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寒徹骨的氣息侵蝕著周金儒的后背,迫使他站在原地不敢動,一個極其雄偉高大的倒影覆蓋了他的身體,十分醒目的鹿角影子表明了對方的身份。
溫迪戈,愛國者!
可是他為什么會出現在破碎大道的控制室里,周金儒想不明白。
沉重的腳步緩慢向前,愛國者面對的是如潮水一樣的哥倫比亞警衛隊,他只做了一個動作,舉起手中的長矛,對準因為羅杰斯的暴起而擁擠成一團的警衛隊,投擲出去。
這支長矛從周金儒的肩頭飛過去,矛身裹挾著暗紅色的光芒,劃破空氣,以無與倫比的姿態落在人群中央,瞬間,人群好似蒸發了一樣,造成的恐怖破壞力推平一切。
周金儒看到的遠遠不止被長矛消滅的那些警衛隊,這支長矛的落地似乎撕碎了現實與夢境的界線,甚至炸塌了一部分地下空間。
愛國者猩紅的眼眸在黑暗里極其醒目,龐大的身軀一步步向前走去,順勢拔起斜插在地面的長矛,他的前進就像一堵墻,不管前面是什么,有什么,統統平推過去,任何人或事物都無法阻擋他的前進意志。
但是!
愛國者沒有看到周金儒,哪怕周金儒就站在他的面前,愛國者的眼中始終沒有他的存在。
“我還在夢中,愛國者則是在現實里,難道是因為我在現實世界里有身體的緣故,所以愛國者才無法看到我?”
周金儒的額頭冒出了冷汗,倘若愛國者的投擲長矛是沖著他來的,他能做的只有抓緊時間逃跑,現在的羅德島沒有任何一名干員能和這位可怕的古老者一對一抗衡。
愛國者揮舞著長矛,推土機一樣向地面走去,將擠進來的警衛隊全數打倒。
周金儒沒有絲毫跟上去的意思,愛國者可怕的一擊連同羅杰斯都一起消滅了,他再次變成孤身一人。
身后就是控制室,理論上,現實的控制室是被摧毀了,而現在的控制室處于現實與夢境之間,一切又變得模糊起來。
周金儒隱隱感到了一絲擠壓感,似乎有什么要將他從夢境里擠出去。
“我快醒了,應該說這里的夢境即將和現實接軌,由于我在現實世界里有身體,因此無法繼續維持夢境,畢竟不可能同時出現兩個我。”
周金儒心中想得透徹,抬腿一步踏進了控制室,整個人像是鉆進了一團棉花里,柔軟,溫和,但是格格不入。
耳邊盡是一片嘈雜聲,說著各種各樣語言的人都有,男女老少一應俱全,周金儒發現理智下降了幾點,那些雜亂無序到讓人頭疼的話語,開始變得逐漸清晰起來。
“……警衛隊就在外面,我們真的要投降么?”
這是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回答他的是一個蒼老的聲音:“不投降又能怎么辦,他們有先進的武器,先進的理論,而且提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條件,只要我們交出這里,就可以帶著所有人一起上船,以后是移動城市的時代了。”
“可是,那些哥倫比亞人,真的會兌現承諾么?”
蒼老的聲音不容置疑道:“為了更多人能活著,我們能選擇的只有答應,別忘了,這座城市的名字冠以圣字,但凡是有圣字開頭的城市,都成為了移動城市,放心吧。”
哭喊、憤怒、絕望、苦痛、后悔……
各種負面情緒一齊涌了上來,全部被周金儒的天賦被動吸收,頓時頭痛欲裂,連呼吸都變得極為困難。
“呃呃呃呃呃!”
