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耀星空一輪月,千團花落幾葉秋。
雨后,天空總是晴朗,陽光灑在灤河河水之上,泛起粼粼波光。
我獨自坐在河岸邊上,靜靜地望著湍流的河水。
那天夜里,我手握匕首,慢慢地向朱四狗走去。我舉著匕首,望著朱四狗的身子良久。
我嘆了一口氣,將匕首收回腰間,蹲下神輕輕地拍了拍朱四狗的后背。
朱四狗從夢中驚醒,回過頭看向了我,突然站了起了,一把將我抱住。
朱四狗:“翠云,你終于回來了!”
這一次,我并沒有將朱四狗推開,而是撫摸著他的背脊。
我:“是,我回來了。”
“翠云,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我怎么也找不到你,我一個人在這里好孤單,好害怕。”朱四狗明顯有些激動,抱著我的手越來越緊。
我靠在朱四狗的懷中,默默無語。而仲杰冰冷地站在我的身后看著我們,沒有任何的動作。
朱四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翠云,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應該帶著你去河邊,是我不應該拋下你一個人自己先回來。我對不起你啊,翠云。”
我聽著朱四狗的話,我一下子似乎明白了很多。一旁的仲杰也抬起了頭,眼中閃出了一絲意外。
我抬起頭,看著朱四狗:“那么,那一日你為什么要逃走?”
朱四狗的臉瞬間變成了驚恐,他一把將我推開,渾身不住地顫抖著。
朱四狗:“水怪,那邊有水怪,我害怕,翠云,你為什么不和我一起逃跑,為什么你非要自己過去?你過去之后,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你這么久都不回來?我去河邊找過你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都沒有找到你,你到底去哪了?”
我回過頭,與仲杰對視了一眼,仲杰看著我,輕輕點了點頭。
一條青色的鯉魚于水面中一躍而起,激起的水花是我從回憶中回過神。我望著眼前滔滔河流,慢慢地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一躍跳入河中。
河中的水很急,水流沖擊著水面的泥土,使我眼前一片渾濁。我于河中摸索著,仔細的尋找著我想要找到的東西。突然,一道微微的銀光在我的眼前不時的閃爍著。我連忙向光源處游去,眼前的渾濁逐漸散去,一具尸體呈現在我的眼前。
尸體已被水中魚蝦啃食的腐爛不堪,多處已露出了森森白骨,光是憑這具尸體根本無法判斷死去的是到底是誰。
尸體的胸口,插著一根已經斷去的鐵箭,想來那亮光便是由它發出。在腳裸的地方,分別綁著兩條繩索,繩索的另一頭系著一塊大石,而尸體的手部雖然已經腐爛,卻死死攥著一塊水草。我將水草從尸體手中拿起,水草的下面,一個已經散開的香袋布從我眼前飄了上來,我定睛觀瞧,那破損不堪的布袋上,繡著一個“四”字。
我浮上河岸,調整著自己的呼吸。這時,一雙腳站在了我的前方,我抬起頭,原來是仲杰。
“你們索命門的人就都愛這么嚇唬人嗎?走路就不能大點聲。”我抱怨道。
仲杰看著我:“你也是咱們的門徒,而且這也是咱們刺客必要的習慣。”
我捋了捋濕透的頭發:“所以,我求你辦的事情,你辦好了?”
仲杰點了點頭:“現在我們只需要在這里等著就好了。如果門主知道了這件事情,只怕你是跑不了挨罰了。”
我微微一笑:“這道這件事情的人只有你,你不說,自然我就沒有事情了。難道你忍心你這為數不多的幾位門生被罰嗎?”
仲杰一臉的無奈:“不過,你真的就這么確定你所做的事情是對的嗎?”
我搖了搖頭:“未必,疑點還是太多。不過將目前全部的疑點全部放在一起,我已經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過,你為什么這么確認是今天?”仲杰問道。
我笑了笑:“因為今天是我任務的最后一天期限。”
說著,我站起身來,邁步向前走。
仲杰看著我:“你要去哪里?”
