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了堅合什一禮:“易將軍此舉救麾下八千性命,功德無量!”
“不敢當!”易寒園冷冷道。
他扭頭看一眼逃離的方向,沉聲道:“我那些部下……”
了堅道:“他們現在已然是鎮南城人,自然會盡心救治。”
易寒園點點頭:“那就走吧!”
了堅道:“易將軍只需沿著大道往前即可,一路通往鎮南城。”
“你就不怕我們半路逃走?”
“阿彌陀佛!”了堅合什一禮,沖段瑞微微一笑,然后飄飄而去眨眼不見蹤影。
“這和尚是大宗師吧?”段瑞皺眉盯著了堅漸漸消失的背影,沉聲道:“南王還真夠奢侈的,讓大宗師跑腿!”
“……大宗師!”易寒園緩緩道。
段瑞看向易寒園:“將軍,我們真要投降嗎?”
“你覺得呢?”易寒園瞥他一眼。
段瑞搖頭嘆一口氣:“將軍,我們沒有選擇吶,要么舍了老婆孩子,要么乖乖的聽命。”
“那還廢什么話!”易寒園冷哼。
段瑞垂頭喪氣:“我們算是被南王吃得死死的,抄我們老窩,斷我們后路,其實根本不必埋伏我們,只要抄了我們后路,我們還能怎么辦?”
易寒園淡淡道:“如果不給我們點兒厲害,我們能甘心情愿嗎?”
“那倒也是。”段瑞點點頭。
眾人士氣低迷,有氣無力的往南而去,一路上看到村莊也不敢去搶。
誰知道這村莊是不是埋伏,是不是布置著陣法,既然已經投降了,那就老實一點兒吧。
怎么著也要給南王留一個好印象。
剛開始的時候,大道還有點兒崎嶇不平,經過一天之后,路陡然變成了平坦的青石大道。
這青石大道比得上天京城內的大道,平坦而堅實,馬蹄踩在上面嗒嗒作響,聲音清脆。
無數塊青石鋪就的大道,能看到新施工的痕跡,顯然都是新建成的官道。
易寒園他們心下稱奇。
南境不是貧困嗎?怎如此大手筆,建這樣的青石大道是何等奢侈的事?
如果在鎮南城內,還說得過去,這可是城外的大道,要耗多少的人力物力?
不說別的,找到這些青石礦就是一大麻煩,再加工成大小相同的塊,然后再運過來,鋪上去。
每一步都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真不知道南境是如何負擔得起。
“乖乖,這還是南境嗎?”段瑞搖頭感慨道:“真叫一個奢侈!”
“嗯。”
“難道都是南王掏錢弄的?”段瑞打量著馬蹄下青石,搖頭道:“南王是不是利用大宗師的身份,或者利用青蓮圣教教主的身份去搶銀子了?”
“搶銀子還會干這種事?!”易寒園淡淡道。
“看來這位南王爺還是一位愛民如子的人物。”段瑞笑呵呵的道:“說不定我們這一次跟對人了!”
段瑞其實對這一次投降并沒什么抵觸。
憲王這棵大樹倒下,新任太子看著溫吞吞的,一幅虛懷若谷的模樣,下手卻狠毒異常。
整個長春城已經被滲透得差不多,如果這一次不是出來打仗,恐怕很快長春營就已經不聽他們的了。
誰都知道憲王完蛋之后,太子要讓心腹上位,像易將軍,自己這樣的都是清洗的對象。
不僅僅是要讓他們挪出位置,還會要自己等人的性命,免得留下后患。
所以說太子的手段狠毒。
易寒園淡淡道:“跟對人,跟不對人,又有什么關系呢,將軍難免陣上亡。”
他現在心灰意懶,已經看透了世情,對于宦海浮沉已經厭倦。
如果不是因為手下這些部眾們,他早就請辭致仕,做一個富家翁了。
之所以還挺著,一者是不舍得手下們,怕他們被送死,二者就是隱隱的不甘心。
過慣了帶兵的日子,每天在軍營里,讓自己回到城里做一個富家翁,蒼白枯燥,如行尸走肉無疑。
“瞧南王的手段吧。”段瑞興奮的道:“足智多謀,我們會不停的打勝仗!”
“他不知兵,打什么勝仗?”
“我聽到小道消息,說清溟公主在大月鐵西關能戰無不勝,正是因為南王爺。”
“捕風捉影之事,”易寒園搖搖頭。
他們繼續往前,待又過了一天,便看到了大道兩旁忙忙碌碌的人們。
熱火朝天的栽樹,道路兩旁還修建了小亭。
而修建道路之人看上去個個氣色極佳,紅光滿面,絲毫沒有面黃肌肉的窮相。
不是說南境百姓衣不敝體,食不飽腹嗎?食不飽腹能這樣?