周金儒扼住自己的咽喉,半跪在地上,雙眼中布滿血絲,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呻吟,他承受的是控制室被摧毀的前夕,兩個當地人的對話。
這段對話被變相保留了下來,其緣由,歸根結底,還是圣亞拉爾人聚集的負面情緒都被源石吸收了,多年以來潛移默化,在夢境最為核心的地方不斷地重演,直到被周金儒吸收。
與此同時,一直在暗中觀察局勢的深海議員格瑞斯發現了異樣,部下也正好前來匯報情況。
“議員閣下,一個隱藏的黑水突破夢境的節點消失了。”
格瑞斯冷漠道:“我已經知道了,在圣亞拉爾,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很少,帝摩斯要指揮奪取大船控制權的戰斗,那個老女人正盯著我,剩下的,就只有羅德島的博士了,他是一個不穩定因素,想辦法排除掉他。”
“他在夢境里的身份是圣亞拉爾人,我們不能把他怎么樣,否則就是和帝摩斯正面開戰,但是現實里,就不一樣了,想辦法消滅他,至少把他逼出夢境。”
周金儒并不知道這些,背靠著控制臺坐了片刻,總算緩過氣來,后遺癥是太陽穴一陣陣的刺痛,意識也頗為模糊。
“這里是控制室,愛國者在這里做什么了?”
勉強支撐起身體,滿頭大汗的周金儒終于有機會一睹控制室的真容,到處都是被破壞的痕跡,甚至一些按鈕機器都是用炸彈爆破的,詭異的是,有些損壞的機器廢棄多年,早已銹蝕不堪,而有些則是剛剛被破壞的樣子,還能看到清晰的切口。
“全部都壞掉了么?”
周金儒擦了一把汗,噼里啪啦地按著按鈕,不管好的壞的都來一遍,試圖撞大運。
“等等,這里是破碎大道的控制室,它在控制什么?”
當他按下一個壞了一半的紅色按鈕時,裂開半邊的電子顯示屏忽然亮了起來,周金儒看著另外半邊不斷迸出的火花,權當無事發生,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正在驗證身份……”
咔嚓。
周金儒背后的墻壁降下一個保存還算完好的探頭,錄入他的背影,很快,屏幕里響起電子合成音:“驗證通過,尊敬的捍衛者,是否啟動預熱模式?”
“預熱模式是什么?”
“預熱模式為一種基礎防御措施,布置在地下的能源網能提供一定程度的防護,目前還能運行的防御措施為地火,地面間歇噴射出烈焰,形成隔離帶。”
周金儒揉著腦門,沒想到控制室里還有這樣的效果,只是當初的圣亞拉爾人沒有發現么?
“不,可能他們真的不知道,因為控制室默認我是捍衛者,所以才有啟動地火的權限。”
根據卡特和羅杰斯的描述,最后的捍衛者戰死在消滅終產者的戰斗中,所以……
“我的天啊,你存在了多久?”
“尊敬的捍衛者,從系統正式運轉開始計算,已經過去了529982自轉天。”
周金儒聽得一臉茫然,心里算了算,人都傻了,1400年前,這個大家伙就在運轉了?
就在他震驚的說不出話時,屏幕上閃爍起了猩紅光芒:“捍衛者閣下,系統檢測到地面存在扭曲生物,地火防御系統自動開啟,請立即離開控制室,這里即將封閉,禁止一切生物進出,距離封閉還有30秒,29秒,28秒……”
周金儒來不及多想,腳下一滑,整個人竄出了控制室,拿著武器和盾牌返回地表,耳邊卻傳來了極為遙遠的呼喊。
博士……
博士……
這是礫的聲音,他在現實世界里遭到襲擊了?!
天空的雨水還在下落,弒君者渾身早已濕透,還有點冷,她試過好幾次,都沒能閃現上去,始終差一點點距離。
“我要怎么才能離開這里,萬一再被羅德島抓住,他們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了。”
不知道為什么,弒君者忽然發現身下的積水不再那么冷了,溫溫熱熱的,挺舒服,緊繃的神經稍微舒緩一些。
這座城市的人這么會享受嗎,還帶露天溫泉的,真會玩。
弒君者干脆蜷縮在水里,畢竟淋濕了很冷,體能消耗過大,躲在溫水里很舒服。
“我以后還是繞著羅德島走吧。”
弒君者微微閉著眼,過了片刻,睜開眼睛,從水里站起來,呆愣愣地看著雙手。
好像,有那么點不對勁,水溫,好像越來越熱了。
“不會吧……”
這才幾分鐘時間,溫度就溫水加到了熱水,弒君者臉色一片蒼白,神色驚恐,她必須立即想辦法從這里出去,弄不好,真的會被這里的熱水煮熟,因為水溫還在上升!
