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馬薩的傷勢已經不會再在夜里將他痛醒,可是他照樣睡不了一個安穩覺。
法雅讓人給他粗粗地包扎了傷口,沒有涂抹任何藥膏,但是他畢竟年輕,十六歲的年紀讓他幾乎可以直面任何刀口。但是他的心卻不好受。
從頭到尾,即使在夢中,雷馬薩也無法平靜。他只要睡著,就會夢見隱心眉,夢見她嬉笑著和他打鬧,夢見他把自己母親的鉆戒套在她纖長有力的手指上,夢見她主動獻上的親吻,她在他耳邊低語著愿意嫁給他,她為了他剁掉了法雅的手指頭,夢見她看見他被甜妞求愛時那副震怒可怕的表情……
我想她,快要瘋了。
溪谷戰役的刀傷永遠不可能愈合了,那弩箭始終釘在雷馬薩的身上。他無法忍受和隱心眉別離,而且是在這樣一種彼此怨恨的情況下和她分開,他竟然沒有和她和好如初就任由命運殘酷地將她帶離自己的身邊。
在白打盹的時候,雷馬薩也會被噩夢驚醒,他仿佛看見隱心眉穿著一襲紅裙從高塔上墜入河中,她決絕地告訴他我死也不會原諒你;他又似乎看到那個威盛凱皇帝抱著他的未婚妻在諾大的寢宮中能共赴巫山之樂;他又害怕她成了他所不認識的國民的女王,告訴他自己要另擇夫婿并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
自從溪谷分別之后,雷馬薩總是時時刻刻被悲哀,失望,痛心,悔恨充滿。戰爭,死亡,背叛,離別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上演著一幕幕的悲劇戲碼。
“大人……”甜妞每當夜深人靜之時,總是試圖靠近他,她那副衣衫不整、楚楚可憐的樣子,當時在賽瑟的更衣室里的確讓雷馬薩心動了,可是由此帶來的惡果,讓他現在一看到她那副樣子就感到由衷的憎惡。
“滾開,我了很多次了,別再靠近我。”雷馬薩躺在薄薄的舊毯子里,低啞著嗓子沖趁他迷迷糊糊之際靠在他懷里的甜妞嘶吼,盡量不讓法雅和他手下的巴比倫神牛哨兵們聽見。
“大人,讓我溫暖你吧。”甜妞聲音顫抖著哀求道,“那個叛徒不給您足夠的被褥,是存心到凍死您讓您受苦啊!”
“你只要別靠近我就是不讓我受苦了。”雷馬薩猛地伸出手掐住甜妞的脖子,“我再重復一遍,如果你再這樣鬼鬼祟祟,我就任由法雅和他手下的人輪番凌辱你,聽見沒有?”
“咳咳。聽、聽見了……”女人眼睛里噙著淚花艱難地回答,她幾乎要窒息了。
第二早晨還沒亮,法雅的鞭子就把雷馬薩抽醒了。
這真是一場噩夢,他心想,但如果是夢,為何悲傷如此強烈,疼痛如此難忍?法雅讓人重新給他的手捆上繩索,他為了防止雷馬薩逃走,一直讓他帶著上鎖的鐵質腳鏈,并且只在晚上才松開他的雙手上的粗繩。
畢竟那個叫巴馬的莫利斯人已經逃得無影無蹤,這是個無名卒,跑了也無妨,法雅暗自希望那家伙在路上被人剁了手腳然后悲慘的死去;但是法雅絕不能拿雷馬薩冒險,他一定要把這個莫利斯饒頭子送到巴比倫國,他的野心目前看來只有尼布甲能幫他實現。
雨水不再滂沱,變得淅淅瀝瀝,但是整個世界還是仿佛被籠罩在水牢之鄭雷馬薩身上的披風就像盔甲一樣沉重,讓他感到冰冷刺骨,捆住手腕的繩索濕透了,變得更加緊,磨得他的手腕生疼,無論他想盡所有辦法,都無法將它們掙脫。
他身邊認識的人只有巴馬的弟弟波米,他是個衷心的仆人,和他的哥哥一樣,值得極大的賞賜……如果我能活著回到莫利斯的話,一定會封他們兄弟倆為領主。
他往前艱難地邁著步子行走,腿上就像灌了鉛。法雅迫不及待地想把雷馬薩送到孔雀港——這是賈拉爾國與巴比倫國之間貿易往來的最繁華海港。
他恨不得插翅而飛,可是還不忘記折磨雷馬薩并以此為樂,法雅一看到他就想到隱心眉,想到這個該死的女人剁掉了自己的手指,在賈拉爾王室,威盛凱皇帝以及那么多仆從面前丟出去喂了狗,這是他這輩子的奇恥大辱。
法雅想過無數次如何報復隱心眉的甜美計劃,要不是熊牙這個狗娘養的神牛叛徒,他一定會在溪谷戰役上干掉那個礙事的威盛凱皇帝,并且活捉隱心眉,讓他手下的士兵將她輪辱到奄奄一息,再把她像一條母狗一樣交給巴比倫王。
那該是多么美好啊!
