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課的時候,夏小遲喜歡去孤鴻山采草藥。
不僅是因為老爸開診所需要用到,更多的原因是夏小遲喜歡這種行走在山野中的感覺。
孤鴻山山勢不高,但風景還算優美。采藥累了的時候,夏小遲就會找處峰頭坐下,遠眺山景。
微雨后的孤鴻山,林深葉茂,嵐光鎖翠,山水黛色下,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夏小遲經常就在這自然風光中,午寐片刻,一會周公。
今天和往常一樣,夏小遲正躺在山峰上,嘴里嚼著草根,傻傻看天。
忽見天邊一道劍光掠過,隱約間還有個人影,隨后便一頭栽下,落在了半山腰的密林里。
仙人?
久聞仙人事,未見仙人來。
沒想到今天竟然能看到仙人,雖然那下落的姿勢看起來不太雅觀——他好像是頭朝地落下的。
夏小遲精神一震,忙向密林方向跑去。
待跑近,就看到一個白衣男子正躺在地上,渾身上下都是傷,鮮血滿身,胸口還有一個大洞。
這是夏小遲第一次遇到仙人,卻沒想到是個這么慘的仙人。
可就算這樣,他也還活著。
看到夏小遲,那白衣男子叫道:“喂,快來救我!”
這人好不禮貌。
夏小遲站在原地,只是看,卻不動。
他問:“你是誰?”
“我叫白恩飛,飛仙門弟子。你救了我,飛仙門一定會報答你的。”對方道。
白恩飛?這名字不好。
恩是白搭,情要飛馳,這樣的人,從基因上就決定了是個忘恩負義的家伙。夏小遲暗想。
所以他站在那里,靜靜的看著。
白恩飛急了,拍著地喊:“喂,你是聾了還是傻了?聽不明白我說什么嗎?快來救我,必有重謝!”
夏小遲只是看著他的手不說話。
白恩飛的手里攥著一串珠子。
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
都傷成這個樣子了,還死捏著珠子不放,多半是好東西。
看到夏小遲的眼神,白恩飛有些緊張:“你想干什么?”
“你這珠串不錯。”夏小遲說。
白恩飛就更緊張了:“不行,除了這個,我什么都能給你!”
夏小遲搖搖頭:“我不要。”
聽到這話,白恩飛輕松許多。
然后他聽到夏小遲又說:“你死了,你的東西都是我的。”
“……”
白恩飛簡直要瘋了。
他中了悲歡掌,所以現在胸口一個大洞,洞口是手掌型的,嚴絲合縫,正好能安只手進去,不見血流,不見心跳;
中了離合劍,所以脖子還剩半拉皮連著,頸椎是徹底斷了,靠的是一柱凝練混元氣,當成頸椎骨在用,撐著腦袋不掉下來。
又中了愛憎刀,所以左腿和右腿正在互相打架,你踢我一腳,我踹你一下,分都分不開。
但這些統統不是要命的。
要命的是苦情拳。
無影無痕無傷無跡,卻讓他五內俱焚,元神重創,真真是活不過多久。
但還有機會。
他有師門秘傳的移花接木,只要這小子再上前一步,只要一步,就能把苦情轉移,愛憎別離,將大傷要傷重傷,全轉移到這小子身上。
雖然這小子會一命嗚呼,但至少自己可活。
這很好。
自己是仙門弟子,性命高貴,這小子能為自己一死,也算榮耀。
但偏偏夏小遲就是不肯邁出這一步,只是看著自己,等著自己死。
這荒山野嶺的,他是真的找不到第二個目標了。
最重要的是,他沒時間了。
于是他嘆氣:“好吧,你過來,我把這珠串給你。”
夏小遲卻不動。
他說:“你把珠串扔過來。”
白恩飛大怒:“你什么意思?”
夏小遲便回答:“老爹說,修仙者的話,信不得,莫要信。他們殺人不眨眼的。”
白恩飛氣的以掌拍地:“放肆,荒唐,荒謬,怎么就信不得?”