我回過頭:“反正等著也是等著,不如再去見見這場大戲的主角。”
我與仲杰回到了客舍,換了一身衣服,從房中走出。只見劉掌柜的身邊圍著數名漁民。眾人正在談論著什么。
漁民:“劉掌柜,你聽說了嗎,那個瘋子朱四狗,突然也失蹤了。”
劉掌柜:“是嗎?這可真是稀奇,他能去哪啊他。”
村民:“是啊,我也覺得奇怪,你說這事邪門不邪門,前幾個月現實翠云不見了,現在這朱四狗也跟著消失了,你說不會是鬧鬼吧?”
劉掌柜:“怎么可能,我看八成是去找翠云去了吧?”
村婦:“劉掌柜,你可不能不信,前些日子,咱們這里可一直傳言有水怪呢。”
劉掌柜:“李嬸,這朗朗乾坤,哪里來的水怪,我看你們還是別自己嚇唬自己了。”
眾人正聊著,我與仲杰走了過來。劉掌柜見到我們,連忙迎了上來。
劉掌柜:“二位這是要走了?”
仲杰點了點頭,掏出一吊銅錢遞給劉掌柜。
劉掌柜連忙推辭:“二位這就是見外了,咱們這里本來客人就少,能來我這里住我已經很是欣喜了,怎么能要這么多錢呢。”
我:“劉掌柜是善良人,不過我們也不能白住你的店啊。”
劉掌柜:“這……既然如此,那我只要一半便好。二位要去泰山,出了村子一直向東北方向的道路走去便好。對了,我這里有些今日賞月的月餅,二位拿去一些在路上吃。”說著,劉掌柜從身后的柜臺拿出一個錦盒遞給了我。
我接過錦盒:“如此,多謝了。”
言罷,我與仲杰走出了客舍。
夜空中,一輪碩大又明亮的月亮掛在空中,使周圍的星星全部黯然失色。在月光的照耀下,大地一片光亮,宛如白晝。
我與仲杰埋伏于河邊的樹叢中,靜靜地等待著。
不大一會的功夫,只見一人推著一輛木車來至河邊,木車之上裝滿了不知裝有何物的瓷壇。那人將木車安置好,便站在河邊等候。
又過了一會,只見河中漂浮過來幾叢水草,那水草逆流而上,明顯草下有人。果不其然,那些水草漂至那人身前,紛紛冒出頭來。月光下,只見四五名身材魁梧,赤發白面的男人每人抱著一盒我從未見過的盒子走上河岸,那些盒子似是鐵質,周身包有靚麗的花紋。再看那些人的臉,竟是西洋人。
只見那些西洋人將盒子打開,盒中竟裝滿了白銀,白銀在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而那人則走向了木車,將其中一個瓷壇打開,壇中竟放滿了銅錢。
看著眼前的一切,我頓時明白了一切。
數月之前的夜晚,同樣的人做著同樣的交易,卻不想雙方交易的時候,卻剛巧被路過河邊的翠云遇見,那些人害怕事情敗露,便將翠云殺掉,并在腳上綁上了石塊,扔入了河中,這也是為什么這么長時間翠云的尸體都被被人發現的原因。
仲杰在我身邊低聲地:“你想知道的真相已經都在這里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
我回過頭看了仲杰一眼,微微一笑,隨即一個箭步從草叢中沖了出去。仲杰一愣,搖了搖頭,也跟著我沖了出來。
交易人與西洋人被我的動靜所驚動,紛紛轉過身看向我。在月光的照耀下,劉掌柜的臉清晰可見。
劉掌柜一臉的驚愕:“是你們?”
“劉掌柜,難道你沒想到我們會在這里嗎?要知道,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們的身份了。”我說道。
“你,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劉掌柜支支吾吾的說。
我笑了:“劉掌柜,這個時候了,咱們就別再演下去了吧?演了一輩子了,也該歇歇了。哦對,我應該稱呼你為雇主才對。”
那些西洋人指著我與仲杰嘰哩哇啦的不知說些什么,但看樣子明顯是想要殺掉我們。劉掌柜擺了擺手示意西洋人不要沖動。
劉掌柜看著我:“雇主?什么雇主?姑娘在說什么呢?”
“我從一開始就覺得奇怪,雇主沒有留下任何信息,是如何知道我們是否會來這里完成任務的?即使我們索命門信譽很高,但事關如此大事,怎么會這么放心呢?”我一邊說著,一邊向劉掌柜靠近,“現在想來,因為這個村子只有你這一家客舍,無論是誰來,都會住在你那里,而這些天來的人只有我們,自然也是很好猜的。”
劉掌柜露出了兇光:“既然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為什么還會在這里出現?難道你們連我也想殺了嗎?”