可惜!功虧一簣,真是日了狗了!
不過好在法雅至少手里有雷馬薩這個棋子,雖然不如隱心眉價值大,但是也是一張王牌了。這家伙率領莫利斯人和威盛凱帝國簽訂了雙獅協定,唐泰爾國王這個蠢蛋竟然死活站在賽瑟的一邊,而完全不顧自己的老婆安琪王后早就暗戀這個娘們一樣漂亮的皇帝很多年,這難道不是蠢到家了?!
支持賽瑟,就是支持唐泰爾,就是反對金大公,就是巴比倫王尼布甲的敵人,也就是我法雅的敵人。我這個溪谷駐地侯爵當得那么憋屈,我父親當年還因為支持金大公而死在牢里,就是威盛凱人慫恿唐泰爾的父親所干出來的好事,賽瑟和唐泰爾他們都該滾下臺,都該被五馬分尸。
雷馬薩知道法雅恨自己,更恨隱心眉,他反倒覺得一陣快福憎恨吧,你這個懦弱的賈拉爾叛徒,那只會讓你暴露弱點,你就是一個兩面三刀,野心勃勃的卑鄙人;心眉對你做得太不夠狠,換做是我的話,我會把你身上凸出來的部分全部剁下來喂畜牲,法雅。
法雅從雷馬薩的眼神中看出他對自己的鄙視,他的怨氣更加強烈了。
法雅故意讓雷馬薩的仆人波米騎在一匹瘦馬上,自己則牽著雷馬薩手上的繩索,策馬狂奔;讓這位現任的岡勒底公爵、莫利斯人未來的國王、隱心眉的未婚夫像一個最卑賤最骯臟的奴隸一樣跟在自己的馬屁股后頭跑。
法雅看到雷馬薩因長時間劇烈奔跑而體力不支跌倒在滿是泥漿和馬糞的地面上,被自己拽著一路滑行,尖利的碎石和瓦礫刺得他渾身出血,臉上身上全是淤泥和糞便,臟得幾乎看不出人樣,法雅就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大笑,仿佛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畫面——僅次于他腦海中浮現的隱心眉被輪奸的場景。
法雅手下的巴比倫神牛精兵也笑得樂不可支,波米拼命喊著雷馬薩的名字,一邊哭一邊叫,大聲咒罵法雅和他的祖宗,結果被一名神牛一拳打得滿臉出血,終于閉了嘴。
“別哭,波米,”雷馬薩從泥漿中爬了起來,法雅終于拉住韁繩停住了胯下馬匹的飛奔,這個十六歲王儲的嗓音異常平靜,還流露出深深的不屑和嘲諷,“別再丟莫利斯男饒臉。我會把這個賈拉爾叛徒和他手下的神牛精兵全部剁碎了喂狗,我道做到。”
法雅的臉色頓時變得比死人還難看,他策馬走到雷馬薩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位少年,咬著牙關,像毒蛇一樣嘶嘶作響地,“我本來想把你完好無損地送到巴比倫,現在看來,我真是過分好心了。”
語畢,他手上忽然亮出一柄鋒利的匕首,他把它深深地插進了雷馬薩的肋骨之鄭
“不!”波米尖叫了起來,看著他的主人像一袋毫無生氣的麻袋似的倒在了血泊之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