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尚山嘴上對司風眠嚴厲,看似漠不關心,可得到消息后,不到半個小時就趕到醫院。
當時司風眠剛見到醫生,準備處理傷口,結果門“嘭”地一聲被推開了。
把里面一干人等都嚇了一跳。
司尚山陰沉著一張臉,見到渾身是傷的司風眠,臉色黑得能滴出水來,他冷著眉眼沒好氣地問:“怎么回事,哪個不長眼的揍得你?”
主治醫生一推眼鏡,一副見過大世面的淡定姿態,“別問了,這孩子不說。”
“不說?”司尚山輕擰眉,仔細打量著司風眠,踱步走過來,審視著他,“你是不是有把柄握在他們手上?”
正在被醫生檢查傷勢的司風眠,疼得渾身是汗,嘴唇發白,看到司尚山一臉擔憂,輕輕抿唇,一言不發。
見他不吭聲,司尚山的滿腹憤怒,忽然化作對司風眠的猜測。
明明是司風眠自己被揍,結果還嘴硬得不說……
難不成是司風眠心虛?
司尚山瞪眼看他,“你是不是把人家女生的肚子搞大了?”
“不是沒這個可能。”瞥了眼司風眠那張惹女孩子歡喜的帥臉,醫生云淡風輕地說著風涼話,“現在的孩子啊……”
“……”司風眠被他們一噎,強忍著疼痛,咬牙篤定地否認,“沒有!”
“那你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司尚山一擼袖子,火氣有點上頭。
“沒、犯、事。”
司風眠一字一頓道。
“沒犯事你傻啊,幫人打掩護?”司尚山沒好氣道,“你這行為,不是做賊心虛,還能是什么?”
司風眠崩潰,低頭一磕桌子,干脆裝死。
他心思敏感細膩,若是平時,面對司尚山連番質疑,肯定得跟司尚山杠一下,但現在……疼得半點心思都沒有了。
主治醫生絕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光是檢查他的傷勢,就要了他半條命。
檢查完后,看著他慘痛的模樣,還賊淡定地說:“先去拍個照。”
司風眠:“……”
司風眠自食其果。
身為傷患,不僅得不到應有的照顧,還遭到來自父親的連番質疑。
被凌西澤帶去拍照時,司風眠還聽到司尚山拉著蕭逆打聽——
“司風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他平時有沒有在外過夜?”
“他有混社會的朋友嗎?”
“你如實跟叔叔說,我絕對不會打死他。”
司風眠決定自閉。
“你姐很生氣,待會兒跟她好好聊聊。”凌西澤捏著單子,只手插兜,走在司風眠身側,淡淡囑咐,“把她哄好了。”
“啊?”
司風眠一抬眼。
爾后,對上凌西澤云淡風輕的平靜視線,微微點頭,道:“嗯。”
走了兩步,他壓低聲音,有點愧疚道:“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擔心的是你姐。”凌西澤道。
司風眠疑惑看他。
凌西澤淡聲道:“只有她第一時間確定你不是離家出走。”
司風眠驚了驚。
一瞬間,有種難以言明的情緒在胸腔蔓延。
似乎真是這樣。
對蕭逆也好,對他也罷,司笙總有一種天然的信任。
明明跟他們相處不算多,司笙卻好像一眼就看出他們是怎樣的人,從而判斷有什么事是他會做的、不會做的。
心如明鏡。
在得知他不肯說時,司笙一沒選擇追問,二沒選擇責怪。
就連司尚山,都會猜測他是否在外做了壞事,才會在被揍后做賊心虛,不敢說明事情真相。
“抱歉。”
情緒在胸腔翻涌著,可思來想去,司風眠只能說出這兩個字。
“跟我沒關系。”凌西澤打量他一眼,微頓,又極淡地補充一句,“不過,你姐的能力,比你所想的,可能要厲害得多。有什么事找她商量最好。”
司風眠眸光微閃。
如果是別的事,司風眠倒也不至于跟司笙隱瞞。
偏偏,這一次……
他沒有說話。
拍了照,確定右手多處骨折,一根無名指,以及手肘,需要打石膏固定,先住院觀察一周。
其余的傷勢還好,沒有傷到骨頭的,好好養著就行。
一通忙活下來,等處理完司風眠的傷勢,時間已到深夜。
司笙一直處于消失狀態,直至司風眠進病房后,才露了一面。
“姐。”
司風眠眼尖,她一到門口,就立即發現了她。
這里是雙人病房,但隔壁床是空位,暫時沒有住人。司尚山去辦理手續了,只有蕭逆和凌西澤在陪司風眠。
凌西澤看了蕭逆一眼。
蕭逆出奇地懂了,跟在凌西澤身后,同他一起出了病房。
輕輕吸了口氣,司風眠半躺在病床上,抬著眼眸,有些緊張地盯著司笙。
司笙大步走進門。
“姐,我有不能說的理由。”
思緒復雜,司風眠不知該說什么,只得小聲解釋。
“沒問你理由。”司笙淡然開口。
“……哦。”
司風眠低下眉眼,盯著被打石膏的右手,又不知道說話了。
走近一些,司笙將外出買的水果和零食放到桌上。
她一瞥司風眠。
剛洗漱過,少年的臉很干凈,但也因此,臉上的幾處淤青很是刺眼。貼著額頭的發絲被打濕,一縷一縷的,臉色跟平時比,顯得有些蒼白。
這個年齡的少年,長得很快,基本一天一個模樣。
跟最初見到他時比,他長高了一些,眉眼輪廓愈發清晰,更是帥氣明朗。
司笙倚在桌旁,只手抄兜,倏然道:“有個問題。”
“嗯?”
