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女眼神再次短暫交匯。
明顯上了妝的少女五官柔和了些許,除去了一部分疏離感。
大熒幕旁的音箱繼續響起主持人的聲音。
“她將帶來以下曲目”
“肖邦練習曲——”
“op25.no2”
no2!?
秦鍵眼仁晃動的一瞬,少女已經轉身快步的走向了通往舞臺的通道。
一身無垢的白色禮服在通道灰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新圣潔。
只是秦鍵的目光不自然的落到了對方貼在大腿的右手小拇指上
這是秦鍵第一次注意到。
那是一支骨節格外突出,彎曲有些嚴重的的小拇指。
“指導老師,沈青辭。”
……
大屏幕上,觀眾席的熱情隨著少女的出場依舊高漲著。
純粹的觀眾大概只知道肖邦,卻并不清楚‘沈青辭’三個字至今仍舊代表著國內最接近肖邦的人,不過他們只需要聽到肖邦二字聯想到即將上演的華麗優雅即可。
而評委席中,不少人的目光已經不一樣了。
當臺上的少女第一輪以一首貝多芬奏鳴曲急板樂章出場并草草結束時。
她獲得的質疑聲遠比贊許要多。
大部分評委覺得她的處理太過于個性化。
大部分的參賽選手覺得她應該彈肖邦才對。
就好像因為她的某個特別身份,所以必須要受到區別對待一般。
而此時即將在少女與鋼琴之間上演的op25.no2,又十足的吊起了大家的胃口。
這首作品,值得引起每一個人的關注,不論臺前還是幕后。
‘三度。’
這只是一個標題,和‘革命’‘激流’‘蝴蝶‘’陀螺’一樣,‘三度’在肖邦24首練習曲中只是一個音樂標題。
對于整套肖練中的難度排名,在國際上向來爭議不斷,但連那些總是脫離實際撰寫藝術刊的評論員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三度’練習曲,是很多演奏家一生也無法攻克的曲目。
每一位經歷過肖練洗禮的鋼琴演奏者,都或多或少被二十四首其中某一首的針對性技術虐過手。
但三度的恐怖之處在于‘它只是一首作品,但幾乎每個人都能在這首作品中遇到一段怎樣努力逗練不出的技術難點’。
“TM這首快速下行簡直是噩夢。”結束完本輪比賽的某小胖,早已經來到了觀眾席,跟著觀眾一起鼓著掌。
而他鄰座的黑裙少女目光中也是期待感十足,“據說沈青辭十五年前在亞州國際鋼琴公開大賽的第四輪上,一首三度練習曲直接送走了當時號稱R國國手的盲人鋼琴家十進伸行,此后一戰成名。”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聽誰忽悠的?”
封小胖顯然對于這件傳聞并不太相信,對于沈青辭的事情,他自認比對方要了解的多。
“吳院長。”
“呃….快看,她要開始了。“
終于,觀眾的掌聲停止了,臺上的少女也準備就緒
左手像是完全趴在了琴鍵上,而右手五根指頭如勾狀。
完全不對稱的雙手看起來卻也不別扭。
瞬間。
她右手的手指動起來了,一四指按下瞬間抬起,再換二五指按下,再接一三指,再換二五指….
如此循環,稠密交替的音響效果以鋼琴為中心迅速擴充到全場。
少女的右手如同打字機一樣,一開始就告訴精確的輸入著每一組雙音。
在左手和踏板同時加入進來之后,整個旋律色彩隨著強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左手略帶延遲0.1秒的發音感覺更是讓整個音樂快慢中和一體,速度穩固向前。
“難怪她的左手貼在琴鍵上,她完全是在用大面積的指肚觸鍵來造成發音的延遲感,從而達到左右手的速度協調。”
“第十八小節漸慢漸強的感覺像弗里德曼的版本。”
“我覺得她的速度變化幅度更像是博里尼的處理方式。”
“又是一個一等一的技術流。”
“這一屆果然都是妖孽。”
觀眾席的中部靠后區域,同樣坐著一排年輕人,他們今天專程為了這場比賽而來。
……
后臺。
屏幕前的五個人默默無聲。
秦鍵承認繼方宗堯的馬捷帕后,再次被段冉的三度震驚。
盡管三度之難還是分人的,但不論是誰都繞不開右手三度雙音。
一個正常成年人,將右手一四和二五指分兩組循環交替抬起按下能達到連續幾組不出錯?
且先不論在鍵盤上,只是空按了幾小節,秦鍵此刻已經開始揉手腕了。
盡管臺上少女的音量整體有些偏小,但這已經足以面對之前的質疑聲了。
再聯想少女有些變形的右手小拇指,秦鍵一時間更加佩服舞臺上的少女。
“加油”。
盡管很想聽完整首,不過時間已經不允許了,秦鍵輕嘆一口氣,從凳子上起身伸了個懶腰。
“差不多該準備了。”
嘀咕著在大廳里溜達了起來,腦海中開始清理多余的節奏旋律。
整個音樂廳像是短暫的沉靜到了被賦予自然風景的肖邦世界中,完全取代了之前的金碧輝煌,只是這種易容術般的夢幻藝術,就像鳥群裝飾過的天空。
稍縱即逝。
留下的只有回想。
當回響蔓延到觀眾席的最后一刻。
掌聲響起。
少女將自然之美與肖邦的三度練習曲進行了某種神秘嫁接,贏得了她的掌聲。
“這個孩子知道自己在彈什么,沈不僅是個出色的演奏家,同樣是一位高明的指引者,太難得了,有這樣的年輕人,這對于一個國家的音樂發展太寶貴了。”
“小林先生,R國出色的年輕人也有很多。”
“差的太多,差的太多。”
少女依然是淡淡的表情,像是完成了一件無所謂的事情,來到舞臺中間輕輕一鞠躬,飄然從另一側下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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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位出場選手——秦鍵,泉省音樂家協會推選”
“他將帶來以下曲目”
“蒙波鋼琴作品選集——”
“花園里的少女”
“指導老師,何靜”
主持人話音一落。
舞臺內臺邊緣的門質推拉門被拉開。
只見一名黑褲白色襯衣的少年從容的從里面走了出來。
少年一出場,目光便朝這一個觀眾席的深處望去,游離的目光像是在尋找著什么,突然,嘴角微微一抿,在舞臺暖光燈下,顯得格外溫柔。
少年目光的盡頭。
女人輕輕的嘆了口氣,目光閃動間,將腦海中的多余情緒全部拋之腦后,只留下兩個字,加油。
…
“果然是他。”距離女人不遠處的另一排坐席上,一名坐在中間的青年推了推鏡框,臉上帶著興奮的表情,“居然是費德里科.蒙波,”
“恒哥,誰是蒙波?”
誰是蒙波?
這個問題不僅僅存在于觀眾席中,甚至諸多參賽的選手心中也找不到答案。
趙一諾又在思考,封子言拿著沒有信號格的手機狂戳,段冉皺著某頭看向了第一排評委席的最左手。
而第一排評委席最左手處,男人的神色卻顯得有些異常,收縮的瞳孔不復以往般平常,思緒像是拋了錨,喃喃自語道。
“費德里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