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并沒有打斷室內的鋼琴聲,很快門便被拉開,老阿薩像是早已準備好了一樣,親切的招呼秦鍵進來。
“阿薩德老師您早。”
廖林君叮囑過自己的理解問題,秦鍵站在門外不動,主動伸出了兩個手,在與對方握手之后他在進門。
“阿薩德老師您早。”
秦鍵的禮貌讓老阿瑟的心里暗暗贊許,大半個月的接觸他知道秦鍵是個優秀的青年,此番對方的舉動讓他強化了這種印象。
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敘利亞人,即便他現在居住在好友家中,也有點寄人籬下的味道,但這門內畢竟還是他的私人領地,雖然只是暫時的。
客廳不大,秦鍵被邀請坐到了一張小茶桌前,借著老阿薩德沖泡咖啡的時間,他簡單的打量了一下房間,內飾和自己的一樓差不多,不過墻上多了一幅類似經文一樣的掛毯,他看不懂,想來應該是老阿瑟掛上去的。
客廳左角是一扇關著的門,伊多的琴聲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
這時老阿薩德端著兩杯咖啡坐到了秦鍵的對面。“請用。”
“謝謝您。”
秦鍵起身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好意,接著又坐下
老阿薩德:“你的德語還不錯,聽說你在德國生活過幾個月。“
秦鍵:“謝謝您的夸獎,當時為了錄制莫扎特在漢堡呆過一段時間,波特大爺總是說我口音奇怪。”
老阿薩德也跟著笑了一下:“他以前也總那么說我。”
愉快的開場。
通過昨晚廖林君的描述,老阿薩德對于秦鍵的基本情況也有了些了解,不過作為一名作曲者和老師的身份,他還是想親自了解一下秦鍵對于對位法的看法。
畢竟在他看來對方即便沒有學過任何關于作曲的知識,但所創作的克里斯變奏曲已經足以說明對方在這一領域所隱藏的天賦。
或許對方已經掌握了一些隱匿在作曲框架下的法則,只是缺少一個系統的知識構架。
老阿薩德:“你怎么看待肖邦的對位法?”
秦鍵想了想,說道:“肖邦應該是浪漫主義時期最偉大的對位大師了。”
“哦?“老阿薩德不露聲色:“據我所知肖邦的大多數作品都是主調風格,很少有純復調的作品。”
秦鍵點頭表示贊同:“的確如此,但這并不意味他的對位技術不能稱之為絕對大師。”
關于對位法秦鍵的了解僅限于一些簡單的皮毛,這還是當初他為了練習巴赫專門跑去作曲系的復調課上蹭課積累下的一點皮毛。
不過結合現在在練習中所獲的感悟,他還是有那么一點很不學術的見解。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覺得肖邦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復調化的,在一只手演奏主旋律的同時,另一只手也在積極的歌唱一種旋律化的和聲。”
“我把這種旋律化的和聲也看作一種獨立旋律,我覺得它們安全可以被當成一種主旋律,如果我將bG大調練習曲的右手高音部分當成音樂的主題旋律來演奏,原本被定義為主題旋律的左手部分我依然當作主題旋律來演奏。”
“這樣這首作品就出現了兩個主題旋律,那么它不就變成了一種復調音樂了嗎?這不就符合了對位法的基本原則了嗎?”
“或許是一種很幼稚的想法,但目前從我自己的角度來看我覺得沒有任何不妥。“
“因為肖邦就是這樣一個旋律大師,他的作品值得深挖推敲。“
秦鍵一口氣把自己的想法和觀點表達完了,就像他想的那樣,他是來上課的,他信任廖林君為自己挑選的這位對位法老師,那么面對老師他就應該沒有任何保留的把自己的觀點和想法表述出來。
讓對方去發現自己的問題。
片刻。
老阿薩德:“你嘗試過這樣的演奏嗎?”
“呃,”秦鍵頓了頓,“暫時還沒有。”這一些列想法是他通過昨天激流的練習所引發的猜想,還沒有來得及嘗試。
老阿薩德嗯了一聲:“你回去之后可以嘗試一下,然后這個話題可以作為我們的另一個研究課題,順便告訴你一聲,歷史上也曾有一人提出過與你相似的觀點。”
秦鍵好奇:“哪一位?”
老阿薩德笑了笑,“這個問題留給你自己,現在我們得開始上課了。”
8點30分整,秦鍵開始了人生中第一堂對位法的課程。
如果按照國內的說法,這是一節真正的一對一大師課。
隨著老阿薩德張口就來的講述,秦鍵拿出了本子和筆以備不時之需。
“對位法是音樂歷史上最古老的音樂創作技法之一,是復調音樂最重要的寫作手法,源自來丁文‘音符對音符’的翻譯...”
課程正式開始。
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在老阿瑟的講述中過去,秦鍵期間很少打斷對方,除了聽不懂的地方。
大多是的時間里他都在用心記這些概念上的東西。
對位法作為一門音樂類的學科與其他任何一門類別的學科課程無疑,多以理論為基礎,沒有什么高深復雜的東西。
一些法則就像是數學里的定理公式一樣。
但它也絕不簡單。
同理,你明白一個數學公式并不代表你就會做一道題。
在實踐中運用學習加深理解在對位法中也是如此。
中午下課的時候老阿薩德給秦鍵布置了一個作業,一個簡單的作業。
老阿薩德給了秦鍵一條44拍的4小節單旋律,讓秦鍵利用今天課上的知識寫一個二部對比復調。
在老阿瑟德看來這對于秦鍵就是讓他現場彈一個歡樂頌那么簡單。
可是當下午秦鍵在小琴房獨自面對這條旋律的時候,老阿瑟德絕對想象不到堂堂的莫扎特國際音樂大賽的鋼琴獎金得主此時正咬著筆頭時不時的發出哼哼的聲音。
這的確把秦鍵難住了。
當他真的面對寫作的時候,他又一次感慨巴赫貝多芬莫扎特肖邦的偉大之處。
直到下午結束時,他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作曲是一件如何困難的事情。
最難的地方在于——當你的腦海里已經有了數不清的旋律組合后,你卻發現沒有一個是讓你滿意的。
因此偉人們的一部部功績在他心里也再一次放大。
秦鍵猜測他們或許也是這么過來的?
只是沒人知道他們是如何在背地下捶胸頓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