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嘉莉并不知曉盛天欽是要使開郁眉,只道他要和自己談什么合作大事,身子往前傾,雙手搭在桌子上,以示重視。
盛天欽看著卓嘉莉清澈的眼神,竟有點久違的心跳加速,但畢竟是老江湖了,他舉起紅酒杯,敬了卓嘉莉一下。
“卓小姐,上次在慶功宴比較倉促,還沒來得及好好感謝你。因為你,勝遠的業務得到爆發式的增長,這杯我敬你!”
說完,盛天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卓嘉莉因前一晚才酩酊大醉,此刻不敢隨意追酒,只客氣地抿了一小口。
盛天欽見卓嘉莉只喝了一點點,打了個響指叫來部長。
“盛總,請問您有什么吩咐?”
盛天欽是這家餐廳的熟客,部長自然也對他恭敬有加。
“這酒不合這位小姐的胃口,麻煩你幫我換上你們餐廳最好的酒。”
卓嘉莉一聽,忙撥浪鼓似地搖頭。
“不不,不用換了,酒很好,只是我不怎么會喝酒。”
部長尷尬地站在旁邊,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盛天欽也沒有為難他,朝他微微揚了揚手。
“那就按卓小姐說的先不換了。”
像獲得圣旨一樣,部長趕緊退下。
“沒經你同意,我幫你點了這家餐廳的一些招牌菜,現在先上幾道特別的前菜,希望你喜歡。”
盛天欽紳士地拍拍手,一位小提琴家邊走進餐廳邊優雅地拉起琴來,訓練有素的服務員們推著幾輛餐車緊隨其后。
第一輛餐車上赫然只放著一束紅玫瑰,服務員小心翼翼地將紅玫瑰捧起送到卓嘉莉跟前。
卓嘉莉驚愕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剛才進餐廳時只顧看著盛天欽,沒心思留意周圍的環境,這時她才發現餐廳里除了他們兩個,并沒有其他客人,顯然是被包場了。
見卓嘉莉并沒有接過紅玫瑰,盛天欽示意服務員將紅玫瑰遞給他,他親自將花放在卓嘉莉面前。
“嘉莉,為免生分我就不叫你卓小姐了。到我這個年紀,再要像小男生一樣花時間去追求一個喜歡的女人未免太過做作,但我也愿意為你去做一些浪漫的事情,例如——”
盛天欽將玫瑰向前推了推。
“我向你坦白,我現在雖然并非單身,但我和我太太其實早就沒有了感情,很快我們也會完成一些該辦的手續。這輩子我身邊是有不少女人,但真正能走進我心里的,只有你。”
盛天欽也沒想到,自己能那么自然地說出這么多麻溜情話,不禁將自己感動了。
“也只有你,讓我產生了和你共偕白首的想法,而不想只委屈你成為我的情人。”
相比盛天欽的自我陶醉,卓嘉莉腦子里只有無邊的轟鳴,絕不亞于中午在家門口見到卓老三帶著岑博文走進來那一幕。
面前這才第二次見面的商場巨鱷竟在對自己這條小金魚表白?今天是愚人節?還是周圍其實有很多暗藏的攝像機在拍搞怪真人秀?
一天兩趟刺激,極大地挑戰著卓嘉莉的心理承受能力。
后面的餐車還候在一旁,對著魂飛天外的卓嘉莉,盛天欽微微一笑,揮手讓第二輛餐車上前。
服務員打開餐車上的蓋子,將第二盤東西送上桌——十本紅彤彤的不動產權證。
“這些是我在高寧的一小部分物業,包括洋房、別墅、商鋪等,作為代表我誠意的見面禮,明天我讓甄總助將這些物業都轉到你名下。”
卓嘉莉盯著別人奮斗幾輩子都無法企及的資產攤開在面前,卻毫無喜悅之感,只感覺這些小本本都在張開血盆大口,像要把自己活活吞了一般。
盛天欽只道卓嘉莉是高興壞了還沒來得及有反應,他揮手將最后一輛餐車也招上前來。他親自打開蓋子,取出里面一顆鴿子蛋般大小的鉆戒。
“就像剛才說的,我不能像不懂事的小男生一般追求你,但我會向你展示我百分百的誠意和決心,我能給你的是最實際的安全感,嫁給我,戴上它很快你就是盛家的女主人。”
卓嘉莉手腳冰冷,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此時,如果不是盛天欽瘋了,那就是自己瘋了,竟出現如此嚴重無稽的幻覺!
“盛總……你……你在開什么玩笑?”
看著盛天欽拿著鉆戒向自己伸出的手,卓嘉莉都顧不上尊稱,好不容易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后縮。
盛天欽瞇眼看了看眼前似乎真的被嚇得縮成一團的女人,與剛才的輕柔不同,他手霸氣一揮,讓小提琴家和服務員們退去,然后站起來走到卓嘉莉身邊的椅子坐下。
卓嘉莉被氣場十足男人的黑色氣焰所包圍,冰冷的手腳不自覺地開始發抖,片刻都挪動不了毫無知覺的身軀。
盛天欽廢話都懶得說,直接上前一把抓住卓嘉莉的右手,就想將鉆戒往她無名指上強套。
女人這么神圣的時刻,竟要被眼前這個男人放縱肆虐,霸王硬上弓,卓嘉莉騰地無名火起,精氣神都回來了,她掙脫了盛天欽的手欻地站起來,厲聲道:“盛總,你還是叫回我卓小姐吧,恕不奉陪!”
