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里畢竟是卡西米爾的首都,主人不開口,客人只能在旁邊看著。”
余則林的話看似是拒絕了幫助卡西米爾,實則需要的是師出有名。
驚蟄搖頭道:“我見過那個大騎士長,她大概不會向其他國家請求幫助,況且阿的底牌不會只有一張。”
她從來不敢小看任何人。
恍惚間,又想起了那個男人,如果是他的話,現在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羅斯托娃小姐,誠如你所見,烏薩斯的軍團早已來到了大騎士領的北方,只要伊奧萊塔女士開口,足以碾壓吞界者的力量就會立刻進城,解除卡西米爾的危機。”
一名穿著筆挺的烏薩斯軍裝的年輕男性微笑著指著地圖的標志,他看向燒紅的半邊天,似乎盡在眼前的戰爭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羅斯托娃輕輕抿了抿嘴唇,用輕快的語氣回答道:“我想也是這樣,此前可吞界者的遭遇戰中,除了卡西米爾的耀騎士獲取了勝利,還有烏薩斯在東北方向的駐軍。”
說起這件事,這位年輕的軍官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自然,他仍然保持和善的笑容,淡淡說道:“吞界者軍團的戰斗風格是快速和迅猛,一味地和他們硬碰硬,我想很多國家都沒有這樣的力量,但烏薩斯不一樣,我們英勇的戰士足以戰勝侵略者!”
羅斯托娃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她看出來,即便自己再說什么,對方也不會透露半點那場遭遇戰的細節。
烏薩斯確實打贏了,至于贏了多少,不好說,因為前進基地還是丟掉了。
她認為贏的不是很輕松,甚至是互有損傷,各自退走。
“羅斯托娃小姐,這樣的夜晚,浪費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實在太可惜了,讓我們回到宴會吧,朋友們一定都等地很著急了。”
是的。
烏薩斯社團正在舉行一場宴會,而大騎士領發生的戰爭,與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兩人回到宴會,許多人的目光轉向這邊.
他們眼中的羅斯托娃有著一雙好看的異色瞳,舉手投足間既有貴族的優雅與從容,也不缺失尚武風氣的英姿。
一名穿著黑色長裙的年輕女性大聲贊揚道:“娜塔莉婭,幾年不見,你真是給了我極大的驚喜,越發的美麗動人,我看阿繆沙的魂都被你吸走了!”
羅斯托娃微微抬起下巴:“你將我比作古典童話里的丑陋怪物,狄安娜,你嘴還是和當初在學校時一樣令人厭惡!”
“小姐們,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讓我們共飲此杯,祝皇帝陛下健康長壽。”
有人出面終止了這場爭吵,可是兩位當事人并沒有因此而放下成見。
狄安娜端著酒杯走到羅斯托娃身邊,漂亮臉蛋笑容燦爛,可說出來話卻讓人遍體寒涼。
“娜塔莉婭,你還以為你是學生會長?醒醒吧,鮑里斯第四中學早就早火海中化為灰燼了,真讓我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我以為你早就死了。”
羅斯托娃搖晃著杯子,瑰麗的葡萄酒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她同樣笑著說道:“切爾諾伯格發生的事情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早就逃出了城市,連警衛隊都調走大半,一無所知的人們在天災和烈焰中掙扎,死去,你認為你比從卡西米爾逃出去的騎士貴族更高尚?”
這番話似乎戳中了狄安娜的痛楚,青春美麗的面容有幾分扭曲,聲音壓得更低,沙啞道:“阿麗莎已經死了,現在可沒有人再保護你了,你要是再惹我,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羅斯托娃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冰冷的字眼從她的口說出來:“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阿,麗,莎,狄安娜,卑劣的小人,即便這里是烏薩斯的大使公館,我也會讓你付出代價!”夢琪ノ亅丶哾蛧
阿麗莎的死,你們必須付出代價!
