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王成曦語氣轉冷。
“我說,我不愿意。”
王金勝沒有任何遲疑地,又重復了一遍。
是的,這種條件,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答應。
因為這種要求無疑代表著會讓他背叛他的過去,更代表著一種對他曾經所有的羈絆否定。
最重要的,這會蒙塵他的劍心。
人格有損,則劍心有缺。輕則再無寸進,重則武功盡失。
無論哪種結果,他都不可能再領悟那一劍了。
王金勝從來都沒有忘記,自己畢生的追求。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拒絕。
“我沒有在和你商量,也從沒有人可以對我說出拒絕這兩個字。”王成曦的聲音依舊冷淡,但從中卻隱隱散發出了一種刺骨的氣息。
“我也沒有在和你商量,也從來沒有人能讓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以為你是誰,我爹么?憑什么張口就要我去做這種事情,別和我扯什么帝王心術,小爺我從來沒稀罕過那種東西。”王金勝根本沒在怕的,針鋒相對地說道。
“如果我真的是呢?”王成曦聞言卻忽然笑了,那表情仿佛在嘲弄某人,從未逃出過自己的算計。
王金勝這次猜到了開頭,卻沒猜到結局。
于是他徹底傻在了原地,腦海中已然轉不動任何思緒,只剩下了滿臉的不可思議。
與他一樣反應的,還有那位靜靜佇立在門邊的少女。
王圖南此刻也是滿面驚容,美目中透露出了難以置信。
“這…這怎么可能,你…你開玩笑的對吧……”
王金勝此刻的情緒仿佛都有些不連貫了,雖然這段日子以來他經歷的反轉不勝枚舉,但卻基本都是關于別人的事情。
當驚人的真相逆轉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時,那種感覺是并不相同的。
他懷疑過玉凝子,懷疑過王成曦,懷疑過封居胥,甚至懷疑過王圖南和金凌云。
但唯獨沒有懷疑過自己。
在他一直以來的認知里,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他復仇的阻力,但卻從來沒有想過,當復仇這件事情本身的正確性都存在可疑,那到底還有什么可以相信?
老頭兒下山之前,最后一句真話也被人無情的否定了。
王成曦仍然就那樣高坐在上首,看著王金勝的表情愈精彩,他的笑容就愈得意。
仿佛在愉快地欣賞自己創造出的作品。
“證據呢,我需要證據,你以為你說什么我都會信么!!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們有一個算一個,小爺我連標點符號都不會相信!”他的聲音透露出了一種歇斯底里,那是對命運抗爭的聲音。
“呵呵,別急,無論你現在多么絕望,都改變不了我就是你親生父親這個事實,證據,我當然有,但在這之前,為了讓你更加信服,我打算先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個關于我們那一輩的故事。”王成曦說到這里,眼中逐漸露出了一抹追憶之色。
王金勝仍然是面色有些崩潰地站在原地,沒有言語,雖然他嘴上說不相信對方說的話,但心里卻仍沒有拒絕獲得信息的機會,至于究竟是真是假,也只有聽了才知道。
與他一樣心境的還有站在門外的王圖南,她此時的內心也被矛盾所淹沒,真正理解了為什么老師一定堅持要讓她也來聽一聽。
王成曦也只是淡淡掃了一眼王金勝的反應,便緩緩開口講述了起來:“當年我和先帝還都是皇子的時候,曾經同游江南,在偶然間,我們遇上了一位與眾不同的女子……”
“然后你們同時喜歡上了她?”王金勝此刻也忍不住面色古怪地插了句嘴。
但王成曦卻難得地沒有露出惱怒,只是面帶追憶地點了點頭。
這故事可真是一點也不讓人吃驚。
王金勝心中腹誹道,忽然想起了曾經閑來無事時在山中書樓里看過的那些繪本故事,很多也都是這樣的開始。
但王成曦仿佛并沒有在意他的反應,只是繼續說道:“但當時他貴為太子,我只是個普通的親王,雖然我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但從小時候起,好東西就都是他的,所以我以為這次也不例外,于是便只好默默地把這份感情藏在心里。”
王金勝倒是還好,但門外的王圖南聽到這里卻是一臉古怪,因為從小到大她還從未聽過父王用過這種語氣講述過什么事情,所以紅衣少女的心中很是有一種畫風突變的感覺。
“但也許是天意使然,在感情面前,勝利的天枰這次似乎并未傾向于他,那名女子居然是對我芳心暗許,然后我們便在私下里約定了終身。可是,回過頭來,這讓我在驚喜的同時,又感到了一抹恐懼。因為我的兄弟,是注定要成為至尊的人,我不知道我這種行為,究竟會帶來怎樣的后果。”
王成曦并沒有避諱自己年輕時的情緒,頗為坦然地說道。
“可誰知道天公作美,在我們快要回去的時候,先帝忽然找到我說,要把她讓給我。”王成曦說到這里忽然笑了:“我當時開心極了,但卻并沒有表現出來任何情緒,因為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試探。”
“所以我決定等他說清楚原由再表明態度。”
王金勝其實聽到這里內心中有些不屑,喜歡就是喜歡,管那么多作甚…
但忽然間,他便想起了腦海中那個飄揚著粉紅色裙擺的少女,一時間竟有些無語凝噎,仿佛有些理解坐在上首的那個人當時的心理了。
王成曦并沒有看出他內心的小九九,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講述道:“但當先帝說明原委之后,我便再也沒有了疑慮。他說他和我不同,事事都要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如果讓朝中大臣知道,當今太子居然沉迷于一個凡俗女子,定會勉力彈劾他作風不正,有違綱常倫理。這世間,最難以逾越的鴻溝,就是身份和階級上的差異。”王成曦忽然感慨了一句。
雖然一直看對方不爽,但對此王金勝還是贊同地點了點頭,因為他想起了曾經那些出身卑微的弟兄們,所以他明白,出身是一件多么不公平的事情。
于是他認真地看向了對方,等待他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