匆忙拿起包包,卓嘉莉頭也不回地小步往餐廳門外跑去。
露天吧里,郁眉正一臉花癡地看著甄敬堯闡述勝遠和智道合作的想法,忽然看到卓嘉莉一晃而過的身影,她喊了幾聲也沒見卓嘉莉回頭。
還算重色輕友的病癥沒有深入骨髓,仿佛在參與相親節目的尾聲,郁眉對甄敬堯快速說聲“有緣再見”,也抄起隨身物品跟著追了上去。
甄敬堯張著嘴看著兩個風一樣的女子,老半天才想起老板盛天欽還在餐廳里,看這仗勢估計情形不妙,他趕緊往反方向跑去,好第一時間安慰失意的老板。
此時,盛天欽攥著手中的鉆戒,眼神還隨著卓嘉莉遠去的方向而出神。
在他身邊轉悠的比卓嘉莉年輕漂亮得多的女人沒有一千都有幾百,但從來都只有她們纏著他奉承他,而沒有誰竟敢拒絕他。
那些女人都說仰慕他英俊能干,但盛天欽心里明白多半都只是沖著他的萬億身家而來。
但今晚,這個出身普通家庭的女子,在他音樂、鮮花、房產和鉆戒四重沖擊波的攻擊下,竟然能不為所動全身而退,他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天之驕子也有挫敗的時候。
可多年的縱橫商場經驗,也鑄造了盛天欽越敗越戰越挫越勇的好勝心,卓嘉莉這座高峰,竟莫名讓他產生了必須征服的新鮮感。
仿佛要將世界上最堅硬的鉆石徒手捏碎,盛天欽握著拳頭嗖地站起,卻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對著旁邊戰戰兢兢的甄敬堯清晰地下達命令。
“明天繼續幫我打個電話給智道,直接打給剛才那位郁助理,就說一個星期后雙方就今天談的意向進行進一步的洽談,讓他們準備個詳細的方案。另外,勝遠愿意按今天說的出雙倍價錢把項目交給智道處理,但是必須由他們總經理卓嘉莉親自帶隊執行。”
盛天欽凌厲的眼神一沉。
“并且,過程中每天需直接向我報告。”
甄敬堯一字不漏地將盛天欽的吩咐記在腦子里,心里卻是另一番滋味。
中年男也有春天,看來這回是棋逢對手,老板鉚足了勁也要將卓嘉莉這只小雞逮回巢里了。
郁眉氣喘吁吁地追上卓嘉莉,心想老娘這一身不為男人少根毛,倒要為女人掉斤肉。
卓嘉莉被拉住手臂,身體一個激靈,狠命要甩開身后的人。
“莉莉師姐,是我!”
卓嘉莉像被叫回了魂一樣,看到郁眉頓時整個人軟癱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郁眉嚇得一把扶著卓嘉莉。
“你怎么了?怎么坐到地上,快起來!”
卓嘉莉擺擺手,釘在地上反復做著深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氣息才慢慢緩過來。
“扶我起來。”
郁眉趕緊拖起卓嘉莉,卓嘉莉腳還有點發麻,差點站不穩又要倒地,還好壯實的郁眉給了她強有力的臂彎。
“師姐你究竟怎么了?撞邪了似的,真把我嚇壞了。”
卓嘉莉用自己冰冷的手給發燙的臉降著溫。
“我都懷疑自己撞邪了。”
“啊?現在感覺怎樣?要不要找個大師看看?”
卓嘉莉不由想起剛才在餐廳“異常驚悚”的一幕,勝遠地產的盛天欽向自己求婚這樣荒謬的事情就算說出來又有誰會信,還是當自己撞邪算了。
“現在應該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大大咧咧的郁眉也沒深究,扶著卓嘉莉在山間轉了兩圈,終于遇到輛出租車下山去了。
對在場的郁眉都沒好意思詳說的事情,對岑博文就更難以啟齒。卓嘉莉卷著被子折騰了半天,還是將晚上發生的事情爛在肚子里。
思緒凌亂的她,也沒發現岑博文離開她家后竟沒了消息。
岑博文同樣也在自己床上變化著姿勢,無法入眠。母親沈碧蕓的厲言、卓嘉莉父親卓老三的肺語,像交響曲一樣在耳朵里回旋。來自兩個不同階層家庭的壓力,他并不是沒有想過,但此時沒有一點思想準備的同時來襲,還是讓他心底承受著百倍的煎熬。
昨晚之事讓他深深感到自己對卓嘉莉的愛戀,已在心里刻下永難磨滅的烙印,這種珍愛的感情,勝于皮相的迷戀,更勝于庸俗的情欲,簡而言之,他不能沒有了她。
如今,母親阻攔、卓叔規勸,都想硬生生將卓嘉莉從自己世界里剝離,這種切膚之痛,不是他本人,根本無法感同身受。
這無異于奪他性命。
岑博文很想將事情和卓嘉莉交心攀談,但他并不想她也要承受如他一樣難言的痛楚,他必須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掃平千軍萬馬,將她風風光光地迎入岑家。
于是,各懷心事的兩人,各帶著對對方的關切、思念,和著不能說的秘密,艱難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