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蕭逆幾乎清空了整個娃娃機。
地面上的娃娃,堆積成山。
不少人舉著手機,目瞪口呆地記錄下這難得的一幕。
驚奇地一瞥這場面,司笙怔了怔,爾后將帽檐微微壓低,來到人群周圍,看著蕭逆如行云流水的操作。
一抓一個準。
蕭逆抓完手頭的一個,準備掃碼再來一波時,倏地瞥見人群中站著的司笙,登時停了下來。
往地上一瞄,蕭逆微微凝眉,問司笙:“夠了嗎?”
這孩子,真實誠。
唇角微微上翹,司笙踱步走過去,問:“沒被老板打?”
蕭逆淡定地一瞥頭頂某處角落,“有攝像頭。”
這半個小時,老板來周圍閑逛好幾次了,每次都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了。耐不住有旁觀人士,以及身處法治社會,老板每次都只得揪心地轉悠片刻,然后苦著張臉離開。
太沒勁了,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司笙勾勾唇。
旋即,手一抬,將放身后的物品往蕭逆腦袋上一扣。
頭頂一道陰影落下來,蕭逆微微一怔,抬眼看去,赫然發現是一頂棒球帽。
司笙給他戴好,又捏著帽檐,往后一拉,將棒球帽反扣著,微偏頭打量幾眼,爾后滿意地揚揚眉。
她輕笑,“還行。”
很帥一小伙兒。
抬手一摸那棒球帽,蕭逆再瞥了眼司笙,神情稍有異樣。
——打父親去世后,就沒人給他買過這些。
停頓須臾,蕭逆有些別扭地問:“你買的?”
“偷的。”司笙故意道,然后垂眸掃向滿地的娃娃,催促,“趕緊收拾了,得溜。”
蕭逆:“……哦。”
路人義務提供塑料袋,他們送出去一堆,又裝了一堆,最后,總算在老板怨恨的目光里離開了。
出商場的時候,天色早已漆黑。
司笙買了點吃的,讓蕭逆在路上解決晚餐。
路上開了約摸一個小時,司笙終于將車開到此行目的地。
長豐酒館。
地點取于鬧市,街道繁華,霓虹燈遍布,裝修時尚且吸睛。偏偏這家酒館,遺世而獨立,一塊匾額,低調且樸素,乍一看或許都不會停留,可因周圍環境的襯托,那塊匾額就像一天然招牌,極其顯眼。
“酒館?”
隔著玻璃車窗,蕭逆視線定格在酒館門匾上。
“跟酒吧一個性質。”
“我沒成年。”
司笙輕笑,反問:“你喝過的酒還少?”
蕭逆:“……”
他竟然從司笙語氣里聽來一點酸溜溜的味道。
如果可以,在司笙跟前,蕭逆只想當個本分的高中生。
奈何,世事不盡如人意。
司笙總能一眼挖掘他所隱藏的,他無處遁形。
將車停好,司笙讓他拿了倆娃娃,爾后,領著他大搖大擺地走進裝修復古的酒館。
酒館沒有年齡限制,更沒人在門口等著查身份證。
但是,蕭逆卻敏銳地發現,酒館內的安保措施非常隱蔽,有穿著制服的安保成員,亦有穿著便裝隱匿在客人中的人。
兩樓。
二樓應是包間,一樓有一排排的酒柜,不止有調酒師負責雞尾酒,亦有可直接售賣的啤酒、白酒、紅酒、起泡酒……種類多得人眼花繚亂。
此外,還有各種果汁,有鮮榨的,亦有成瓶售賣的。可樂、雪碧這類的氣泡水,亦是不缺。
儼然是酒類、飲料的天堂。
大型綜合的酒、飲售賣市場,且高低檔次皆有,一應俱全。
兩側的酒柜旁,都有柜臺,有服務員招待,柜臺旁安排有座位,可供客人坐著閑聊。
此外,還有專門的成套桌椅,都是木制的,跟整個酒館的風格極搭。
司笙似是常來,沒多看一眼,徑自往里走。
蕭逆跟在后面。
里面有歌聲傳來,主唱低沉著嗓音,唱著一首民謠。
“我在凌晨三點,醒來的夜里,想起失去的你……”
節奏緩慢,聲音沙啞,令聽著頓生一種遠離城市喧囂的感覺。
往里走,別有洞天。
燈光昏暗,一方舞臺,十來張桌子,圍滿了客人。
有人在喝酒,有人在吃瓜果,有人在捧場,有人在閑聊……眾生百態。
“師叔!”
