的巨大壓迫感,差點讓他喪失呼吸的能力。
顯然,連把扳手都不帶的沃切爾,身上根本沒那味兒。
斯莫迪克在心中暗自搖頭:還是太年輕,沒有那股專注的機械精神,要是沒有改觀,以后的路恐怕走不了多遠。
就在斯莫迪克對沃切爾從外觀舉止到內在精神細細考量時,沃切爾壓根沒把對方當回事。
反正就一根老油條,有手有腳會辦事就行。
邁過戴斯監獄守衛森嚴的機械巨門,一行人正式走進這座機械牢籠。
監獄內部處處彰顯著裸露的機械風格,給人一種置身于某頭機械巨獸內臟的感覺。
躁。
沒由來的,在走進這座監獄后,沃切爾有點躁動。
口渴。
沃切爾皺了皺眉頭,他對自己的生理情況清楚無比,自己現在根本無需攝入水分。
心跳加速。
有些不對勁了,沃切爾一直刻意維持自己的心跳速度,用來把控對時間的敏感度。
但現在,他的心臟突然像脫韁的野馬,肆意奔騰起來。
心跳加速,血流增快,呼吸也聯動著急促起來。
身體開始失控了。
在腦域進化后,掌握巨量人體知識的沃切爾,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把身體變成了自己掌控的東西。
但現在,這種掌控權逐漸被某種莫名的存在奪走。
“往這邊走,馬上就要到關押四等民的區域了,您可以看著自己挑選……”
斯莫迪克的話,逐漸在沃切爾耳邊變得模糊起來。
眼前的世界,開始變紅了。
原本朦朧的淡淡血色,變得凝實鮮艷起來。
灼熱、狂暴、極度饑渴!
沃切爾覺得自己體內的鮮血,馬上就要沸騰了!
如果此時請來大陸上經驗最老道的巫醫,他一定會丟下一句“你沒救了!”,然后奪路而逃。
走進關押死刑犯,和各種觸犯真理求知會教條,“褻瀆真知之神者”的四等民區域,一股鐵銹味濃郁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
在沃切爾的眼中,血跡斑駁的地面,蒸騰著扭曲的血霧,面容猙獰扭曲的罪民,身上噴薄紅黑交雜的濃煙,淋漓可怖的創口,正流淌著妖艷刺眼的紅色液體。
這些液體越流越多,越流越快,像河水一樣蜿蜒奔騰到他腳邊,逐漸將他的腳踝浸沒。
整片空間氤氳在血色中,地面上詭異腥甜的液體翻滾著氣泡,對嗓子渴到快要冒煙的沃切爾,釋放著致命的誘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