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儒一愣,凱莎顯然只聽進去了前半句,他轉念一想,其實也沒什么問題,眼前的大姑娘,內心實則只是個十多歲的小女孩,關注點跑偏實屬正常。
“凱莎,以后你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哪怕眼前這個姑娘對圣亞拉爾只有象征意義,她的存在依然是不可缺少的。
將銹帶人拉出泥潭的后,要面對的大量問題,羅素留下的家底再怎么深厚,也有消耗殆盡的一天,他們要找到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凱莎揉了揉眼睛,打著瞌睡:“阿光,我覺得你比我懂很多東西,今天阿斯克叔叔讓我在攝像機前講話,我嘗試了很多次才勉強錄制成功了。”
周金儒想著,阿斯克要錄制的畫面無非是凱莎在帝摩斯莊園里講話,讓惴惴不安的銹帶人能安心。
“慢慢來,一回生二回熟。”
現在的凱莎還不具備成為領袖的條件,因此大事小事基本都是阿斯克在處理,羅素當初托孤真不容易。
凱莎歪著頭,語氣里帶著希冀:“阿光,要不你來幫我吧,你和阿斯克叔叔一定合得來,!他也不用那么累了。”
周金儒失笑道:“你忘了我還有一個羅德島么,阿米婭你也見過,論身份,她還是我的頂頭上司。”
“這樣啊,如果你來幫我,阿米婭一定會很傷心的。”
凱莎略微有點失落,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情緒:“那我就不強求了,你一定要保護好阿米婭啊。”
周金儒輕笑道:“那是我的職責。”
門口傳來阿斯克的聲音:“看來你們聊的不錯?”
周金儒回頭,看到阿斯克走進來,先前見他還帶著手杖,現在早已將那玩意丟到一邊去了,走路時虎虎生風,精神氣十足。天才一住m.qq717/
“你發現了什么?”
“發現你們這么多年過得不容易。”
阿斯克嘆息道:“豈止是不容易,老爺每過一段時間就要把頭發染白,因為只有一個暮氣沉沉的銹帶教父才不會刺激到哥倫比亞。”
他看向凱莎:“小姐,我和阿光先生需要討論接下來的發展前景……”
凱莎問道:“需要我離開么?”
“不,凱莎,你跟我們一起來,”周金儒搖搖頭,目光轉向阿斯克,“她既然坐在這里,就有權力知道我們在說什么。”
阿斯克低聲道:“會不會太早?”
“阿斯克叔叔,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凱莎站在兩人中間,阿斯克閉上雙眼:“阿光,他們都說你會帶孩子,看來沒有說謊。”
會不會帶孩子,周金儒并不在意,只是說道:“年齡小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三個人離開會客室,走在燈光明亮的通道里,不時能看見來回奔走的工作人員,這些人動作迅捷,毫不懈怠,認真的做自己的事情。
阿斯克問道:“有什么感想?”
周金儒如實道:“帝摩斯先生留下了很多東西。”
“老爺留下的東西只能幫我們渡過眼前的難關,后面還有更多的麻煩。”
圣亞拉爾是一座銹帶城市,變成移動城市后,其本身的屬性并沒有發生改變,且不說陸地城市丟掉的那部分無用的產能外,跟隨著核心城一同移動的區塊里,保留的機械設備只占了一定比例,剩下的大多都是走農業生產路線,他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生存,其次才是活的更好。
周金儒想了想,如果換做別的組織還真的不好說,但在這里的除了羅德島外,還有整合運動,先不說后者風評怎么樣,光是那支雪怪小隊創造出的生產能力就足以讓人眼紅,也就是說他們有能力幫助圣亞拉爾渡過初期的難關,至于后面怎么解決提高生活水平,那就看獨立城邦自己人的本事了。
他停下腳步,看著阿斯克:“冒昧的問一句,當初給帝摩斯先生制定計劃的人是誰?”
“不知道,老爺什么都沒說,我沒有任何了解。”
周金儒卻不打算就此罷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是不
是我?”