“啊啊啊啊,我不想死啊,我不想被煮熟,快,快上去!”
為什么要吃那么多,為什么吃完就喜歡坐著打電動,為什么有點習慣那么安逸的生活……
哎哎哎哎哎,好燙,好燙!
水溫已經變得難以忍受了,弒君者拼盡全力向上方閃現,身影出現在距離洞口半米的位置,根本找不到借力的地方,十指奮力想要抓住點什么,卻什么都抓不住,眼看著就要重新掉下去。
可下面積水已經很燙了啊!
死亡的恐懼占據了少女的心頭,瞪大了眼睛,身體已經開始下墜了,拼命催動源石技藝也沒有效果,因為閃現間隔時間還沒有過去。
“不要啊!”
少女撞在巖壁上,身體回旋著下落,眼看著就要用臉與翻騰著氣泡的滾水正面接觸了,千鈞一發之際,她忽然感到尾巴根部一陣劇痛,有一只手從后面拽住她的尾巴,并且下墜的身體停滯在半空中,兩秒后,開始緩慢向上移動。
已經絕望了啊,明明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弒君者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拖拽上來,扔在積水里,冰冷的液體從滾燙的身體流淌過去,帶來絲絲清涼。
“紅,可以把她抓回去么?”
一個軟軟的聲音出現在耳邊,弒君者嗆了一口水,難怪尾巴被抓住時,觸感那么熟悉。
看著躺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弒君者,穿著淡綠色長裙的凱爾希冷冷道:“不需要,她已經沒用了!”
沒用了……
那兩人漸漸遠去,弒君者艱難爬起來,揉著尾巴根部,心底沒有半點劫后余生的慶幸,轉身一瘸一拐地往整合運動的方向走去,然而沒等她走兩步,此前墜入的深坑里,陡然噴射出了熾烈的火焰!
蒸發的水汽升騰起來,形成滾燙的白霧!
不光是這一處,在破碎大道上,更多的坑洞里,噴射出火焰,霎時間,地面被一片霧氣籠罩了。
這只是一個開端,連接在地下各處的管道,它們已經有許多年沒有被使用過,更沒有被維護過,現在突然被高溫炙烤,頓時破洞百出,火苗肆意地在管道里穿行,出現在破碎大道的各處。
夢境與現實界線越來越迷糊的地界,那些不斷爭斗的人們,被突如其來的火焰吞噬,化作一個又一個手舞足蹈的火球!
羅德島指揮中心,阿米婭看著無人機傳送回來畫面,大驚失色,連忙詢問發生什么了。
她更擔心自己這邊會不會被突然出現的火焰吞噬。
安潔莉娜立即飛上天空,盡管被水蒸氣遮擋住視線,她還是在丹增的幫助下,看清了地面發生的一切,沖著耳機喊道:“阿米婭,地火只發生在破碎大道以北的區域,距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似乎沒有蔓延的趨勢。”
阿米婭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羅德島的陣線已經在緩慢后移,脫離破碎大道只是時間問題,她必須對更多人的生命負責。
“咦,那是什么……”
耳機里傳來了安潔莉娜疑惑的聲音,等阿米婭去問時,已經只剩下了一片雜亂無章的電流音。
“極境!”
阿米婭顧不上許多,抓著對講機大喊道,車頂的大喇叭立即將她的話傳了出去。
極境立即回復道:“來了,來了,我正在排查故障!”
不到五分鐘時間,渾身是水的安潔莉娜回來了,一進門就喊道:“阿米婭,你快來看!”
她帶著羅德島的領袖飛了起來,少女們的頭頂,蘊藏著雨水的云層不復存在,那是一片翻滾著浪花的倒懸之海。
在視線的盡頭,一座模糊的移動城市,正在緩慢移動過來,并且在她們的眼中,越來越清晰。
阿米婭看著令人震撼的一幕,指著頭頂,堅定道:
“這不是雨,也不是云,這是某個人的源石技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