羅斯托娃散發出的渾然殺意,一點也不像是二十歲的女孩。
她一個人走出宴會大廳,默默吐出一口氣,幸好她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歸屬,不用和腐朽且頑固的烏薩斯舊貴族們混在一起,也不用和滿腦子都是壞水的新貴族同流合污。
阿麗莎,現在我能保護自己了。
羅斯托娃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回過頭來,看見拉達提著裙子跑來,滿臉驚慌。
“怎么了,發生什么了?小古米,慢慢說。”
“早露,不好了,真理剛剛給我發信息,說凜冬她不見了!”
“不見了?!”
羅斯托娃吃了一驚,也顧不上還在持續的宴會,轉身去更衣室拎起自己的包,踩著高跟鞋就往外跑,身后有人喊也沒有停下來。
她飛快鉆進來時的車里,拉好安全帶,古米急的都快哭了,將手機遞給同伴。
凜冬和真理之前在感染者地塊,可是后來說已經逃到下城區,這會兒怎么又說不見了?
“信號時斷時續,指望不上,有沒有找羅德島在卡西米爾的辦事處?”
“還沒有。”
羅斯托娃篤定道:“現在就去找辦事處,只有他們有辦法找到凜冬!”
“……市民們,我懇請你們拿起武器,保衛家園,這個國家現在需要你們!”
說完最后一句話,推開話筒,伊奧萊塔的樣子像是老了十歲,她站起身時,晃了晃,險些重新坐回去。
“大騎士長!”
秘書連忙伸手來扶,卻被她用力推開。
伊奧萊塔怒道:“我還沒老到那種地步!”
對于剛剛的動員演講,更現實在下定決心。
“集結我的警衛團,拿出最好的裝備,準備跟我去下場去。”
秘書神色一凜,大聲道:“是!參謀部全體神情出戰!”
伊奧萊塔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問道:“你們是不用上戰場的。”
秘書笑了笑,摘下帽子,露出一頭花白的頭發,平靜地說道:“不瞞大騎士長,在您演講期間,同僚們都已經寫好家書了,交給一個人保管,就讓我們最后為這個國家做一點事情吧。”
大騎士長沉默了,走了兩步,忽然問道:“你跟我多久了?”
“九年零兩個月。”
“比卡繆多一年。”
秘書回答道:“我們和首席騎士是沒法相比的。”
伊奧萊塔又問道:“你也覺得這個國家沒救了嗎?”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至少還有我們。”
最后一批愛國者準備慷慨赴死了。
他們想保留最后一絲體面。
秘書想了想,補充道:“耀騎士應該活著,她會一直戰斗下去,至少證明我們這樣的人沒有白死。”
“別說傻話。”
“是。”
羅德島陸行艦。
周金儒收拾了桌椅棋盤,準備回辦公室,正好在半路碰見了華法琳。
血魔小姐隨口道:“博士這么晚了去哪里?”
“去找人的麻煩了,可惜沒能成功。”
“我想也是。”
周金儒將手里的棋盤塞進對方,叮囑道:“把這玩意給凱爾希醫生,她知道該怎么處理。”
“這是什么?”
“一件特殊道具。”
華法琳看了半天,一點也看不明白,略有不滿道:“我為什么要給你跑腿?”
周金儒也很不滿:“給我跑腿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嗎?”
“可是對我沒有好處啊。”
“華法琳醫生,難道血魔都對金錢或者好處如此執著嗎?”
華法琳揮揮手:“別把我跟那個愛喝機油的家伙相提并論,好吧,我就勉為其難的幫你,能告訴我你要去哪里嗎?”
“先去辦公室寫日志,然后去探望整合運動的領袖塔露拉,她恢復得挺快,我考慮送她一副手鐲。”
“啊?為什么要給她送禮?”
“沒什么,中間帶鏈子的那種。”
華法琳眨眨眼睛,總覺得博士玩的花樣有點多。
周金儒沒注意血魔的小表情,又說道:“她不會拒絕的。”
華法琳:“……”
看來龍女玩得也挺花。
周金儒:“……”
兩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血魔小姐才尷尬的清了清嗓子。
“那我就不打擾博士探病了,注意安全,動作幅度盡量溫和,德拉克的身體素質再怎么強悍,畢竟也是血肉之軀,還有安全措施,千萬要記住啊。”
周金儒:“……”
龍女的龍炎的確可怕,但她現在也沒有理由攻擊他吧。
“沒關系,陳sir就在旁邊,問題不大。”
還有陳sir?!
