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一諾笑得溫暖和煦,但是說出的話卻淬了冰:“……您真的不明白嗎?我在您的家里三番兩次陷入‘不明環境’,您覺得真的是我白日做夢而不是您在裝神弄鬼嗎?”
涂善思挑了挑眉,一臉無辜地往后靠坐在藤椅上,很無奈地聳了聳肩:“我真不知道溫大天師在說什么,什么‘不明環境’,能詳細說說嗎?”
“從昨晚到今天,我已經不止一次看見不應該看見的東西。涂先生,我也是做天師,我不信這種東西能自己跑出來。”溫一諾收起笑容,臉上神情淡淡地,視線往草坪上空的無人機看了一眼。
“什么叫不該看見的東西?”涂善思很感興趣地問,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如夢初醒般說:“我明白了!溫大天師剛才說你昨晚做了個夢……其實你不是做了個夢,對不對?你是真的看見了什么!”
溫一諾不置可否,“我可沒這么說,不過涂先生,您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在您家會發生這樣的事?您有看見過不該看見的東西嗎?”
“比如?”
“比如幾十年前的景象……自己也成為那些人中間的一員……”溫一諾沉吟說道,“我還看見一個特別可愛的小姑娘,她天生的長睫毛特別好看,長到卷曲,像是假睫毛成精了,大眼睛黑白分明,連頭發都有些自來卷,就像古早的好萊塢童星秀蘭·鄧波兒……”
“你真的看見了?!真的是像秀蘭·鄧波爾那個樣子的小姑娘嗎?!是不是黑頭發黑眼睛?!”涂善思激動極了,他側身過去,幾乎越過他和溫一諾中間的小茶幾,要蹭到溫一諾肩膀上了。
溫一諾不動聲色地讓了讓,說:“……難道涂先生也見過嗎?”
涂善思定定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坐回自己的藤制座椅,仰頭嘆息一聲,說:“……看來這一世,她依然一點都沒有變。”
“怎么說?您覺得她就是您要找的那個人?”
“應該是。我記得前兩世的她,也是這個樣子。真的,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有些人,他們的長相,好像總是會在時間的長河里重復。一千年,一百年,或者十年,你總會看見長得挺像的人出現,哪怕他們并沒有血緣關系。”涂善思感慨地說。
溫一諾也心里一動,她想起了唐芷離,不過唐芷離可不是重復出現的長相,她本身就是活了那么久。
可溫一諾在搜尋唐芷離過去的時候,確實見過一些人的長相在不同時代出現,好像隔世的雙胞胎。
比如網上曾經流傳過的一些照片,所謂俄國的那位總統,他們在十六世紀的圖畫里發現一個跟他長得特別像的人。
還有那位大物理學家愛因斯坦,人們曾經在很久以前的歷史照片里,看見跟他長得很像的人。
他當然沒有穿越時空,但是那個古早年代里長得跟他很像的人,是怎么回事呢?
溫一諾把自己的想法問了出來。
涂善思笑著說:“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些人有很大可能輪回之人,厲害的還能保持第一世的樣貌不變。”
溫一諾:“……這不可能,遺傳學會證明這只是個誤會。”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人類的遺傳基因鏈DNA本身就有很多謎團沒有解釋清楚,人類對DNA的認知有限,你不能把無法用現代科學解釋的東西,統統認為是不可能。”涂善思一本正經地說,這時儼然是個學霸。
溫一諾窒了窒。
她發現自己這會兒說話的語氣跟蕭裔遠似的,反而涂善思說話就像以前的溫一諾……
這種相互影響真是可怕。
溫一諾輕咳一聲,點頭說:“您說得有道理,是我著相了。”
涂善思看著她微微一笑,“溫大天師真是謙虛,不知道能不能再多說一些你在‘不明環境’看見的內容?”
“我看見的,難道涂先生真的不知道?”溫一諾疑惑說道,“其實涂先生,您如果不坦誠,或者故意誤導我們,我們也很難幫您的。”
涂善思拿起雪茄煙斗抽了一口,瞇著眼睛說:“我沒有不坦誠,也沒有誤導你們,就是這件事很難,我才找你們幫忙。如果很簡單,我找你們干嘛?你不會認為道門辦這個比賽,讓你們幫我的忙,真的是免費吧?”
