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夜色和火光映襯下漸行漸遠的那抹紅色倩影和她的金色侍衛們,所有人久久無言,仿佛仍沒有從剛才的大戰中緩過神來。
直到封鳴發出一句打掃戰場的號令后,將士們才如夢方醒,終于意識到一切已經結束了。
活下來的游騎旅士兵們相擁而泣著,被其他鳴玉營支援來的士兵帶去休息和處理傷勢,剩下的人們則在清理著雪地上敵我雙方的尸骸,和清剿物資。
王金勝呆呆地看著眼前荒涼的景象,忽然感覺有些身心俱疲。
沒有想象中劫后余生的那種輕松,反而更加迷茫。
靜下來后,紅衣少女最開始的那番言辭不停回蕩在他的腦海中,讓他又想起了初至金陵那晚,城門口和老金的那番談話。
難道自己一直堅信的東西真的就是錯的?師父其實編了一個彌天大謊,顛倒了是非黑白?
又或者這一切都是金凌云和紅衣少女串通一起用來動搖自己信心的陰謀,想著有朝一日為他們所用?
他想不明白這背后的真相究竟如何,也無從考證到底誰的話更加可信一點。
將目光投向手中那把閃著冷光的絕世神兵上,他的心頭忽然感慨萬千:這一切動蕩得根源,皆因這把劍而起,那么今后的何去何從,會不會也是著落在這把劍上呢?
他撫摸著劍鋒上的寒芒,仿佛想從上面找到一個答案。
“在想什么呢?”封鳴笑著走了過來拍了拍王金勝的肩膀,將他從這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中驚醒了過來。
“噢,沒什么,在回味剛才的交戰而已。哦對,這個還給你……話說咱們就這么放她走了?”王金勝迅速平復了心緒,收劍入鞘,遞還給了封鳴,同時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
“是啊,就算真的拼命將她留下來的話,我們也一定會損失慘重,而且只會逼得整個北軍狗急跳墻而已,情況反而更加棘手……對了忘記告訴你,我之前已經和左右兩位將軍商議好趁機總攻了,在你拖住她的這段時間里,想必正面戰場上也已經打開了局面,所以我也就不打算再節外生枝了,畢竟我們地任務已經結束了,現在要做的是抓緊時間讓將士們修整才是。”封鳴一邊接過王劍,一邊對好友解釋道。
王金勝點了點頭,而后開始四處尋摸起來。
封鳴納悶地看了他一眼:“你找啥呢?”
王金勝繼續尋摸:“我找剛才被我砍了的那小子,回去好報功啊!”
封鳴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王定春,于是搖了搖頭笑著解釋道:“不用找了,我剛才看的可清楚,被她那些金玄衛給抬走了,怎么說也是敵軍主將,哪有暴尸荒野的道理。”
王金勝佯裝埋怨道:“嘿,我說你咋不攔著點,那好歹也是個大人頭,報回去肯定能折不少軍功給你,不然你以為我很在乎他是死是活?”他倒還記著臨出發前封平和他說的幫大公子撈軍功這事兒。
封鳴聞言心中一陣感動:“沒想到都這種時候了,你居然還為我考慮這個……不過沒關系的,是咱們的功勞就跑不掉,而且那小子畢竟身份不凡,有些底線還是要守的,你也不希望我們這邊的高級將領戰死疆場之后,尸身還要被敵人拿去展覽邀功把?”
王金勝聞言點了點頭,心說也是這么個道理,于是便也不再多言。
一時間二人之間陷入了沉默,氣氛有點微妙。
“那個,對不起……這次是我御下不嚴,險些害了你們,等回去之后我一定查明內情,給你一個交代!”封鳴終于還是先開了口,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王金勝看了他一眼,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說道:“錯又不在你,說來也怪我自己,如果不和那些宵小結仇的話,可能就沒有今日的遭遇了。”
然而封鳴卻憂心忡忡地說道:“只怕這種程度的謀逆,不是那幾只蝦兵蟹將所能決定的啊,背后一定有一條大魚,我擔心,那個黑手可能是…”說完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出那個名字。
王金勝有些狐疑地看著他:“是誰,難道是藍常凱?哼,這次回去你別攔著,我肯定親手結果了他。”想起了那個一直和自己不對付對家伙,他的語氣也漸漸冷了下來。
封鳴連忙搖了搖頭:“你且稍安毋躁,不是常凱將軍,是……唉,實話和你說了吧,這個人很有可能……是平叔。”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
王金勝詫異地看著他:“平叔?是他要害我?怎么可……”然而話說到一半,他腦海中忽然回憶起了之前發生的種種一切,從單獨讓他組建游騎旅起,再到之前扎營時的一些行為,和熊輝給自己傳令時地反常描述,將這些事情都串聯起來之后,他猛然驚覺到封鳴的推測很可能無限地接近了真相。
想起了那個平時和藹可親的老頭兒,他不禁也倒吸了一口涼氣:要真的連這樣一個人都是敵人安插的奸細,究竟鳴玉營中還有誰能排除是他同黨對嫌疑?
一念及此,他目露驚懼地和封鳴對視了一眼,然后不出意料地在對方眼中看見了同樣的神色。
“要變天了。”王金勝閉目望天,頗為沉重地說道。
封鳴無疑是最不愿相信這個結果的那個人,但事到如今,隨著離真相越來越接近,他心中也不禁浮現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種痛苦,幾乎快要吞噬了他的內心。
平復了良久,他終于穩定下了思緒說道:“總之,回去調查之后再說吧,也許,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對了,來這的路上我遇到侯吉和佩玉了,我順路派了一隊人直接把她們護送到大本營去了,想來現在應該也無大礙了吧,對了,多虧了你處理的及時,我聽侯吉說是你親手給她包扎的傷口?”封鳴從先前的情緒中緩了過來,頗為玩味地看著自己的好友說道。
王金勝聞言松了口氣,而后撓了撓頭:“啊哈哈,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言辭間帶著一絲窘迫。
封鳴見狀也不點破,只是頗為感慨這家伙居然也有害羞的時候。
至此二人再無交談,只是并肩站立著,各懷心事。
雪落無痕,夜色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