我搖了搖頭:“那倒不會,我們是有規矩的,絕對不會殺雇主。”
“那你們到底想干嘛!”劉掌柜終于按耐不住了。
我:“我們在這里等一些朋友,正好閑來無事,我要問問一些我不明白的事情。”
劉掌柜:“你想問什么?”
“既然你這么害怕朱四狗知道你的這些破事,那么為什么你不自己動手,非要雇我們呢?”我問道。
“這,這你問不著!”劉掌柜大喊著。
就在這時,一陣吶喊聲由遠及近。
劉掌柜大吃一驚:“這,這是怎么回事?”
我:“劉掌柜你也知道,我們這些人,平日里都是被那些官兵們恨得牙癢癢,一旦知道我們的蹤跡,一定會帶人前來抓我們的。剛巧,我們又是一群特別愛跟他們玩耍的人。”
說著,仲杰從懷中掏出一個紙筒,我將紙筒點著,一陣閃亮的煙花直沖天空。
劉掌柜見狀,轉身就跑。西洋人看到劉掌柜跑了,以為劉掌柜出賣了他們,紛紛掏出西洋刀,追了上去。
沒走幾步,劉掌柜便被追上,西洋人舉刀將劉掌柜砍翻在地,接著不斷向劉掌柜的身子砍著,見劉掌柜不動了,西洋人紛紛轉身跳入河中,打算逃跑。
仲杰:“就這么讓他們跑了?”
我看著仲杰:“這些人的死活與我無關,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現在我算是徹底明白了。”
仲杰:“那么,我們回去吧?”
我搖了搖頭:“不,任務還沒有完成呢。”
我與仲杰回到了朱四狗的草房,只見朱四狗渾身被綁著蜷在角落里,見到我們來了,連忙喊叫著。
朱四狗:“你們把我關在這里干嘛,快放我開我!”
我走到了朱四狗的身前,看這朱四狗。
朱四狗:“你,你要干嘛?”
我笑了:“看樣子,你終于不想再裝下去了。”
朱四狗:“你,你說什么呢你?”
“我從一開始就在奇怪,那劉掌柜既然有膽量殺翠云,為什么還要叫我們來殺你呢?我們剛才剛剛見了劉掌柜一面,但凡他有膽子殺人,剛才他邊上有那么多幫手,早就該跟我們拼命了。”我緩緩地說著。
朱四狗不斷的扭動著身子:“你,你說什么呢你,你要干嘛,你快放了我!”
我看著朱四狗:“說起來,你的表演,可是要比劉掌柜高明多了,連我都差些讓你給騙去,你假裝把我認作翠云的時候,我還真有些感動呢。”
朱四狗不在掙扎,而是驚恐的看著我:“你,你還是要殺我?那為什么那一天你不動手?”
我:“我只是不愿意做一個我自己都不知道前后的任務而已。不過現在,我已經都明白了。”
“你,你明白什么了?”朱四狗聲音有些顫抖。
我“為了害怕劉掌柜的報復你,你居然連自己的妻子都能狠心殺掉,之后你一直裝瘋賣傻,就是讓劉掌柜對你放心。”
朱四狗:“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說了,劉掌柜的根本就沒膽子殺人,而那些西洋人,本就是來做買賣的,即使殺了翠云,也沒必要這么費盡周折的掩蓋翠云的尸體,而有時間這么做并且能讓翠云毫無戒備的人,只有你。”
朱四狗聽完,嚇得哭了起來:“我也不想殺她啊,可誰讓她非要那天出去,非要撞見這些事情,我不想死,我只能殺她啊!”
我看著朱四狗:“說完了嗎?”
朱四狗:“求求你了,不要殺我,我回頭就去官府投案,我不想死啊!”
我看了看屋頂縫隙處露出的月亮,對著仲杰:“還來得及吧?”
仲杰點了點頭:“你還沒錯過任務時間。”
“那就好。”我轉過頭看向朱四狗,“閻王,要來收人了。”
言罷,我掏出腰間的匕首,直沖朱四狗的脖頸捅去。
朱各莊村陣陣的喧鬧之聲還在我身后回蕩,我與仲杰漫步在河邊的隨時路上,哼著我那最愛的小曲。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女,莫我肯勞。逝將去女,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