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一些起夜的同學所說,凌晨四點多的時候,劇場一樓排練廳還傳來了一些動靜。
這給學校帶來了極為不好的影響。
一來不但渲染了期末前的緊張氣氛,二來這其中也存在著極大的安全隱患。
雖然是在周末,眾人也談不上夜不歸宿的問題,但終究是違反了學校的宿舍條例。
一大早,秦鍵感覺自己剛躺下就被沈清辭一個電話叫醒。
“來辦公室!”
語氣聽起來格外的不友善。
這讓秦鍵不得不拖著疲憊的身軀從床上爬了起來,還好他上飛機前的最后一天幾乎是在床上睡過來的。
不然長途旅程外加一落地就排練到大半夜,還不得把人玩死。
“早安,沈老師要搞我了。”
給段冉回了條短信,秦鍵打著哈氣在宿舍三種各有特色的呼嚕聲中離開了。
鋼琴辦公室。
兩個月未見,沈清辭是真的看起來有點變化。
這是秦鍵的第一反應,雖然自東京一別在維也納再見面時,對方已經有所變化了,但現在看起來和在維也納的時候有又有些許不同。
幾乎總是留著胡茬的他,盡然把下巴剃了個干干凈凈,看起來更像他的名字了
只是秦鍵好奇道:“沈老師,你的胡子?”
沈清辭沒好氣的瞪了秦鍵一眼:“昨天晚上怎么回事?!今天一早學生處的人就給我打電話,說你帶頭違反校規校紀。”
“這...”
秦鍵是真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現在一想還真是那么回事,當下有些慚愧說道:“抱歉了,沈老師,給您添麻煩了,學校要是給什么處分的話,給我就行了,大家都是被我留到半夜的。”
“我說真的。”
“呸,這話你也說得出口,”沈請辭被秦鍵的話氣笑了,“現在哪個領導不把你當個香餑餑,還給你處分?”
秦鍵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啊哈~”尷尬一笑
“還有讓你的社團安分點,最近不少系里的老師都反應學生翹課參加排練的問題,說的就是你們,雖然幾個系主任都沒說什么,但是你們畢竟還是學生,排練再要緊,起碼的校規校紀還是要遵守。”
頓了頓,沈清辭接著說道:“他們畢竟和你不一樣。”
片刻。
“放心吧生老師,我知道。”
秦鍵看起來是真夠乖巧。
“行了,”沈清辭一笑,“坐。”
秦鍵緩了口氣,坐到了沈清辭對面。
“怎么樣,段冉現在還好嗎?”沈清辭給秦鍵扔了一瓶水,自己點了一支煙。
“段冉挺好的,她的瑪祖卡處理的越來越好了,最近應該準備練勃拉姆斯了,不過肖邦一直有在練,她也會參加明年的肖賽。”
沈清辭點了點頭,接著問道:“她現在住學校還是家里?”
秦鍵思索了片刻,這個問題他還真不是很確切,“學校吧,家里也住,不過住學校應該多一點。”
沈清辭嘆了嘆。
看著對方欲言又止的樣子,秦鍵本想問一問關于段冉的家庭問題,他在東京離別前就對此產生了一些疑惑。
但一想既然段冉還沒有和自己說什么,自己似乎也不應該私下去問別人什么。
兩人都不說話,氣氛眼見就要進入沉默。
“知道了,”沈清辭撣了一下煙灰,鼻子微微一吸,笑道,“你呢,這一跑兩個月收獲怎么樣,唱片什么時候發?”
“合約里是12月6號,這個我不太關心,都是dg和莫扎特組委會的事情。”
“至于收獲,”秦鍵不由一笑,“怎么說呢,收獲真的挺大的,柏林愛樂是真厲害。”
“那當然了,薩耶維現在身體怎么樣?”沈清辭道。
“看起來不錯,挺硬朗的,還有dg的錄音古典錄音大廳也挺有意思,我發現在錄音廳里彈琴的感覺和在舞臺上確實不一樣。”
“空間感。”
秦鍵嗯道:“是,就是空間感,尤其帶著耳返,感覺很奇妙。”
沈清辭笑:“等你有機會參加五百人的錄音現場,那個時候感覺更不一樣。”
“五百人?!”
“別驚訝,還有千人現場。”
話間,時間很快到了中午,或許真是這一趟讓秦鍵開闊了眼界,或許是這一年的奔跑的積累終于在薩爾茨堡的一個多月的避世沉淀中徹底發酵了,總之在和沈清辭的聊天對話中,秦鍵表達了很多自己現在對于鋼琴音樂的看法,不再過分的依靠空間里所獲。
“這么說來,你的拉三已經練下來了?”這讓沈清辭心中踏實了不少,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兩個月秦鍵在練琴上有所懈怠,年初出訪俄國的作品研討會一行,秦鍵可是他手中的王牌。
“差不多了,雖然還有一些問題沒有想明白,不過現階段應該已經出來了。”
沈清辭一聽這口氣更是來了興致,“彈給我聽。”
秦鍵剛坐到鋼琴前,沈清辭突然起身說道:“等一下,我們換個地方,換臺琴。”
說罷,帶著秦鍵來到了琴房樓最大的一個施坦威教室。
一進門,巨大的空間內,一臺白色的d型音樂會演奏級施坦威正在射過玻璃窗的冬日暖陽下閃著流光。
“這琴也太漂亮了吧。”秦鍵嘖聲道,“羨慕鋼琴系的同學。”
“這是學校上個月剛為我配的教室,本來我就打算等你回來給你一把鑰匙,誰知道你小子一跑人影都不見了。”沈清辭笑罵道,“來吧,讓我聽聽動靜。”
秦鍵坐到了鋼琴前,輕輕的呼吸著。
腦海中一會回蕩著雪山間的那種回響,一會又浮現出灰蒙蒙的海面。
兩處永遠不可能出現在一幕之中的景象漸漸融合到一起時。
他落下了雙手。
周末的校園里顯得格外安靜。
唯有琴房是熱鬧的地方。
可是當某一間琴房的鋼琴聲驟然響起的那一刻,沒過多久,整個琴房樓都安靜了下來。
這就讓那本就顯眼的鋼琴聲更加突出。
“是拉三第一樂章。”
“二樓!”
“我擦,這是誰彈的拉三?!”
“走走走,去看看去看看。”
又沒過多久,二樓樓道里就擁擠了起來。
四十多分鐘的拉赫馬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足夠讓眾人站到腳麻。
還有琴房樓外的空地上,佇足仰望二樓最顯眼的那間琴房的人們,他們隱約能聽到鋼琴的聲音從一個正站靠在窗邊的人影方向傳來。
他在聽。
那誰在彈?
他白天彈,他晚上也彈。
是的。
除了上課和排練的時間以外,秦鍵的大學生活像是又回到了正常的軌跡。
練琴,排練,上課,睡覺。
老師和同學們很驚訝秦鍵居然出現在了公共課堂之上。
李三立更是揚言要給秦鍵第一學期的專業課掛科。
秦鍵知道這老爺子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但是他又能怎么樣呢?
而那一晚通宵排練過后,樂團發生了一點點細微的變化。
雖然變化還不大,但是他們似乎不用以翹課的方式追趕排練進度了。
一切都在有序的往更好的方向發展著。
這一周的時間,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就過去了大半。
除卻心中的那些牽掛,秦鍵喜歡這樣的生活。
但是他清楚。
“后天就要出發了,大家這兩天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明天放假一天。”
“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