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
隨著兩萬鄭家軍的北上,朱慈烺總算多出了一支可以制衡四鎮兵馬的外部勢力,被東林黨和復社經營的如同鐵通一般的四鎮江防也出了一絲松動。
說來可笑,作為一個皇帝,竟然要依靠外部的力量去滲透名義上忠于自己的軍隊。
時下江北四鎮的主將分別是興平伯高杰,鎮守徐州、泗州。
東平伯劉澤清防守淮安、揚州。
廣昌伯劉良佐鎮守鳳陽、壽州。
原京營大將黃得功晉為侯爵,鎮守滁州、和州。
這幾人當中,高杰最早是跟著李自成的,與歷史上出路不同的是,他在崇禎十五年就聽老婆邢夫人的話降了明朝,高杰這個人桀驁不遜,對這個美貌與智慧兼具的老婆是言聽計從,歸降明朝后還親自參與了對農民軍的鎮壓,一路高升上來,頗得朝廷信任,目前為四鎮之首。
而后的劉澤清是堪稱跑將,擅長的事情就是望風而逃,本來是山東的總兵,李自成攻打京城時孫傳庭調他勤王,他謊稱墜馬受傷,臨時收了個把總做干兒子,帶了兩千老弱北上,自己則帶著大軍火速難逃淮安,一路縱兵搶掠,歷史上清軍南下時他又投降,然而清軍厭他為人無恥且反復,將其絞死。
還有劉良佐,這人也是個極品反骨崽,雖然有一定統兵打仗的本事,但行事作風和劉澤清差不多,一窩土匪兵,不僅搶老百姓的,就連同為明軍,只要實力比他弱的都被他搶,而且不僅如此,一手無間道也是玩的很厲害,他弟弟劉良臣早年就隨祖大壽投降了滿清,后來看滿清得了大勢,自己也跟著投了,還頗受重用,歷史上的江陰血債里也有他一份。
幾人當中唯有黃得功是個不怕死的猛將,據說少年時就勇猛過人,他娘釀的酒被他偷喝了后責怪他,十二歲的黃得功就拿了把刀混在遼東軍中,砍了兩個韃子,得了五十兩的賞銀給他娘算酒錢,而且每當要奔赴戰場,他就要喝上幾斗酒,深入敵方軍營,不顧生死,不計利害,軍中得了個黃闖子的諢號。
江北四鎮,高杰作為一個前賊將,威信不足以服人,他和黃得功兵少,又愛當和事佬,基本當不上什么事,劉良佐和劉澤清兩個人就是擁兵自重的軍閥,眼下聽令全靠史可法為紐帶牽著東林黨的錢糧,但也是聽宣不聽調,就是名義上歸朱慈烺管而已,真要頂事的話,指不定第一個就把朱慈烺賣了,所以朱慈烺氣惱之下一封圣旨給藩王解了套在脖子上的繩子,他畢竟姓朱,還是有著私心的,就算要改朝換代,那新皇帝最好還是姓朱,就如東漢和西漢一般。
最后一個黃得功則在江北四鎮中備受打壓,拿的最少,干的最多,朱慈烺想提拔他也是有心無力,要是敢厚薄彼此,恐怕江北四鎮其它幾鎮就嘩變了,若是一視同仁,且不說錢糧能不能支撐,就以劉良佐他們這樣傭兵自重的性子,不過是養出第二個左良玉而已,到時候中央只會更加勢弱。
還是要練自己的兵啊,看鄭家子倒是忠心耿耿,可以好好提拔一番,給四鎮中的某些人看看,朕不是離了他們就玩不轉了。
不過還是可惜,老朱家也沒什么人才能鬧出動靜,不然朕也不至于如此被動……
“陛下,有潞王密旨。”小黃門跑到朱慈烺的身邊奏報道。
“潞王密旨?呈上來。”
朱慈烺打開信封后一目十行,閉目沉思了一會兒后,又翻出地圖看了看,凝重的神色不減,將山西這一塊重重圈了起來。
“來人,擬旨!”
