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之所以大興屯田,是因為中原諸侯混戰連年,導致人口大幅銳減,田地荒蕪,糧食奇缺,軍民皆乏食,已經嚴重制約了曹軍的發展,因此曹操才設置田官,聚民屯田,恢復生產。
而荊南地區地廣人稀,水網發達,土腴沃壤,也沒有歷經中原那樣持續長達十余年的動蕩,只需要輕徭薄賦,勸民農桑,很快就能積稻盈倉,衣食無憂。
所以劉景一開始就沒考慮過民屯,若非兩萬荊、交軍俘虜無處安置,他甚至都不打算軍屯。
劉景劃定的屯田區域,以長沙郡治臨湘為,沿湘水而北,一直到羅縣、益陽,長約二百里。再向北就是巴丘了,因太過靠近前線,不再適合屯田。
由于屯田皆在長沙境內,長沙郡府早在去年初冬時,就擔負起了屯田的前期準備工作,如耕牛、農具、稻種、土地等等。
目前長沙郡府掌握的耕牛,足有三千頭,可耕田二十萬畝。這些耕牛大多都是繳獲自交州軍,荊州軍也貢獻了一千余頭。
農具方面,劉景在荊南戰事剛一結束,便下令酃縣、茶陵等地冶坊,乃至耒陽鐵官,不再只專注于制造鎧甲、武器,而是分出部分精力趕制農具。眼下長沙府庫中的農具數量頗為可觀。
至于稻種,長沙除了自身的儲備外,零陵和桂陽又分別支援了五萬石,已足夠屯田之用。
土地則最為麻煩,首先檢核無主之地,就是一項耗時耗力的大工程,前后花了近兩個月。
自三年前長沙北部地區淪陷于荊州軍之手,羅縣、益陽長期脫離長沙郡府,以致地方豪強、大姓漸漸坐大,無主之地多被其等侵占,長沙郡府檢核土地,不可避免受到他們的百般阻撓。
所幸檢核土地一事由桓階親自主持,在搞定郡城臨湘的土地后,他于去年臘月,與劉修領兵北上,并調王彊、劉祝率部南下,雙方會合于羅縣城下,一時間戰艦密布江上,甲士枕戈擊楫,羅縣豪強、大姓,人人自危。
桓階并沒有對羅縣豪強、大姓大開殺戒,當時劉景尚在零陵,長沙作為后方絕不能生亂。
桓階乃召集羅縣豪強、大姓于縣寺,其執掌長沙郡府十余載,名望素著,外有強軍為恃,恩威并濟下,羅縣豪強、大姓盡皆屈服,無一人敢于違逆其意。
桓階深知“話不說死,事不做絕”的道理,在收回無主之地的同時,也給羅縣豪強、大姓留出了一部分利益,使雙方“皆大歡喜”至少表面上如此。
有羅縣做榜樣,益陽豪強、大姓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雖有長沙郡府幫忙解決了屯田前期準備工作,但安遠將軍府的任務卻一點也不輕松。
屯田是集體作業,土地自然是越集中效率越高,而無主之地,大多零零碎碎,分布于各地,安遠將軍府的首要任務,是在春耕到來前,將土地集中起來。
這就需要與百姓交換土地,此事說來容易,做來難,田有肥沃貧瘠之分,有道近道遠之別,在交換土地的過程中,必然會引起大量糾紛,且還要提防官吏中飽私囊,大姓趁機牟利。
此事劉景交由桓階權負責,相信憑借他在長沙的崇高威望,足以震懾宵小之徒。
在桓階的統籌下,屯田準備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兩萬荊、交軍俘虜這個冬天同樣也沒閑著,在劉景軍士卒的看押下,治屋宇、筑堤壩、修橋梁、鋪道路忙得不可開交。
建安六年的正月轉眼間便過去了大半,這日王彊率領兵船,風塵仆仆的回到臨湘,當他踏進安遠將軍府便坐,看到劉景的那一刻,心情再次變得激動起來,以致陰鷙的臉容都顯得明朗許多。
去年劉景在巴丘設縣,任命他為巴丘縣長,使他一躍成為眾將之中,第一個獲封百里之宰的人。當時王彊的心情,便如同現在一般激動。要知道古代一個子、男之國,其地也不過百里而已,與今之一縣相仿佛,這要是放在古代,他已是一方諸侯了。
如果說縣長之位,他心里還曾有過幾分期待,那么太守之位,他卻是連做夢都不敢奢望。哪怕劉景不重出身,用人唯才。
沒辦法,誰讓他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商賈,就連浪蕩閭里、市井的游俠,都能將他遠遠甩開,追隨劉景左右,未來或許可以做到將軍,但絕對做不了太守。
王彊顯然低估了劉景的魄力,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在現實之中發生了
說實話,巴丘雖然剛剛設縣,可它的領土范圍極大,控三江湘水、澧水、沅水、擁洞庭,沃野數百里,論潛力,絲毫不下于長沙郡治臨湘以及酃縣。
巴丘的戰略地位更是毋庸置疑,若是做個比喻的話,巴丘之于荊南,便如同江陵之于荊北,乃重中之重,不容有失。
相比之下,郁林便乏善可陳了,然而不管怎么說,郁林即使再差,也終究是郡,王彊成為郁林太守,便意味著他打破了兩千石的壁壘,相信只要做出一番成績,必定順理成章轉任他郡。
“小人王彊,拜見將軍”王彊額頭觸地,大禮拜道。
劉景失笑道:“子健,你已經是兩千石太守了,就該有兩千石太守的樣子,不可再自稱小人,否則豈不讓人笑話”
王彊畢恭畢敬地道:“小人乃將軍拔于微寒,無論官至何職,在將軍面前,都是小人。”
劉景暗暗搖了搖頭,別看王彊在他面前如此溫馴,在外面卻是另外一副樣子,在軍中士卒眼中,其治軍酷烈,威重令行;在巴丘吏民眼中,其獨斷專行,威形喧赫,可謂人人畏之如虎。
劉景繞案而出,將王彊從地上扶起,笑著說道:“子健,你不僅有軍事才能,亦有治理之才,郁林郡交予你手,我十分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