溫一諾知道,涂善思這里說的“免費”,僅僅是不出錢而已。
但是交換關系還是存在的,只是不是用錢來交換。
他們幫了涂善思的忙,涂善思必須要回報的。
溫一諾嘆了口氣,“好吧,您還真是給我們出了道難題……”
“四年一次的道門世界杯決賽,不難怎么顯出水平呢?是吧,溫大天師?”涂善思笑得更意味深長了,狹長的眼睛瞇成一條縫,看上去像只狡猾的狐貍。
溫一諾移開視線,感覺到手機的震動,她拿起來看了一眼,見是蕭裔遠給她發的消息,問她在哪兒,還說他已經起床了,這時正跟傅夫人坐在餐廳里吃早飯。
溫一諾想了一下,還是決定不打攪他們母子,給他回復說:我在后院跟涂先生在一起。今天要開始比賽了,你吃完早飯就到后院里來。
蕭裔遠很快回復:好。
餐廳里,蕭裔遠和傅夫人面對面坐著,一起吃早飯。
兩人開始還有點尷尬,不過在傅夫人給蕭裔遠用公筷夾了一個肉包子之后,氣氛就緩和多了。
蕭裔遠吃了一口肉包子,贊不絕口地說:“這個味道,把諾諾他們家附近那家生煎都比下去了,看來回國之后,諾諾會有很長時間念叨這個肉包子了。”
他給傅夫人也夾了一個:“您嘗嘗,確實很不錯。”
傅夫人上了年紀,為了保養身材,早上一般只吃煮雞蛋和煎培根肉,再配上水果和沙拉。
她已經有很多年沒吃過肉包子了。
但是蕭裔遠給她夾了一個,她毫不猶豫就吃起來。
白皙松軟的包子皮里是軟嫩鮮美到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的包子餡兒。
傅夫人吃了一口,就唔地一聲,很快吃下第二口。
她幾乎是一口氣吃完這個肉包子,才說:“涂先生家的廚子太厲害了……這是什么神仙肉!豬肉能做出這種味道嗎?天天吃這個肯定能成仙!”
蕭裔遠笑了起來,“那您再嘗一個……”
說著,蕭裔遠又給傅夫人夾了一個肉包子。
傅夫人毫不猶豫又拿起來咬了一口,對里面油而不膩的包子餡兒非常滿意。
她吃了好幾口,才感慨地說:“這才叫肉包子……我們以前吃的那是什么?只能叫柴包子……”
蕭裔遠笑得很開心,還給傅夫人倒了豆漿,又盛了一碗養胃的小米粥,放到她面前。
傅夫人拿紙巾擦了擦嘴,說:“這么多,我快吃不下了。”
“您一看就很少吃這種肉包子,腸胃可能受不了,喝點小米粥可以緩解一下。”蕭裔遠很自然地說。
傅夫人很是驚訝,“你怎么知道我很少吃這種肉包子?說實話,我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吃過了……”
蕭裔遠笑了笑,說:“前一陣子吃早飯的時候看見了。”
“……你那么早就關注我了嗎?是不是覺得我看上去很親切?”傅夫人有些激動,心想這是不是就是天生的母子連心?
蕭裔遠下一句話就戳破了她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只是記性比較好……在一起吃過幾次早飯都是這樣,我就記住了。不止您一個人。”
傅夫人看著蕭裔遠,雖然還是在笑,但是心里卻在想,原來情商不是天生……
她和傅辛仁都不是這種說話直來直去的人,傅寧爵也被他們養得比較會說話。
而蕭裔遠,是她和傅辛仁的親生兒子,卻有一種“直不可摧”的鋼鐵直男本性。
傅夫人微微嘆息,“……真是委屈一諾了……”
蕭裔遠:“……諾諾怎么了?”