華法琳表情呆滯了。
原來博士圖謀的是這對姐妹啊!
早就聽說陳sir和博士之間關系不一般,現在再加上一個塔露拉,恐怕這兩人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她沒有再說什么,一溜煙地跑了。
這種事情,搞不好要被滅口的。
周金儒捏著下巴,想了半天也沒明白華法琳到底怎么了,一驚一乍的,莫非有塔露拉恐懼癥?
那也不能夠啊,龍女有那么可怕嗎?
黑蛇都跑了,現在的她跟一個二十多歲的女青年沒啥區別。
大約半個小時,周金儒來到了病房區。
夜深了,陳sir還留在這里,坐在塔露拉的床邊,對面的床上躺著星熊。
“博士。”
看見有人進來,陳站起身,她的聲音也驚動了已經睡著的鬼族女士。
星熊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招呼道:“博士。”
她旁敲側擊地從阿麗娜那邊得知當初救自己的人正是博士,心中感激之情不知如何表達。
塔露拉自然也醒了,轉頭看了一眼,又轉過去,一句話也沒說。
“我有幾句話想和她說。”
周金儒的言外之意是你們都回避吧。
星熊立即起身離開,陳則有些猶豫,當她準備跟著走時,塔露拉開口了。
“暉潔,你留下。”
陳下意識看向周金儒,周金儒輕輕搖頭。
龍女懇求道:“暉潔,你真的放心讓我和他單獨相處嗎?”
陳一下子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一邊是雖然不能在一起,但依然很喜歡的博士,一邊是久別重逢的姐姐,她仿佛被兩個人一左一右拉扯,怎么做都不對。
“博士,我……”
周金儒擺擺手:“好吧,你可以留下。”
門外的星熊:“……”
就她是外人啊。
周金儒找了個地方坐下,位置就在塔露拉的病床右邊,左邊是陳sir。
龍女很自覺的又把頭轉了過去。
“看著我說話,這樣怎么交流?”
“我和你之間不需要太過密切地交流。”
周金儒嘆了口氣,只好說道:“我們來談一談那條支流的事情吧,有些問題我要向你求證。”
塔露拉平靜道:“支流已經崩塌,不復存在,你不可能再找回去的。”
“我要談的不是這個。”
周金儒看著龍女,對方心不甘情不愿的慢慢轉過來,這時候他才看清了那道猙獰的疤痕。
她當著他的面,用劍割斷了自己的喉嚨,沒有猶豫,也沒有掙扎。
那一刻,她是情愿赴死的。
周金儒承受不住如此深厚的情誼,因此不得不來。
龍女注視著男人的眼睛,問道:“你想談什么?”
“關于那條支流,你還知道多少。”
“不多的,我所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
周金儒沉默了兩秒,又問了一個看起來毫不相關的問題:“整合運動的事情,你都做好安排了嗎?”
“嗯,接替我的人是愛國者先生,葉蓮娜要做別的事情,薩沙和伊諾年齡太小,柳德米拉和泥巖都跟了你,每個人都可以活得很好。”
“除了你。”
這次換龍女沉默。
他們在聊什么?
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為什么我一句也聽不懂?
支流是什么,整合運動又怎么了?
原來博士和姐姐之間有那么多的小秘密。
為什么會這樣,明明是她先來的才對。
陳暉潔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發現她即便留在這里,也是一個可憐的局外人。
悲傷逆流成河。
龍女坦然道:“你不該救我的。”
“我救你是必然,你以為你死了,一切就結束了?”
周金儒又嘆了口氣。
按照道理來說,龍女確實該死,只有她死了,他才能真正進入神意。
但是中間又出了一個意外。
一個不起眼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