正在蕭逆默然觀察時,倏地有道聲音傳來,吸引他的注意。
那是偏角落的位置,坐著兩個男人,光線朦朧散射,分割著他們的身形,明明滅滅,模樣隱約可以辨認。
一個年齡稍大一點的,坐在陰影里,氣質又冷又硬,兩道視線打過來,壓迫感極強,蘊藏著危險氣息。
年齡小一點的,估計二十五六,幾分浪蕩幾分灑脫,眉目揚著笑,手一抬,朝二人擺著手。
師叔?
蕭逆仔細回想了下,應該是這個稱呼沒錯。
剛朝司笙投去探究眼神,司笙就先一步抬腿往那邊走了。
蕭逆綴在后面。
“誰啊?”
往后一仰,段長延手肘搭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瞧著蕭逆。
蕭逆回了他一個寡淡的眼神。
“我弟,蕭逆。”
司笙淡淡介紹,踢了踢段長延亂放的大長腿,讓他收一收。
趕緊將腿收回去,段長延笑瞇瞇的,“路邊撿的?”
在他身邊坐下來,司笙涼涼地剜他一眼,“怎么沒人把你撿走呢?”
又護犢子!
異姓弟弟有啥好護的?
他還是親叔侄呢。
“段長延,鄭永豐。”簡單報完二人名字,司笙就繞有深意地看了二人一眼,“你們留個聯系方式。”
“哦。”
師叔發話,段長延不敢不從,立馬掏出手機。
但是,聽司笙話的蕭逆,在拿手機前,先將倆娃娃擱桌上了。
“你的玩具啊?”
段長延嘴賤得很,一看倆娃娃,又沒忍住,調侃上了。
蕭逆一擰眉。
然而,不待他開口,司笙就斜眼看向段長延,“特地買來送你倆的。”
“哈?”
段長延一驚,險些沒把手機摔了。
這小破娃娃,哪點兒跟他搭了?
但是,一聲不響的鄭永豐,在聽得司笙的話,忽然伸出手,面無表情地抓走一個娃娃。
還是最萌的一只兔子。
段長延‘嘶’了一聲,抬手一捂腮幫子,身形前傾,“木頭——”
“挺好看的。”
鄭永豐冷淡地一句話,將段長延所有的話,都給堵了回去。
“得嘞,”段長延伸手撈過桌上另一個娃娃,“師叔費心了,我很喜歡。”
司笙涼涼地看他,“不喜歡沒關系。”
段長延干笑,“不敢,不敢。”
三人相處起來挺隨意的,看得出關系不錯。不過,落在蕭逆眼里,則是“等級分明”。司笙儼然是他們中說話最管用的,隨后是被稱之為“木頭”的鄭永豐。至于話多那位段長延,則是穩穩站在食物鏈最底層。
蕭逆落座。
三人交換聯系方式,互加微信。
段長延的昵稱:西北小太爺。
鄭永豐的昵稱:鄭。
蕭逆的昵稱:XN。
昵稱展示,個性鮮明。
“我們打安城來的,今天剛到。”放下手機,段長延一捋衣袖,開始裝腔作勢,“初來乍到——”
“這家酒館不是你們的嗎?”
沒等段長延說完,蕭逆就一眼掃過來,中斷他的話。
段長延一怔,本想扮豬吃老虎,沒想被一眼洞穿,當即震驚地看向司笙,“師叔,你跟他說了?”
“沒有。”
淡淡回答,司笙看了蕭逆一眼,有點好奇。
“長、豐。”蕭逆輕輕擰眉,“酒館是你們的名字。”
段長延訝然,“就這兒?”
收回視線,蕭逆沒多說。
太多線索了。
服務員給司笙端來果汁,神情恭敬,還特地看了鄭永豐、段長延一眼;
路上聽到有服務員私下議論,類似‘終于見到老板了’的言論,這話隱藏的消息,正好跟段長延說的‘今天剛到’吻合;
這里也有隱藏在人群的暗衛,打他和司笙一露面,就有暗中打量他們,但是,當他們倆走向段長延和鄭永豐時,暗衛就轉移視線,再也沒看過他們;
他又不是來表演的,才懶得跟段長延一一講清楚這些。
旁邊,鄭永豐看了蕭逆一眼,眸色微沉,神情若有所思。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稀稀拉拉響起的掌聲,吸引了四人注意,原來是主唱一首歌唱完了。
段長延鼓了兩下掌,然后興致盎然地問司笙,“師叔,去唱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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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里出現的歌,陳碩子的《凌晨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