“你這么不會說話,她沒把你打死,還愿意嫁給你,你上輩子肯定拯救全人類了。”傅夫人笑著打趣,“所以她跟你離婚,也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
蕭裔遠雖然表情沒有什么變化,但是耳根已經悄悄紅了。
他強作鎮定地說:“……我在學習中,如果您……能教教我,我感激不盡。”
“教你啊?可以啊,不過你得付學費。”傅夫人狡黠笑道。
“行啊,您開個價。”蕭裔遠很爽快地說,“時薪還是年薪,都可以。”
“我不要錢,只要你改口叫我一聲‘媽’,我保證盡心盡力教你說話。”傅夫人笑得眉眼彎彎,但是眼底卻有一絲忐忑,生怕自己太急了。
但是蕭裔遠只是低頭笑了笑,然后抬眸看著她,輕輕地說:“好。——媽,只要你愿意教我。”
傅夫人眼里的淚水突然就涌了出來。
她忙捂住臉,半天抬不起頭。
蕭裔遠心里也有些酸澀,但是他還撐得住,從餐桌的紙巾盒里抽出一張紙巾,輕輕遞了過去,“媽……”
傅夫人從淚水淋漓的指縫里看見蕭裔遠遞過來的紙巾,忙接過來摁在臉上,又哭又笑地說:“阿遠……讓你見笑了,媽媽……媽媽……媽媽是太高興了……”
“你長了這么大,我什么都沒為你做過,我甚至都沒抱過你……其實我有什么理由讓你叫我媽呢?你這孩子,不要太好說話了……”
蕭裔遠感動莫名。
這就是真正的母愛的感覺嗎?
難怪他從來沒有在蕭媽那里感受過。
蕭媽對他是極致的寵,寵到完全偏心的程度,但那不是母愛,不是真正的母愛。
蕭裔遠以前并沒有在蕭家有融入的感覺,甚至總是覺得隔膜,但因為以為他們是親生父母,也認了。
畢竟孩子不能選擇父母。
現在看見傅夫人這個樣子,他才明白過來是什么原因。
他也痛恨那個改變了他生命的人,但是他有一點不恨他。
因為如果沒有被換,他就不會認識諾諾,并且跟她一起長大了。
這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幸運。
蕭裔遠探手過去,握住了傅夫人的手,笑著說:“沒關系,真的沒關系,我覺得這樣才是最完美的。我找到了我的親生父母,也找到了我這輩子摯愛的女人,這就是上帝對我最好的安排。”
傅夫人的眼淚終于止住了,她淚中帶笑地看著蕭裔遠,說:“你能這樣想,媽媽真是很開心。而且一諾確實是值得你一輩子對她好的姑娘。我不知道你們為什么離婚……”
這時她想起了傅寧爵,也想起了自己為了讓溫一諾跟傅寧爵在一起,還“警告”過蕭裔遠的話,頓時又尷尬起來。
她結結巴巴地說:“上次……上次……媽媽說那些話,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是我……是我兒子……”
蕭裔遠繼續微笑:“上次您說的很對,給我很大啟發,我才能跟諾諾重歸于好。不然的話,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諾諾為什么要離開我。”
“啊?——哦……這就好……這就好……”傅夫人的嘴張了又闔,最后決定不再提這個話題,免得弄巧成拙了。
蕭裔遠接著給傅寧爵上眼藥:“不過小傅總那邊您可得管管。一諾現在雖然離婚了,但是又有男朋友了,不久我們會再訂婚,他在追求她就說不過去了。而且我還是他哥哥吧?雖然不同母……”
傅夫人尷尬的臉都紅了,不過她很快恢復鎮定,大大方方地說:“我會說他的。而且我看他的樣子,應該已經對一諾死心了。那天這么大的事出來,一諾眼里只有你,他不是傻子,看得出來的。”
蕭裔遠放下心底的石頭,整個人都輕松了。
一頓早飯他跟傅夫人吃了一個小時吃完。
兩人又去后院喝茶消食,看見諸葛先生帶著他女兒諸葛蘊柳也來了,站在溫一諾和涂善思身邊說話。
傅夫人和蕭裔遠走了過去,還有主持人也帶著無人機過來了。
傅夫人忙退后一步,離開無人機的拍攝范圍。
蕭裔遠因為是溫一諾的助手,他快步走到溫一諾身邊,說:“是要開始比賽了嗎?”