“阿光先生十年前多少歲數?”
“我不知道。”
沒有說謊,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阿斯克很冷靜,將自身的情緒控制的很好。
“開個玩笑。”
周金儒繼續向前走,心里卻有了另外一番想法。
有人提前準備好了一切,所有的計劃都在按照對方設計的路線前進,偶爾會出現一點偏差,但很快就被時代的浪潮抹平。
也就是說,在過去十年的某一天,發生了一件事,成為泰拉世界的骨折點……
周金儒不得不懷疑那個人是不是自己,因為他已經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腳下這座核心城還是另外一座羅德島。
“所以我到底是什么東西,連自己都算計,硬生生弄這一出干嘛,難道就為了弄死一個深海議會的大議員?”
正當他發散思維時,阿斯克忽然問道:“羅德島接下來要去維多利亞么?”
這不是什么秘密,阿米婭在此前的會談里就將這個消息告知了圣亞拉爾,停靠在圣馬丁泊區的本艦已經開始做起航準備,也就意味著這座移動城市一旦脫離天災覆蓋的范圍,他們就會起航離開哥倫比亞。
“那么,貴司想好怎么面對那些大貴族了么?”
周金儒微微皺眉:“我們的目的只有取回護衛艦,并不打算在維多利亞停留多久,羅德島無異于插手維多利亞的事務,事實上,我們在維多利亞基本沒有生意伙伴。”
維多利亞有自己的醫學科研院,就像哥倫比亞的萊茵生命,羅德島沒有任何插足的想法。
如果不是當初凱爾希主張壓縮羅德島的日常消耗,將護衛艦寄存在維多利亞的皇家港口,羅德島根本不會向維多利亞移動半步。
周金儒看過一年多以前的會議記錄,凱爾希的動作非常具有迷惑性,她似乎對羅德島的衰敗早有預見,甚至提前做好了相關準備。天才一住m.qq717/
全知全能的凱爾希,是這個道理么?
幾分鐘后,他們站在了核心城的宿舍區,這里被臨時改造成了訪客住所,說是訪客,不過是軟禁而已。
“阿光,你相見的人就在里面,我猜你的精力有限,一次只能見一個人,所以慢慢來吧。”
周金儒不禁多看了阿斯克一眼,對方似乎已經猜到他的真實打算,也就不再多說。
他推開面前的房門走進去,映入眼簾的是極為簡單的宿舍裝扮,一張木桌邊放著一把椅子,衣架就在門側,占據房間三分之一空間的是靠右側墻壁的木板床,床邊坐著一名捧著厚厚書籍的男人。
男人見有人進來,抬頭看了一眼,神色微變:“閣下想做什么?”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只問兩個問題,問完就走。”
男人頗為緊張,因為眼前這個瘦高的青年就是俘虜他們的那名指揮官!
周金儒拉過椅子,大大咧咧的坐在維多利亞機師的對面,豎起一根手指:“第一個問題,很簡單,維多利亞在一年內,有沒有發生什么較大的地質災害?”
就是這個問題?
機師愣了兩秒,還以為要問什么軍事機密,或者一些涉密情報,沒想到竟然對方想了解的只有地質災害。
但去年到現在并沒有發生什么地質災害,他也無從答起,只好搖頭表示不知道。
周金儒揉著眉心,明面上他的第一個問題宣布告吹,對方沒有說謊,或者連說謊的條件都不具備,因為每一名蒸汽機甲的機師都是維多利亞寶貴的財富,絕大部分時候都生活在軍營里,很少外出,也就對不那么重要的自然災害沒有多少了解。
“第二個問題,你們在宣誓時,效忠的是誰?”
這個問題就更簡單了,甚至都不能算問題,機師立即回答道:“我們效忠的是阿斯蘭國王陛下!”
“好,現在沒有問題了,再見。”
周金儒轉身離開,沒有半點回頭的意思,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后,維多利亞的機師暗暗松了口氣。
隨后周金儒又
來到第二個房間,如法炮制一番,最后站在阿斯克的面前,表示自己可以離開了。
阿斯克疑惑道:“阿光,你的兩個問題之間毫無關聯,能問出什么?”
