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歸愁,可時間還是照樣流逝。
正午時刻,蘇生將陶寧兒送回了晨曦峰,雖然一路上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但現在也沒人再多說什么。
推開門走進竹屋,原本坐在竹床上的二月立馬坐了起來,低著頭連耳尖都紅透了。
“這事怪我,我應該早點讓二姐過來跟你講的。”
二月咬著嘴唇,害羞地急忙打斷道:”少爺能別說了嗎?“
蘇生點點頭不再言語,坐在桌旁翻開了書……
后面一段時間,謝陽那邊總算是消停了,就算偶爾在路上遇上茍付貴和王二柱,他們也都選擇繞路走。
這之后,蘇生并沒有整天再選擇像之前關在房間里看書,為了給二月留多一點空間,蘇生經常一早就出門往藏書閣去,然后看會書吃過午飯后,再上晨曦峰找陶寧兒,也時而和王淳風、朱溫兩人進行辯論。
書山上那一片懸崖成了陶寧兒和蘇生‘約會’的固定場所,兩個人常常一坐便是一下午,可今日,蘇生吃過午飯早早來到崖邊,卻等了一下午,都沒見到陶寧兒。
太陽快落山石,蘇生覺著有些不對勁,趕忙起身正要往晨曦峰去時,一個白發老者走了過來,攔住了去路。
“她下山了。”老者只是說了四個字。
蘇生像被雷電擊中一般,渾身動彈不得。
片刻后,蘇生僵硬地問道:“什么時候走的?”
“就剛才,被家里人接走了,她既然沒跟你提前說,想必也有她自己的考量,江南陶家在南轅州一帶頗負盛名,陶家一門四世三公,可不是普通的書香門第能相提并論的,陶家可是皇帝太子納妃時都要考慮的門戶……”
“老師,請讓一下!”蘇生直接打斷道。
老者啞然,但很快便側過身給蘇生留出了一條路。
蘇生如動籠脫兔一般往山下飛奔而去……
老者搖頭嘆息道:“自古情誤少年郎啊。”
上山半日,下山不過一個時辰,蘇生腳步飛快。
蘇生不知道陶寧兒走了多遠,只是一直跑一直跑,鬧市中,荒郊外,蘇生終于看見了那一襲紅衣,
和她身旁站的魁梧青年。
“陶師姐!”蘇生高喊。
陶寧兒腳步驟停,原本面無表情的她,臉上慢慢浮現出笑容,但轉瞬又添了幾分傷心。
蘇生氣喘息息地走到陶寧兒身前,雙手撐在膝蓋,大小汗珠滴落在地上,蘇生燦爛笑道:“總算是追上了,怎么要走,也不說一聲。”
陶寧兒呆呆看著,沉默住了。
一旁青年挑起了眉頭,用并不友好的眼神看著蘇生。
“笨蛋,你追來做什么。”
“送送你。”蘇生傻笑。
青年冷臉道:“寧兒,他是?”
“他是我……”陶寧兒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說出了師弟兩個字。
“時間不早了,我們也快出紫川縣了,既然都已經見到了,你還是趕快回去吧,免得天黑,心里害怕。”
“不礙事,還是再送一段路,這樣回去總覺得心里不安心。”
青年又何嘗看不出來陶寧兒和蘇生兩個獨特的關系,但即是要走了,青年也不好再說什么。
三個人沉默無言地往紫川縣外去了,出了城門后,青年再次對蘇生說道:“你送行的這番心意,我們領了,不過我們陶家遠在南轅州,你們二人分開后想必以后也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不如在此做個了斷,有什么話都說個清楚吧。”
說完,青年邁步走了,給了蘇生和陶寧兒一個單獨說話的機會。
青年話里這意思,蘇生又怎會不明白,這哪是好意,分明是讓自己和陶寧兒自此一刀兩斷啊。
蘇生沉默了半天,突然小聲道:“師姐,我還是會去找你的。”
“笨蛋,你就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
“師姐,你再等我兩年好不好?”
蘇生問的很真誠。
陶寧兒輕輕嗯了一聲。
蘇生笑了,笑的很開心,他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根簪子,把它遞給陶寧兒道:“這是我娘留給我的簪子,原本是打算放在身邊留個念想的,但此刻我身上確實沒什么其他東西能拿得出手送給你的,你帶著吧。”
大夏國,送母親飾品給女方的意思,可是表明愛意最簡單直接的方式!
出人意外的是陶寧兒直接接過,然后將手腕處束衣的紅綢帶扯了下來,然后像往日一樣,強硬道:“把手伸出來。”
蘇生乖乖伸手。
陶寧兒一邊將紅綢帶綁在蘇生手上,一邊吩咐道:“戴上它你就不準摘下來了。”
“好。”
蘇生抬頭看著,兩人正好四目相對。
就在這時,一旁青年正好看到了這一幕,臉上露出了不悅之色。
“寧兒,該走了。”青年立馬喊道。
陶寧兒轉身離去,蘇生呆呆望著,等兩個身影消失于視野中后,蘇生才轉身往書山去了。
路上。
青年毫無感情地問道:“他是誰,叫什么,家世如何?”
“新入學的師弟,蘇生,至于家世,不知。”
“連家里什么情況都不知道,你就隨便接他給的東西,快給我扔了,斷了這份念想。”
陶寧兒呵了一聲,冷聲道:“兩年前,我既然能從南轅州千里迢迢的跑到北涼州來,現在,我也依舊能。二哥,你最好別逼我。”
“寧兒,你!”
陶寧兒沒有理會,青年換了一種姿態繼續勸道:“要是爹知道了這事,也萬萬不可能讓你和剛剛那個小子在一起的!”
“二哥還是管好自己吧,等你什么時候晉級成了學士再來教育我。”
說完,陶寧兒一步邁出兩丈遠,雙腿上元氣涌動,分明是才子才具備的御氣本事。
青年默然道:“不是一級才子嗎?怎么會!難道!”
“境界壓制么?”青年臉上些許震驚,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蘇生一路往回走,等爬到山頂上,已經不知道是夜里幾更了。
“巍巍青陽,正氣長存。”
一腳踏進青陽書館,蘇生第一眼見到的竟是傍晚那個老者,這架勢,好像是在等著自己。
“見過老師。”蘇生施禮。
老人自顧自說道:“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你這么一送,那丫頭可就忘不掉你了。”
“老師怕我負她?”
老人笑了笑沒有說話。
蘇生沒在管老人,獨自走到石欄邊,望著陶寧兒離開的方向,駐足良久后,蘇生輕聲念道:“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
老人側過身聽著,面帶笑容的撫著白須。
蘇生念完上闕后,山上無數元氣開始聚集在上空,形成一個個巨大元氣凝聚的氣團。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青陽宮內,三個老者又匆匆聚在了一起。
“館主呢?”
“不知。”
“打開天外天書卷,看看是誰造成的異動!”
書卷緩緩打開……
一老者驚道:“是館主,那個少年好像是……蘇生,沒錯,是他!”
蘇生長嘆了口氣,不顧頭頂的異動,輕聲念道最后兩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話音落下時,半空中的七八個巨大元氣團,像流星隕落般,飛速往陶寧兒離開的方向墜了下去。
青陽宮,老者嘖嘖稱奇道:“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又寫出一首足以登上圣前書卷上的詞,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陶寧兒那個瘋丫頭一走,初秋那場文會名額基本可以像館主說的那樣定下來了。”
“這樣一來,王淳風也該有些壓迫感了吧?”
“王淳風不會,朱溫肯定會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