司風眠好奇的視線打過來。
司笙問:“好端端的,為什么會聊到你的志愿?”
“是章玨——”
名字脫口而出,司風眠卻忽的聯想到什么,話語一滯。
司笙眸色微深。
好半晌后,司風眠才皺皺眉,頗為懊惱道:“被算計了。”
“哦?”
司笙揚眉。
“飯點之前,章玨忽然找我聊天,問我是要出國還是保送,還是想考試拿狀元。繞了一個圈子,才問到志愿的事。他應該猜到我想報考的志愿,拿話來刺我,試探我……我中招了,承認了。”
說到這里,司風眠的眉宇鎖得越來越緊。
停頓須臾,司風眠又道:“因為聊得有點久,我媽來叫我吃飯,正好聽到我說志愿的事。因為跟她想的不符,就沖進來跟我起了爭執,后來把一大家子人都驚動了,干脆吵了一架。”
脾氣好的司風眠難得有點生氣,“現在想想,可能都是章玨安排好的。”
……艸。
正好在飯點之前找他,為的就是抓住章姿會來喊他吃飯的契機。
細想起來,章玨當時刺他的話,也明顯有些不正常。
——換做是平時,說話做事滴水不漏的章玨,是不會說出刺他的話的。而且很多話,簡直就是章玨引導他說的。
畢竟今年才17歲,生活圈子也相對單純,司風眠就算再聰明,城府和心機也略遜一籌,壓根就不會想那么多。
若非司笙那一番暗中提醒,司風眠怕是到現在都沒發現這一切是章玨有意為之。
“那么問題來了,”司笙剝開一顆荔枝,將果肉送到嘴里,不疾不徐地道,“他為什么選在今天呢?”
“……我平時很少跟他見面。”
司風眠不明所以地分析著。
司風眠去章家的次數本就很少,而且,不是他一去章家,章玨就會去。平時,他們倆又不在同一所學校。
除了上周在機甲大賽相遇,記憶中,上次跟章玨見面,應該是在過年的時候。
司笙看了他一眼,繼續提點道:“下周的機甲大賽,論機器人各方面性能,第一二名應該在你們兩隊之間選出。”
司風眠震驚地睜了睜眼。
“可是,我跟家里吵架,并不代表我在比賽時會失常發揮——”
司風眠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臉色微變,否定道:“不可能。”
“你的右手,最起碼兩個月動不了。甭說機甲大賽,就算是期末考——”司笙話語一頓,“據我所知,期末是各大學校聯考,全市排名都會公開的。稍微打聽了一下,他長居第二,一直在你之下吧?”
從未想過在成績上勾心斗角的司風眠,此刻聽得司笙的分析,只覺得毛骨悚然。
那可是他表哥……
“張嘴。”
看著神情發懵的司風眠,司笙將一顆剝好的荔枝遞到他嘴邊。
司風眠下意識張口。
果肉送到他嘴里,司笙將果皮往垃圾桶一扔,沒有立即開口,而是給了司風眠一定的緩沖時間。
新鮮荔枝,清甜多汁,沒有果核,吃起來非常方便。
咽下果肉時,司風眠抽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不知道那幾個人要挾你的是什么,我也沒有證據證明,章玨跟你被打一事有必然聯系。”司笙又道,“不過,可以適當分析一下。”
司風眠抬眼盯著她,腦子木然地等著她的分析。
“做一件事需要目的。最單純的,如果他的目的只是讓你跟章家鬧矛盾,那他百分百成功了。今后這一年里,章家會對你進行洗腦式教育,扭轉你的志愿。”
“偏偏就這么巧——”
“本該在章家過夜的你,因為跟章家爭吵,離開了章家。然后,好死不死的,被那幾個人找上。”
“又是那么巧,正好廢掉你的右手。一是影響你參加機甲大賽,二是杜絕你參加期末考的可能。”
分析到這里,司笙一聳肩,漫不經心地給了總結,“這兩個結果,偏又對他而言,都是有利的。”
司風眠在她的一通分析里感知到一個龐大的陰謀。
這一切,都是章玨策劃的?
怎么會……
章玨就比他大幾個月而已。
難以置信。
好半晌后,司笙輕悠悠地開了口,“最后還有幾問題。”
“什、什么?”司風眠有些恍惚。
“你的手機,是怎么摔壞的?”
“為什么正好沒電了?”
“那些人是不是勒索要你的錢,你手機一壞,正好沒錢,所以挨了他們一頓毒打?”
司笙以漫不經心的口吻,一連跟司風眠問了三個問題。
司風眠震驚地睜大眼睛。
良久,他難以置信地喊:“姐。”
“嗯?”
司笙揚眉。
司風眠嘆了口氣,用手一搓臉,讓自己冷靜下來,爾后幽幽地問:“你是不是開了上帝視角,已經知道全部事情經過了?”
“沒有。”司笙輕笑一聲,隨口道,“全靠瞎猜。”
都說沒有證據了,她只能根據有限的線索,進行合理的猜測而已。
神了。
簡直一猜一個準。
“……很奇怪,下午的時候,章玨找我和倆表姐玩游戲,每個人手機都玩到沒電了。我后來在客廳充電,倆小時,插頭松了,一點電都沒有充進去。”
說到這里,司風眠又看了看堪稱神算子的司笙。
“手機也是因為他撞了一下才摔的。不過因為有手機殼,所以沒有散架,只是碎了屏幕。”
稍作停頓,司風眠又道:“我的手機撐到電玩城,就徹底沒電了。”
------題外話------
司笙是不是被刻畫得太聰明了?
捂臉。
蕭逆:倒了一個司風眠,還有我這個黑馬。萬年老二,依舊是萬年老二。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