“信不得!”夏小遲認真回答:“天荒歲子,仙人役凡,使凡不得生。起而戰之,斗之,殺之,盈尸萬里。天荒一百三十年,仙凡立約,凡人廢武備,止兵戈,予凡人平等身份。但是等凡人馬放南山,刀槍入庫,仙人便作妖法,興刀兵,再犯九州。”
白恩飛大叫:“胡說,明明是凡人不守信諾,秘研浮空要塞,私建神金艦隊,所以才導致重啟戰事!”
夏小遲繼續:“大寒三百四十二年,仙門再廢約,偷襲望霞山,導致鬼淵爆發。”
“胡說!是你們試驗滅仙雷炮,試驗失敗,炸開鬼淵。”
夏小遲不理他,繼續道:“小甲七十六年,還是你們,暗殺絕天帝。”
“胡說,他是鬼族殺的。”
夏小遲不理他,就是看著他。
白恩飛氣得要吐血,卻發現自己竟然完全不可能說的動這家伙。
仙凡之間成見太深,雖然現在暫時是和平,但彼此誰也看不慣誰卻是真事。
如果他是凡人,在這深山老林里看到一個修仙者落難,他也不會救。
沒落井下石已是好的。
等等,他還不如落井下石呢,至少自己有機會施展移花接木。
想到這,白恩飛立刻道:“要不你過來殺了我吧?給我一死,讓我死個痛快。”
夏小遲便道:“你手上有劍,可以自己殺。”
白恩飛哀求:“我沒力氣了。”
夏小遲搖頭:“你在撒謊,何來和依依跟我撒謊時,眼神就是你這樣的。”
白恩飛肺都要氣炸,如果他還有肺的話:“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想看著你死。”夏小遲回答。
白恩飛被氣的眼白一翻,倒過氣去。
“死了?”夏小遲嘀咕。
白恩飛一動不動。
夏小遲便拿起石頭砸了一下,白恩飛沒動靜。
夏小遲也不急,走到一旁坐下,取出個自動加熱的快餐盒來,就這么自動加熱了,慢慢吃。
這飯菜是何星親手為夏小遲做的,手藝極好,形色俱備,最難得是還有一股濃郁香氣。
菜香飄來。
“咕嘟。”白恩飛的肚子響了一下。
夏小遲便笑了一下:“原來死人也會肚子叫的。”
“我操你姥姥!”白恩飛坐起來大叫一聲,然后再次倒下。
這次他再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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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遲又等了兩個小時,甚至爬到樹上撒了泡尿,最后又找了只老鼠來啃尸體,確認是真死了后,才過去把他的東西都摸走。
其實夏小遲不知道什么是好東西,但既然這死飛仔如此重視這珠串,那多半就是好東西。
至于白恩飛留下的那把飛劍,聽說修行者的飛劍都是有心神印記的,拿了容易被查到。
夏小遲想了想,決定還是挖個坑埋下,等過段時間再挖出來——如果還有那機會的話。
這么做好,夏小遲就拿著珠串走了。
他走后又過了兩個小時,孤鴻山遠處飛來四個人。
這四個人一個紅衣,面如重棗,一個黃衣,臉長如馬,一個灰衣,面色悲苦,還一個女子,竟是半面嬌顏,半面焦顏。
落在白恩飛的尸體前,四個人看看。
紅臉男道:“東西被拿走了。”
馬臉兒便道:“廢話,我們看見了。”
紅臉男道:“我沒跟你說。”
馬臉兒:“我卻是跟你說。”
紅臉兒:“可我不想理你。”
馬臉兒便跳起來:“那你現在還不是在和我說話?”
紅臉兒認真道:“我在和驢說話。”
“驢?驢在哪兒?”馬臉兒想了想,半天才反應過來,暴跳如雷:“鐘別離你敢罵我是驢?來來來,老子要和你大戰三百回合。”
“閉嘴!”
