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芳  第一百六十六章 清醒

類別: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盛芳 | 須彌普普   作者:須彌普普  書名:盛芳  更新時間:2020-03-03
 
七真殿門外站的那人,正是宣州城中謝處耘繼父的次子郭向北。

兩人自認識起,就沒有一日安生過,矛盾由來已久,后頭在州學里頭打的那一架,實在是宣泄積怨。

然則自那一回之后,謝處耘就退出了州學,回得宣縣,偶有被廖容娘哄著騙著去郭府,也是特地避開郭向北休沐回家的日子。

可以說,自從打過架之后,兩人就再也沒有正經看過對方。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雖然沒有再見,卻不代表兩人之間的怨恨之意淡了,相反,謝處耘并不覺得自己打輸了,郭向北卻也不覺得自己打贏了,然而彼此都堅信對方是個孬種,再打一回,自己肯定能贏個漂亮。

謝處耘本來坐著,此時忽然站起身來,把袖子一撩,不甘示弱地諷道:“好狗!來得正是時候,叫你曉得爺爺的拳頭硬不硬!”

郭向北勃然色變,罵道:“你罵誰?”

謝處耘笑道:“剛剛誰說話我罵誰!”

郭向北本就是來找架打的,哪里受得了謝處耘說這個話,頓時抬腿就要往里頭沖。

一旁領路的道士哪里想到會引出這樣一回事,連忙攔道:“施主,使不得!道家清修之地……”

郭向北雖然個子不高,可他長得壯實得很,一身的腱子肉,天天吃豆腐嚼菜葉子的道士怎么可能攔得住,被他一下子掙得開去,沖得上前,與謝處耘打做一團。

此時殿中一個道士,殿外一個道士,俱都上前勸架,可都不是練過的,一個被在臉上打了一拳,一個被嗷嗷亂叫,小腿被踢了一腳,哪里還敢往上湊,只好一人守著一邊,急急滾開幾步,口中各自叫嚷“不要打了!”。

謝處耘自小打慣了架,他不是郭向北那般被正經校士教了習武,卻是一路跟人打架打出來的經驗,一個長于體魄好,一個強在打爛架經驗豐富,在這七真殿中,三清真人的塑像面前,戰得不可開交。

正打得起勁,后頭郭東娘卻是終于跟了上來,見得這般情景,氣得直跺腳。

她沖得上前,抓著弟弟的頭往后頭扯,又踹了謝處耘一腳,罵道:“在外頭打什么打,還嫌不夠丟臉嗎?!”

道士不敢出大力,她倒是敢用力,這一處把二人分開了,旁邊的道人才連忙圍上前來把中間攔住了。

郭向北鼻子上全是血,右邊眼睛更是被打得又青又腫,頭發也被扯掉了兩縷,散落在地上,一邊疼得直抽氣,一邊罵道:“姐,你不曉得這賤人……”

郭東娘一巴掌沖著他的頭就打了過去,喝道:“別丟人現眼!”

郭向北仍舊不服氣,見得謝處耘邊上放著一個簍子,雖是看不出里頭是什么東西,卻半點氣不過,把腿一帶,將那簍子帶倒了。

只聽得“咚”的一聲,不一會兒,草簍里便流出來黏黏的液體,也不知是有多少罐蜜被打翻了。

如果沒有這一下,說不得還攔得住,可草簍一倒,本來已是平靜些的謝處耘登時氣紅了眼,把身邊的道士一甩,一下子朝那郭向北又撲了過去,兩人在地下滾做一團。

此處打成這樣,早有道士連忙去找包廂里的沈念禾,急急道:“姑娘,你那哥哥在七真殿里同人打架!你家中有沒有大人在的?快帶去勸勸罷!”

沈念禾猝不及防得了這個消息,也不敢耽擱,連忙跟著人就往外走,一路問了好幾個問題,那道士來得匆忙,況且架也打得奇怪,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等她到得七真殿上,正是兩人已是滾得一頭一臉的灰,身上、臉上都有血跡。

郭東娘畢竟是個女子,攔了這邊,攔不住那邊,殿外更是圍了不少人在看熱鬧,卻沒有幾個敢上前勸架的。

沈念禾雖然不認識郭向北,卻見過郭東娘,一看這場景,便猜出七八分來。

她知道此時多半說什么都沒用,得叫地上的兩個人早點停下來才是正經,左右環顧一圈,其他的沒找到,倒是看見角落里擺著大半桶水,多半是殿中道士拿來灑掃的,也顧不得叫人,自己跑去提了過來,對著地上兩個人的頭一潑。

七真殿雖然不算大,卻造得挺高的,頂梁一高,里頭就沁涼,那水也不知道在殿中放了多久,已是冷冰冰的,此時雖然是春日,卻依舊有些寒意,水往頭上這么一澆,架打得再高興也得被冷清醒過來了。

謝處耘同郭向北頓時一愣。

沈念禾忙把謝處耘扶了起來,又問一邊的小道士討毛巾給他擦頭擦身,又托人去煮姜湯。

對面郭東娘見得這情況,這才松了口氣,也把郭向北拉開了。

兩人都冷得不行,牙齒打顫,身上又痛,一時連罵人的精力都沒了。

沈念禾來時把隨身行李帶了過來,里頭正好有一身換的衣衫——因最近時時去荊山下頭量測,兩人身上都會被汗浸濕,怕由此傷風,便帶了替換的衣衫過來,誰想到正好此時派上了用場。

她見謝處耘頭臉上都有血,衣衫都被撕破了,心中也有些怵,也顧不得問來龍去脈,只先小聲問道:“二哥頭暈不暈,哪里不舒服,走不走得動路?”

此時正有小道士端了盆溫水過來,沈念禾也顧不得旁的,連忙拖了椅子過來給謝處耘坐,又矮下身子拿帕子沾水給謝處耘擦臉,又用大巾子把他身上蓋住,問道:“冷不冷?我方才已是挪開了一點,只想潑他,沒想到沒躲開,把謝二哥也潑到了。”

謝處耘打架打慣了,雖是有些疼,倒不覺得有什么,只是看沈念禾這般自責的樣子,又見她一直圍著自己轉,眼睛里都有些發紅,也不知道是怕的還是嚇的。

同從前鄭氏的關心,與裴繼安的保護相比,全不是一碼事,倒像是弱者的溫情,尤其叫才打完架的謝處耘觸動。

他道:“沒事,我頭不暈——我臉上沒傷,血是那郭向北身上的!”

說這話時,心里竟是有幾分同自己人炫耀的意思,連聲音都透著高興同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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