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荊州大軍在柴桑東北湓水口扎下大營,休整一夜后,次日劉景即遣民夫截斷柴桑護城河的水源,以土石填充護城河。
柴桑守軍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護城河被荊州軍填平,弓弩手躲在女墻之后,對背負土石,直趨城下的民夫、士卒展開瘋狂射擊。
荊州軍亦不甘示弱,或登土山,攢射城頭,或乘輕舸,直逼城下,每一輪齊射,都會將數以千計的箭矢傾瀉到柴桑城上。
柴桑守軍人數雖少,卻有城墻作為依托,不僅沒有被荊州軍壓制,反而與其斗得有來有往。
劉景并未過多關注柴桑城下的戰斗,因為毫無意義,柴桑靠弓弩可打不下來,他又派出一批民夫,前往柴桑以南廬山中采伐樹木,修造攻城戰具。
傍晚時分,昨天被劉景派往彭澤查探情況的斥候陸續返回湓口大營,向劉景匯稟彭澤情報。
彭澤守兵人數遠不及柴桑,連千人都不到,至多只有幾百人,主要防備的方向是西面和北面,南面雖有守衛,卻較為松懈,而東面幾乎沒有投入兵力防守。
彭澤守將的選擇倒也不出劉景意料,畢竟彭澤兵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西面和北面由于直面荊州軍,肯定要重點布防。
東面、南面屬于江東腹地,自然不會投入太多的兵力。南面濱鄱陽湖,多少還會盯著點,東面背靠丹陽,就幾乎不設防了。
劉景在和龐統、李嚴、崔鈞等心腹謀臣商議后,決定事不宜遲,今天晚上就派遣一支精銳,乘船沿江而下,繞到彭澤東面,如果一切順利,在天亮前對彭澤發起突襲,爭取一戰而下。
甘寧見劉景有了決定,馬上主動請戰道:“將軍,甘寧愿親將部曲,浮江東下,奪取彭澤。”
劉景想也沒想便搖頭拒絕:“興霸乃軍中大將,豈可輕出。”
劉景麾下六大將軍,跟隨他來到柴桑的只有韓廣、甘寧二人,韓廣已分兵駐守柴桑以南,眼下軍中只有甘寧一位將軍,夜襲本就有著極大風險,萬一甘寧有個三長兩短,豈不痛失一大將?屆時誰來為他統帥大軍?
文聘自忖為降將,身份尷尬,現在迫切需要戰功證明自己,此次夜襲彭澤,他勢在必得,起身對劉景道:“聘歸于將軍以來,寸功未建,卻得將軍厚待,內心常感羞愧,愿為將軍奪取彭澤,以報恩遇,望將軍應允。”
“嗯?”在劉景的印象中,文聘并不是那種攻城先登,陷陣卻敵的猛將,所以一開始并沒有考慮他,不過劉景倒也能理解他身為降將,急于立功自效的心情,想了想便答應了他的請求。
劉景隨后又點將馮習,讓他和文聘各將千人,奔襲彭澤。
當天黑之后,文聘、馮習及兩千將士在營中飽食一頓,又飲下劉景所敬壯行酒,整甲持兵,出營至湓水口,登船出發。
目前彭蠡澤,及出江口皆掌握在荊州水軍手中,文聘、馮習不必擔心在水上突然遇到敵人。數十艘輕舸順流而下,夜才過半,便已成功繞到彭澤之東。
二人尋一處背風之地登陸,留下棹卒看守船只,二人各將千人,直奔彭澤,期間派出斥候先行查探,結果和之前的情報一樣,偌大城墻之上,守衛寥寥可數,簡直和不設防沒什么不同。
盡管彭澤防備十分松懈,但文聘、馮習謹慎起見,沒有冒然靠近城下,而是躲在東郊一座山谷中,命部眾抓緊時間休息恢復體力,羸兵負責制作簡易云梯。
雞鳴之時,文聘、馮習見已制成十架云梯,當即集結部眾,潛出山谷。
黎明前是人睡得最熟的時候,也是最易困倦的時候,彭澤城頭看不到半個守衛,荊州軍將士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沖到城下。
馮習輕佻而驍勇,一向身先士卒,第一個攀梯而上,文聘亦緊隨其后,爬上城頭,二人部眾見此,士氣振奮,人人爭先。
很快,數以百計的勁卒隨馮習、文聘登上城墻,兩人分工明確,一個帶人摸進門樓,抹殺熟睡的守軍,一個帶頭沖下城墻,斬殺門卒,打開城門。
也不知是他們運氣太好,還是對手太爛,總之,直到荊州軍開始不斷通過城門,涌入城中,他們的行動才徹底暴露。
而此時面對超過兩千人的荊州軍精銳,彭澤守軍縱然有心抵抗,亦無力回天。
“荊州軍殺進城了、荊州軍殺進城了……”一聲聲凄厲的叫喊聲,瞬間驚醒了整個彭澤縣城。
彭澤長徐宗睡夢中似乎聽到了什么聲音,陡然驚醒過來,側耳傾聽,聲音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當他聽到荊州軍已經殺入城中,不由臉色大變,這時也顧不上多安慰惶恐的妻子幾句,匆忙披衣持劍,外出查看情況。
不久,門下主簿、賊曹相繼帶著人趕來官舍護衛,然而這卻不能給徐宗帶來任何安全感,因為就這么一會工夫,敵人已經攻入縣寺,在漫天的喊殺聲中,向著他這里急速逼近。
徐宗握著劍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他猛然發現在面對死亡威脅時,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無畏。
徐宗出身豫章冠族徐氏,其從祖徐稺,博學五經,兼通天文、歷法,號稱“南州高士”,州中三舉茂才,郡中四察孝廉,三公府五辟,徐稺均未赴任,一生淡泊自守,深受世人敬仰。
其從父徐亦有賢名,華歆為豫章太守時,禮請相見,徐卻不為所動,以患病為由拒之。
徐宗沒有從祖徐稺、從父徐隱居不仕的節操,少以才華名動豫章,被華歆舉為孝廉,之后徐宗隨華歆歸降于孫策,因素有名望,被孫策任命為彭澤縣長。
數月前,孫權以徐盛為蕩寇校尉,督柴桑、彭澤二縣。徐宗對孫權的決定大為不滿,徐盛區區一個流戶兵子,有什么資格來督他?認為孫權沒有識人之明。
徐宗心中苦笑,如今看來,孫權并沒有看錯人,當敵臨難,奮不顧身,他不如徐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