隨后就聽一聲暴喝。
半顏女沖過來,對著馬臉兒就是一拳,然后飛起一腳踢在紅臉兒身上,出手奇重,砰砰兩下打得兩人狂噴鮮血,然后這兩人也不吵了,突然間就抱在一起。
一個全身冒紅光,一個全身冒綠光。
就這么緊緊抱在一塊兒,一邊抱還一邊喊:“都是自己人,出手還那么重。”
“就是,你少打我們幾次,這白恩飛就不能跑!”
兩個人都在罵,卻抱在一起不肯分開,片刻,紅光綠光交融完畢,才分開各自坐下。
“整天嘰嘰歪歪,啰里啰嗦,煩都被你們煩死了。”半顏女怒道。
旁邊苦情老頭嘆口氣:“阿焦,你也少說兩句吧。”
“哦。”女子便乖乖站到一旁。
老者一抬手,就這么對空輕撫了一下,地上新挖過的土坑就重新翻開,露出土里那把劍。
老者道:“只拿了珠串,沒有拿劍,說明知道劍有心神印記,無法抹去,意味著不是修仙者,多半是個凡人,應該是個有些基礎修仙知識的。但是把劍埋起來,意味著其實某一天還想回來再取劍。”
馬臉兒大喜:“那我們在這兒等那家伙不就行了?”
砰!
老者手臂一伸,一記無影重拳轟在馬臉兒臉上,馬臉兒直挺挺倒了下去:“干嘛又打我鼻子。”
阿焦不屑:“因為你太蠢。等……你想等到什么時候?人家過三個月再來,你就等三個月?”
收拳。
老者若無其事道:“孤鴻山附近有一城三鎮,落馬城,煙霞鎮,清水縣,梁溝鎮,拿走東西的人,應該就是這四個地方的居民之一。”
阿焦:“那我們分頭去找。”
老者點頭:“嗯。我去落馬城,阿焦去煙霞鎮,別離去清水縣,阿鬼你去梁溝鎮。”
馬臉兒不干:“憑什么我去梁溝鎮啊,這名字這么土,哪比的上落馬城,煙霞鎮,清水縣的名字好聽。”
老頭一瞪眼,馬臉兒阿鬼再不敢硬抗,脖子一縮:“去就去唄。瞪什么瞪嘛,怪唬人的。”
四人便告分開,朝著四個方向飛去,轉眼消失不見。
在他們走后又過了兩個小時。
又是幾人落了下來,卻是三名白衣人,赫然和白恩飛的衣著一模一樣。
一個長得玉樹臨風,說不盡的仙風道骨,一開口卻嚇人一跳。看著地上的尸體,他道:“龜兒子干內老母,小五子死球咧。”
旁邊一個臉有點黑的道:“有殘余的愛憎之力浮動,應該是焦顏那鬼女人。”
第三個穿白衣的卻是個瘸子,手一握拳:“滅情四煞,害我五弟,絕不能放過他們。”
那玉樹臨風男便斜眼看瘸子:“明明系小五介個瓜娃子偷人家滴斯門重寶嘞,死了也是活該……”
瘸子大怒,一跳三丈:“你他娘幫誰說話的?你是哪頭的?飛仙門的還是絕情門的?”
黑臉說了句廢話:“當然是飛仙門的人了。”
玉樹臨風男道:“窩林恩楓一向幫理不幫親內。”
“我踹死你個混球!”瘸子飛腿要踹,還好黑臉男死死抱住他。
“冷靜,冷靜,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得趕快找到東西,總不能讓小五白死吧?”
這時候瘸子和林恩楓不說話了,互相看看,然后一起點頭:“嗯。”
“那就成。”黑臉道:“孤鴻山這兒有一城三鎮,落馬城,煙霞鎮,清水縣,梁溝鎮,咱們各去一個地方。”
林恩楓點頭:“要得。我去落馬城,老三去清水縣,老四你去煙霞鎮。”
黑臉兒道:“還剩個梁溝鎮呢。”
林恩楓回答:“分身乏術,仙人也是木得辦法……去完了介邊再去內邊塞。”
“好,就這么辦吧。”兩人一起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