“朕聞潞王興兵以赴國難,兼山西一地為賊所占,深感其不易,允其開府儀同三司,負責收編降叛,統籌山西事宜,再命平陽侯張世杰聽候調遣。”
“再擬旨一封,茲有真定人士姓趙名毅,靖平二年為賊所迫,念其主動撥亂反正,有功于社稷,封為永寧鎮守,領游擊將軍,世襲錦衣衛千戶,責令其部就食永寧州,糧草自籌,受潞王節制。”
朱慈烺快速的做完這一切決定后憂心忡忡的看著北方。
滿清入關后野心勃勃,自自己南巡數月間,山東已經被蠶食大半,恐怕年后滿清坐穩了北方就會繼續南下了。
到時候雙方兵戎相見,以現在南京的局勢,能穩住戰線把滿清擋在淮河以北就好了,要想揮師北上恐怕是想都不要想。
這幾個傭兵自重的軍閥,享我朱家富貴還在朝三暮四,該殺!
朱慈烺一個人的時候臉色變得極為兇惡,他和崇禎不一樣,上位后就面臨著局勢崩壞的場面,根本沒有時間聚攏自己的權柄,一干大臣出身復雜,有前閹黨還有東林黨,背后的利益關系如同蛛網一般層巒疊嶂,以至于自己非常被動,做任何事都覺得束手束腳的,好在當了兩年乖寶寶,他也漸漸摸索出了點門門道道,在趁著鄭家軍北上時有了破局的辦法,不得不說朱慈烺比他爹強的太多。
但他依然有時不待己之感,許多時候又要強行忍讓,以至于好好的少年心性在不斷的自我克制下開始漸漸扭曲。
“今晚去虞妃那里。”
他神情稍顯陰冷的和小黃門道。
“回皇爺,用的還是上次那套東西嗎?”
“嗯。”
“奴婢知曉了。”小黃門露出會意的笑容。
……
平陽府。
受到兒子被俘消息的劉芳亮大怒,將議事府內的擺設摔了個干凈。
“這逆子!這逆子怎么不去死!”
“大帥息怒。”有幾個平陽府的本地讀書人諫言道,劉芳亮占據平陽府明顯不打算走了,這些士紳們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來見劉芳亮,接過劉芳亮一介武夫,正好缺少智囊,就將他們一概收服了。
“那逆子給北方的小輩送了兩萬兵馬,對方打了個大勝仗,肯定會借勢來攻,而且東邊的潞王與我有仇,難說不會趁機發難,諸位墨水多,我老劉該怎么辦?”
其實這幾個謀士心里吐槽,你不如投降算了,當然這些話也就心里想想,肯定不敢說出來的,以劉芳亮和朱常淓的恩仇,這和勸劉芳亮去死沒什么區別。
有個舉人名叫郝良,上前道:
“將軍不如和李巖求援?想必李將軍亦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山西河南兩地互為應援,除了大帥與李將軍,再無順部,如果不攜起手來,難免被明軍各個擊破。”
“不妥。”劉芳亮自己先否決了。
“我退回平陽府前曾在洛陽府附近劫掠不少糧草,惡了河南的百姓,那李巖在河南一地聲望隆重,我了解他為人,肯定不會助我。”
“那為今之計,如果戰事不順,只有西撤了。”郝良打量了一下劉芳亮的臉色,看沒有發怒就試探性的說道,其實他心里巴不得劉芳亮趕緊走,這一番話說來引得其它讀書人也是連連附和。
“哼。”劉芳亮冷哼一聲道:“我老劉是可以走,大不了投靠大西王去,不過走之前還是要給這小輩一些顏色看看!”
......
趙毅盤踞在寧鄉城也沒閑著,他基本每日除了視察生產和軍營以外,還對董政的搗鼓的東西特別上心。
董政研究的東西在后世特別出名,叫做天工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