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曾想,溫文爾雅的茶葉大少史家獨子,內心深處竟藏著這么個魔鬼。
當年史遠志破產后第一次對岑紹雅動手,岑紹雅還體諒他心情不好酒后失性一時錯手。可隨著家暴次數越來越多、間隔越來越短,岑紹雅才看清了自己枕邊人的可怕真面目。
事隔多年,岑紹雅以為自己早已忘卻那段恐怖的過往,實則只要有史遠志的存在,這份陰影都會如噩夢般纏繞其身。
史遠志將洪荒之力都傾注在岑紹雅身上,看她的掙扎勁慢慢弱了下來,才稍稍停住酸痛的雙手。
就趁這電光火石的當口,岑紹雅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史遠志推開,包也不拿只管往門外跑。
史遠志陡地失去平衡,可他又怎會如此容易放她離去,遂手腳并用摸爬滾打追去,更把手一伸一把扯住岑紹雅的腳踝將她拖翻在地。
岑紹雅失去重心一下被絆倒在史遠志剛才坐的椅子旁。她轉過身,雙手撐在地上畏縮著往后退。
面對著步步緊逼仿佛欣賞獵物一般的史遠志,絕望的岑紹雅心里除了恐懼就是后悔。
恐懼接下來這個沒有人性的男人將會怎么處置自己,更后悔今晚親自將自己送到這個惡魔的口中。
就在史遠志要再次撲向自己的時候,岑紹雅突然摸到手邊的酒瓶,她來不及思考,抓住瓶子就朝史遠志的頭砸去!
“哐!”——“咚嚨!”
煙花般燦爛的聲響和著玫瑰般濃郁的鮮艷,在岑紹雅面前慢鏡般華麗著地。
岑紹雅銅鈴大小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眼前一動不動的魔鬼,手上半茬瓶子在不斷晃動反射著幽暗的綠光。
半晌,她才像被火燙手一樣手忙腳亂地扔掉碎瓶,跪爬了兩步,顫抖著用手探了探史遠志的鼻孔。
張啟銘律師正在辦公室挑燈準備著過兩天出庭的案宗,突然手機響起一陣急促的鈴聲。張律師沒由來的有種不祥的預感。
“張律師、啟銘,救救……救救我,我殺了人!”
張律師皺了皺眉頭,看了看手機顯示的號碼,屏幕上靜止的只是一串沒有生氣的數字。
“我是張律師,您先別急,請問您是哪位?”
張律師盡量平緩的語氣,無形中給了岑紹雅莫大的支持,她結結巴巴地道明身份并將自己所在的地址告訴了他。
當張律師趕到史遠志家的時候,岑紹雅一開門就撲到了他的懷里,身子還在瑟瑟發抖。
張律師先將岑紹雅安頓在一旁,然后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房子四周。
這是一套一室一廳的殘舊房子,看布置風格起碼房齡在50年以上,房間里凌亂不堪,幾乎看不到家具的真容,而茶幾前,一具頭朝下的軀體靜靜躺在血泊里,血跡都開始凝固了。
張律師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岑紹雅一眼,這個平時尖酸刻薄的女人如今半聲不吭,像只受驚的小雞一般緊捏著雙手驚慌失措。
盡管岑紹雅自己承認了是兇手,張律師還是相當有經驗地再去確認一遍,一摸這人原來還真有一絲微弱的氣息,估計是岑紹雅剛才太緊張還沒探到位置就縮了手。
當年,受岑老爺子委托,張律師就是為岑紹雅處理離婚案件的代理律師,岑紹雅和史遠志的過往,他是相當了解。
如今,岑紹雅突發此事,張律師也是相當同情她的遭遇。
見史遠志一息尚存,張律師輕輕地松了一口氣,重新走到岑紹雅面前,扶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
“以下我講的話你務必每字每句都清楚記住——”
看著岑紹雅不知是點頭還是顫抖的樣子,張律師手上暗暗加了力道。
“第一,今晚是史遠志借口找你談女兒的撫養問題硬要你來,并非你主動找上門;第二,你到來后發現他立心不良,明確地和他講清楚,讓他不要再糾纏你;第三,他早有預謀,意圖侵犯你,并毒打你對你造成實際傷害;第四,過往他對你曾經施行家暴并在警察局記錄在案,你為求保證自身安全,情急之下才正當防衛,拿起酒瓶對抗史遠志的暴力。”
張律師停頓了一下,好讓岑紹雅消化一下他的叮嚀。
“還有最后一點,也是最重要一點,他還沒有死,但無論他在送院救治過程中死或沒死,你都要記住以上四點,我定會保你周全!”
看著仍如在夢中的岑紹雅,張律師用力搖了一下她的肩膀。
“聽見沒有?!”
岑紹雅終于如夢初醒,小雞啄米般不停點著頭。
張律師再囑咐了岑紹雅一句,這才拿出手機,撥打了110。
岑紹雅和張律師在醫院錄著口供的時候,岑紹宜和岑紹康才知道事情并趕去醫院,尚清源也開著車將卓嘉莉和岑博美接上送去陪伴岑紹雅。
當他們趕到的時候,岑紹雅也已進入病房休息。岑紹宜、岑紹康、尚清源都在走廊圍著張律師了解和警察溝通的情況,卓嘉莉則陪著岑博美在房里照料著岑紹雅。
看著岑紹雅被打得腫脹的臉,岑博美的眼淚嘩嘩地直往下流。
來的路上,岑博美從卓嘉莉口中已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她沒想到自己的爸爸會如此禽獸不如,對媽媽做出那樣的事情。
此時史遠志還在手術室里搶救,尚未脫離危險期,但岑博美絲毫都不在乎他的生死,她唯一關注的是今晚的事情會不會對岑紹雅造成什么不好的影響。
此時也沒有什么比真誠的陪伴來得更有意義,看著在岑博美身旁關切地抱著她肩膀的卓嘉莉,劫后重生的岑紹雅突然覺得這個女人似乎也沒有過往印象中那么討人厭。
手術燈終于熄滅了,警察從史遠志的主刀醫生那里得知,盡管他目前暫時穩定了下來,但因腦內有淤血壓迫還沒醒過來。
是否真正脫離生命危險還要看未來的24小時,至于他腦里的淤血什么時候散盡、什么時候會醒還是未知之數。
岑紹雅也按照張律師的說辭,給警察講述了當時的情況。
鑒于岑紹雅臉上傷得不輕,警察在史遠志家附近實地調查取證也有證人聽到岑紹雅的求助聲,且史遠志有家暴的前科,警方僅是保留了起訴的權利,且如有需要會隨時請岑紹雅到警察局協助調查。
張律師代岑家眾人向警察道謝了一番,就回病房給大家講述了最新的處理情況,大家揪了一夜的心頭大石才算放下了大半。
折騰了大半夜天也快亮了,岑紹宜和岑博美本想留下來陪岑紹雅,但岑紹雅是將來看望她的人統統趕了出去,說是讓他們回去先好好休息,養好精神白天稍晚點再來看她就行。
眾人擰不過她只好離去。
離開之前,張律師意味深長地望了岑紹雅一眼,她心下了然,輕輕點了點頭。
等到周圍都安靜了,岑紹雅快速地穿上洗漱間里的白大褂,并戴上口罩,然后躡手躡腳地低頭穿過安靜的走廊,閃進了史遠志的病房。
不一會兒,她就從房間里出來并去到一個較遠的公共洗手間將衣服口罩扔到垃圾桶里,扔掉的還有張律師最后一句話——
“必要時以除后患。”
此時,史遠志房間里的心電監護儀只反復閃過了一條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