衣不敝體也是說笑,個個身上穿的鮮亮衣裳,顯得很反常。
正常情況下,來干這種力氣活,磨損衣裳,赤著胳膊光著膀子才是常態。
而這些干活的個個衣裝整齊,絲毫不怕磨破衣裳,委實怪異。
面對他們轟隆隆的鐵騎,道路兩旁的人們好奇的看看,然后被吆喝幾句,便繼續干活,絲毫沒有畏懼之意。
“竟然不怕我們!”段瑞哼道。
“他們是常見到軍隊。”易寒園沉聲道。
段瑞道:“南境的軍隊?呵呵!”
南境那些城衛軍能稱之為軍隊?
雖然他們是折了一多半兵馬,可那不是南境的軍隊,而是陣法之威。
易寒園淡淡一笑,傲然不語。
他與段瑞的想法一樣,南境的城衛軍不配稱之為軍隊。
兩邊的做工的人們如螞蟻一般,勤勤懇懇,即使不勤懇的也會被人訓斥得勤懇。
一行人沿著青石大道,一直往南,一直來到了鎮南城外三里處,一群騎兵等在那里迎接。
幸存的百夫長及千夫長,還有四個副將,及易寒園隨著一隊騎兵進城。
剩下的駐扎在這里。
段瑞低聲道:“將軍,我們不會被宰了吧?”
“不會。”易寒園淡淡道:“要殺直接就殺了,不必費這么大麻煩。”
南境顯然沒什么用兵之人,自己身為萬夫長,飛云將軍,怎能被殺?
肯定是千金買馬骨,自己一行人反而會得到厚待。
“咦,這鎮南城可不是原來的樣子了!”段瑞打量四周。
看城內大街上商鋪林立,人來人往,感覺比長春城繁華得多,熱鬧得多。
“確實不一樣了。”易寒園輕輕點頭:“看來這位南王爺頗有治理之才。”
“那就好哇……”段瑞舒一口氣:“如果我們一投降過來就敗了,恐怕再沒活路。”
易寒園輕輕點頭。
“王府到了!”前面一位禮儀官轉身笑道:“諸位將軍,我家王爺正在等候諸位。”
易寒園抱拳一禮。
眾人整理鎧甲,昂首闊步跨進氣派的南王府,轉過照壁,看到了正站在大廳臺階下的青年男子。
段瑞還是頭一次看到大名鼎鼎的南王爺。
修長削瘦,俊朗照人,雙眼深邃如海,似乎一下便能看透自己心底,莫名的生出敬畏之意。
他身邊跟著四位美人,個個都容光照人不可直視,環繞簇擁著他。
如此容光燦爛,卻壓不住他的光采。
李澄空打量著這十二位將領,抱拳微笑:“易將軍,諸位將軍,幸會。”
“見過王爺。”易寒園帶著眾人行禮。
李澄空擺手笑道:“能有諸位將軍來投,本王欣慰之至,不勝榮幸。”
“王爺客氣了,敗軍之將,愧不敢當。”易寒園搖頭。
李澄空擺擺手:“進來坐吧。”
眾人來到大廳里坐下。
李澄空道:“易將軍是奉皇上之命而來?”
“其實是太子之命。”易寒園看一眼左右,嘆道:“太子說是奉皇上之命。”
太子的秘令,說是奉皇上之令而下這道令,經過南境時,趁機洗劫南境,最好直接滅掉南境的軍隊。
不管是皇上還是太子的令,他身為長春營的統帥,都沒有辦法違背。
況且也沒把南境放眼里,覺得是摟草打兔子,順手的事,也沒有放在心上。
萬沒想到栽在這了里。
李澄空搖搖頭嘆道:“皇上這是覺得南境崛起,感受到了威脅啊。”
易寒園沉默。
到了這一層次的爭斗,就不是他一個萬夫長能摻合的了,僅能聽一聽。
李澄空道:“罷了,既然是皇上的決定,我身為南王也沒辦法反抗,易將軍可有什么要求?”
“沒有。”易寒園搖頭:“但憑王爺安排。”
“嗯,那就繼續統領著那八千人吧。”李澄空道:“但長春營的稱號是不能要了。”
“是。”易寒園道。
李澄空道:“就以北營稱之吧,易將軍繼續做北營的營主,萬夫長。”
“多謝王爺!”易寒園沒想到自己這個降將繼續統領著原本的部下。
不過這既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好事是自己職權不削,部下們也不會受罪,壞處是恐怕很難真正融合進南境,會一直游離于南境嫡系之外。
李澄空微笑道:“你們一路辛苦,去好好安撫一下部下,再跟家眷們團聚吧。”
“王爺。”易寒園道:“恐怕除了我們這一路,還會繼續有軍隊前來南境。”
李澄空道:“你覺得他們能不能撐得過那幾波?”
“……難。”易寒園輕輕搖頭。
李澄空笑道:“那便是了,去吧。”
“屬下告辭。”易寒園抱拳一禮,轉身往外走。
李澄空對眾人也揮揮手:“往后日子長得很,我過幾天會過去北營跟你們好好聊聊,都去吧。”
“是,王爺。”眾人抱拳退出大廳。
離開王府,進入鎮南城的大街,眾人猶覺得不太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