主持人點點頭,“還有五分鐘,直播就開始了。不過大家都知道,這一次比賽的直播,只給我們的評委和籌備委員會的人看。比賽結束之后,會把錄播的內容編輯之后發到網上平臺。”
溫一諾點了點頭,看著涂善思說:“涂先生,您說要帶我們去那邊的藍山看一個地方,那里有什么特別嗎?”
涂善思背著手,長身玉立,看著后院不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淡淡地說:“那個山上的動物特別多,而且它們不怕人,你們記得跟著我,不要走丟了。”
“我們帶著手機,上面有定位系統。”溫一諾又撫了撫自己腰間的軟鞭黑騎,還有褲兜里何之初給她的能量槍。
這把槍無法帶回國內,但是在國外還是能合法使用的。
諸葛先生也跟著問:“那個地方有什么特別?您能具體說說嗎?”
涂善思笑著勾了勾唇角:“那里據說有一處磁場比較特別的地方,一般的定位系統在那里都會失效,而且經常會讓人產生幻覺,我曾經在那里看見過一段情景,就像海市蜃樓一樣,我覺得對你們找人會有幫助。”
溫一諾揉了揉額角:“涂先生,您能說人話嗎?”
涂善思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很快抬眸說:“還是溫大天師厲害,我說人話……那里有一個小小的土地廟,不知道供奉的什么神仙,但是據說有求必應,只要獻上那神仙喜歡的東西。”
溫一諾扯了扯嘴角,“那涂先生去求過嗎?”
“當然求過。神仙給我暗示,說讓我找道門,說不定可以‘柳暗花明又一村’。“涂善思朝她眨了眨眼。
溫一諾:“……”
她一個字都不信。
但是那個土地廟,還是不妨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往山道走去。
他們走入密林中的小路,路旁生長著四季常青的灌木,只有小腿高,修剪得很整齊,這里應該還屬于涂家大宅的范圍,所以這里的林地有人打理。
越往里走,林地越是密集,灌木也越來越高了,樹林里幾乎密不透風,連光線都照射不進來。
漸漸的,山道越來越窄,曲里拐彎的斜角也越來越多。
溫一諾明明記得自己左手邊是蕭裔遠,右手邊是涂善思。
可是當她拐過一個彎,突然發現兩邊的人不見了。
她的眼前豁然開朗,不再是林木茂密的山路,而是一個大大的草坪。
她站在路邊上,緩緩抬頭,看見草坪對面的那棟大宅。
那不就是他們剛剛離開的那棟大宅嗎?
她怎么又回來了?
還是一個人回來的?
溫一諾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穿著,咦,這一次她的穿著居然沒有變。
還是自己那身休閑服,腰間的軟鞭黑騎還在,左褲兜里的手機,右褲兜里的能量槍,也還在。
溫一諾沒有動,她發現這一次跟前兩次不一樣,不確定到底是什么情況,因此她只是站在草坪和小路交接的地方,遠遠看著那棟大宅。
她站的地方,正是涂家那棟大宅前院門前。
低矮的柵欄將主屋圍起來,有小路通往外面的大馬路。
她瞇著眼睛看向大宅,正好看見那個長得像秀蘭·鄧波爾的東方小姑娘趴在窗前,非常渴望地看著門前的小路。
溫一諾不知道,此時的無人機拍下了這詭異的一幕。
當她和蕭裔遠、涂善思一起拐彎之后,她的身影神奇的消失了。
就跟突然蒸發在空氣中一樣。
更詭異的是,大家都發現了這一幕。
蕭裔遠大叫著“諾諾!”,伸手企圖拉住她,可是她的身影就在他手掌間滑過,像是一串夢幻泡影,就這樣消散在他指尖。
這一瞬間,蕭裔遠心里升起巨大的恐慌。
這是第一更,今天盡量兩更。
第二更晚上七點半或者八點。_。
群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