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軍在臨湘城郭東、南兩個方向安營扎寨,之后幾日,驅使數以萬計的民夫,筑圍鑿塹,造作云梯,為大軍攻城做準備。
而這時,遠在酃縣的劉景,則帶著劉宗、劉修、蔡升等人,參觀由他一造的酃縣城防。
在原臨蒸鄉邑的基礎上,經過一年時間的改造,漸漸顯露雛形,不過距離劉景心里真正的設想,還差得遠呢,至少還需要一兩年的時間。而等到徹底完工之日,就該是直面荊州大軍的時候了。
可就算現在酃縣城只是一個半成品,劉宗、劉修、蔡升等立于城下,仍然感到頗為吃驚。
酃縣城周回不過四里有余,相比于周回十數里的郡城臨湘,真可謂彈丸之地,然而論城防體系,酃縣足以甩開臨湘數條街。
一座半圓形小城,高度與城墻等齊,將酃縣城門牢牢圍在里面。這便是甕城,甕者圓也,乃是華夏城池最重要的防御設施之一。
城門之上,置有三重層閣,閣上架屋,屋上架樓,樓高數丈。閣、屋、樓皆可陳列弓弩手,居高臨下,壓制城外之敵。
酃縣的城墻不高亦不厚,但女墻排列整齊,馬面極長且密集。
劉熙著作的《釋名》載曰:“城上垣,曰睥睨,亦曰女墻。”睥睨,意指于城上窺人。同時也起到掩護城墻上的守軍之用。
馬面又名行城,早在《墨子》中就有記錄,其凸出于城垣表面,是一座臺狀建筑,由于外觀狹長如馬面,因此取名馬面。
馬面因為向城外延伸出一段,可以從左右兩個方向,配合正面友軍,對攀城的敵人發起攻擊,從而形成交叉火力,夾擊敵軍。這就是《墨子·備敵篇》中提到的“以鼓發之,夾而擊之。”
城墻上除了女墻、馬面外,還修建了大量的樓櫓,幾乎每隔十數步,便有一座,單單一面城墻,便多達二三十座之多。
更可怕的是,劉景對這樣的密度似乎并不滿意,還準備再增加一些,整個酃縣城,幾乎被他武裝到了牙齒。
更遑論,酃縣城北倚承水,東臨湘水,三面環山,具有絕佳的地理優勢。
任何人面對這樣一座軍事堡壘般的城池,恐怕都要頭痛不已。
劉宗昨日抵達酃縣時,遠遠就發現酃縣城的特殊,不過畢竟沒有近距離觀察,今日親臨城下,才發覺酃縣城防的恐怖之處。
似甕城、閣樓、女墻、馬面、樓櫓,乃至城墻四角的角樓等城防設施,并不是什么新鮮事物,甚至都不是漢代發明,大多在春秋戰國時代,就已經陸續出現。但真正能將它們整合一處者,卻寥寥無幾,而且看得出,劉景在前人的基礎上又有所改良。
酃縣城防之完備,放眼天下,亦是屈指可數,少有能及者。
“仲達,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本事。”劉修不停觀望,忍不住贊嘆道:“有此堅城,只需千人據守,便可抵萬眾之敵。”
劉宗內心頗以為然,不過他嘆服的不是劉景修建了這樣一座堅不可摧的城池,而是他早在去年的時候,就開始修建此城。
他這么做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抵御賊寇、荊蠻,除了劉表大軍,還有誰值得他如此重視?
其先識遠量,委實可怕。
劉景笑著擺手道:“城防雖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卻是人。昔日昆陽小城,未嘗堅固,卻擋住了王莽百萬大軍。”
劉宗和劉修下意識相視一眼,劉景提到昆陽之戰,顯然不是毫無因有,其意有所指啊。
蔡升似乎對這些城防設施格外感興趣,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從上面離開過,直到聽聞劉景之言,才收回視線,開口道:“遙想世祖風采,著實令人神往。”
劉景笑著頷首道:“是啊,世祖雖有宗室之名,卻起自于徒步,創基于綠林,最終短短十數年間攘除禍亂,誅滅無道,天下歸一。繼高祖之休烈,修文武之絕業,德冠往初,功無與二。”
劉宗、劉修一時間聽得心神搖曳,不能自已,齊嘆道:“壯哉!世祖!”
劉景隨后又帶領三人登船參觀拍竿。由于拍竿目前尚屬于己方的秘密武器,是以平日以絳布蒙之,使外人無法看清詳細。
初時三人還感到很是奇怪,不知為何要在船首立桅,直到扯去絳布,露出拍竿的真正面目,并且親眼目的了拍竿的威力,三人不禁陷入深深的震撼之中。
當今水上作戰,無非遠近、火攻幾種,近距離交戰,主要是以船身覆蓋牛皮的艨艟沖突敵艦,或者以鉤、拒等武器拉近雙方距離,然后登陸敵艦白刃戰。
但是說實話,兩種方法都很難在短時間內,以較小代價重創敵人,畢竟雙方兵船、武器,都處在一個水平線上,最后拼的,只能是誰的船大,誰的兵多。
然而拍竿的出現,對于水上作戰絕對是飛躍性的,抵近后只需拍幾下,就有機會毫發無傷的摧毀敵艦。
劉宗興奮的連連打轉,對劉景道:“這、這可真是水戰之利器也!若是運用得當,足以一戰摧毀數倍于己的敵船。難怪仲達你以布蒙之,不肯示人,換了我,肯定也會想方設法隱藏。”
劉景笑道:“此物靈感來源于桔槔,我便是根據桔槔取水的原理,制作出了此物,取名拍竿。”
“原來如此。”劉修恍然,隨后又嘆道:“仲達不僅文才冠世,竟然還懂得筑城、制器,還有什么是你不懂的?難道世間,真有生而知之的人嗎。”
劉景笑了笑,他若是知道自己發明的曲轅犁的效果,恐怕更要五體投地了吧?
沒錯,他今年春耕之際發明了曲轅犁。一個新鮮事物,想要快速普及,絕非一件易事,為此劉景打造了一批曲轅犁,無償送給平陽、鐘水二鄉的授田百姓。
要知道,這個時代,并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鐵犁,百姓可不管什么直轅犁、曲轅犁,有免費的鐵犁,他們自然是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