周金儒搖搖頭,什么都沒說,徑直離開了自然選擇核心城,在返回羅德島營地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這兩個問題的確毫無關聯,因為它們指向的是不同的目的,前者是在問維多利亞的天災,后者是在問維多利亞的統治者。
前者兩名機師都說不知道,說明維多利亞本土確實沒有發生震驚全國的天災,普羅旺斯所說的活火山出現異常情況,很可能只是一場鬧劇,小羊的失蹤,應該另有隱情。
后者……
如今坐在維多利亞統治地位的依然是阿斯蘭,也就是維娜的種族,但她卻一直流亡在外,遲遲不肯回去,說明情形沒有想象中那么樂觀。
兩名機師都堅定的表示效忠阿斯蘭,充分說明阿斯蘭的地位未曾動搖,那么問題來了,跟隨著他們一起來到圣亞拉爾的赦罪師,卻是一名實打實的薩卡茲人,且對蒸汽機甲的機師擁有指揮權……
周金儒目光幽幽,輕輕在手心寫下一個人的名字:特雷西斯。
“現在去維多利亞確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能指揮軍隊的薩卡茲人,仍然效忠阿斯蘭的軍隊,這兩者擺在一起,只能說明他和阿斯蘭綁在一起了,或者說阿斯蘭不得不和他綁在一起,畢竟維娜還在我的身邊,阿斯蘭守護者的話不可不重視。”
“所以說……問題還是出在我的身上。”
周金儒嘆了口氣,強迫自己不去想為什么所有人都非常有默契的偃旗息鼓一年多,那已經不叫轉折點了,叫骨折點。
就在返回營地期間,忽然聽見羅德島營地的方向又響起一輪炮聲,忙問道:“這是第幾輪炮擊?”
“第三輪,博士還停留在自然選擇核心城期間,發生過兩次炮擊。”
密密麻麻的雨點打在車窗上,讓視線變得極為模糊,周金儒沒有辦法,只好搖下車窗,一股強風裹挾著雨水涌進來,淋了他一身都是水。
“區塊移動的速度在減慢,說明底盤被侵蝕的程度太高了,整合運動就沒有應對方案?!”
其實周金儒已經錯怪整合運動了,他們那點經驗都是當初攻擊切城時累積的,究竟有多少能用都是未知數,更別說準備預案。
“還是讓我們來。”
周金儒抓著終端機,大聲道:“阿米婭,我已經離開核心城,所有人按照第二套方案進行,抽調部分人手去區塊連接處,準備配合圣亞拉爾人拿回底盤!”
“博士,我們現在抽不出人,區塊地表多處出現源石結晶刺穿的情形,大大拖慢了移動速度,羅德島正在嘗試解決這些問題。”
“我再想想辦法!”
阿米婭的話落在周金儒的耳中,讓他更加頭疼,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第二個號碼,他此前未曾聯系過的號碼。
對面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
“您、您好,您是……”
“是我。”
“啊,啊,是博、不,阿光,有什么事么?”
周金儒繼續道:“你在葉蓮娜的身邊?”
“我……啊,葉、葉蓮娜小姐?!”
弱氣的聲音發出一聲驚呼,顯然是通訊設備被奪走了,與此同時,對面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是你,你想做什么?”
“能不能告訴我,浮士德有沒有把握重新拿回底盤?”天才一住m.qq717/
“不關你的事。”
周金儒并不氣餒:“我不知道你們和圣亞拉爾有什么協議,但是請整合運動的各位好好思考一下,這座移動城市丟光了區塊,就算能逃出天災的覆蓋范圍,失去區塊,失去物資,失去人口,失去造血能力的移動城市,頃刻間就會被虎視眈眈的各國吃干抹凈,是這個道理吧?”
對面冰冷的聲音沉默了兩秒,周金儒隱約能聽見她的呢喃:“你跟那個龍女怎么說同樣的話,串通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