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笙見到沈爸那一瞬,沈爸一抬眼,也看到了倚在墻邊的她。
當即,本就不好看的臉色,一下黑成鍋底。
“叔。”
司笙揚眉輕笑,心情不錯地跟他打招呼,一點沒在乎他的臉色。
沈爸表情僵硬。
段長延見到司笙,眉目一喜,喊道:“師叔!”
原本就臉色難看的沈爸,聞聲,眼睛一瞪,凌厲的視線掃向段長延。
段長延:???
這位大叔什么意思?
“你們倆認識?”沈爸沉著臉,聲音微沉,頗為冷硬地問。
“認識啊。”段長延立即道,“你們也認識吧?那正好——”
剛想攀關系的段長延,話還沒有說完,就見沈爸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段長延一怔,抬步跟上沈爸,走在他身側,掉了個身,雙手抄在褲兜里,倒退著往后走,“沈叔,什么意思啊,不是說得好好的么?”
“不賣了。”
沈爸沉著眉目往電梯走。
微頓,段長延對他的臨時反悔接受度還挺高,沒有變臉,神情依舊是輕松自在的,只是問了句,“給個理由?”
沈爸往后看了一眼。
冷眼刀子颼颼地往司笙方向瞥去。
下一刻,段長延和沈爸都消失在走廊拐角處。
兩指捏著手機,司笙輕輕晃悠著,只手抄兜,沒有走開,耐著性子在原地等著。等了約摸兩分鐘,段長延就撓著頭發,神情無奈地出現在視野里。
“他說跟你不共戴天。師叔,你怎么得罪他了?”段長延莫名其妙地問。
“一點小事,”司笙輕描淡寫地說,“這大叔記仇、小心眼,懟他幾句,能記一輩子。”
段長延猜到她的話里有水分,不過,沒敢戳破她。
司笙問:“你怎么跟他勾搭上了?”
“沈江遠不是吹他爸的火鍋底料是獨門秘方么,先前沒當回事,后來沈江遠偷了點火鍋底料來鐘裕店里煮火鍋,味道還真行。我有幾味料沒試出來,就想直接跟沈爸買。這不,剛約來談價格呢。”
說到這兒,段長延兩手一攤,神情頗為遺憾。
臨門一腳,偏偏遇上了司笙。
司笙問:“他缺錢?”
“不知道。”
“不缺錢的話,他不會賣秘方的。”司笙轉身往包間走,“這事你跟沈江遠說一聲。”
“……哦。”
被當工具人的段長延答應一聲。
原本約好跟沈爸談價格的事泡湯,段長延無事可做,在三樓轉了一圈,挑了點衛生毛病,就坐電梯直達一樓,打算找鄭永豐搞點事。
但——
走出電梯門,視線在一樓環顧一周,目光卻定在靠窗的座位上。
蘇秋兒單手支頤,微睜著眼,百無聊賴地聽著坐對面一青年胡吹海侃。
在點的菜被端上桌時,蘇秋兒才舒了口氣,活動著手指,拿起碗筷準備吃飯。
“你現在找到工作了嗎?”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青年,終于又將話題扯到她身上。
“嗯。”
“什么工作?”
夾了塊糖醋排骨,蘇秋兒回答:“一家剛開的安保公司。”
“安保?”青年一怔,訝然問,“你不是學歷史的嗎?”
“工作多少?”
略一沉吟,蘇秋兒道:“兩千。”
她的工資哦……說出來嚇死你。
青年眉頭一緊,看著坐在對面模樣嬌俏身段柔軟的少女,又強行忍下來了,問:“還在實習吧?”
“……啊。”
一門心思在飯菜上的蘇秋兒,非常敷衍地回答。
神情沉了沉,半晌后,青年呼出口氣,幫她做出決定,“辭職吧。”
“哈?”
蘇秋兒動作一頓。
“秋兒,能在封城遇見你,我挺高興的。”青年一板一眼,卻端著某種不可言說的優越架子,“你是個優秀的姑娘。雖然封城工作競爭壓力大,但機會很多,我勸你換個好一點的工作。這份工作你辭了吧,我給你介紹新的。”
蘇秋兒眨了眨眼。
這人莫不是住海邊的哦……
看在這頓飯是對方請的份上,蘇秋兒吸了口氣,沒有發脾氣,而是彎唇笑得清淺,“不用了,學長。我挺喜歡這份工作的。”
“在一安保公司能有什么前途?”青年壓著點怒氣,隱隱有著鄙夷和不屑,“我當你來封城是闖蕩、奮斗的,沒想到——說實話,我有點失望。秋兒,你剛畢業,不急,工作可以慢慢找。”
唇角笑意漸漸淡去,蘇秋兒一歪頭,始終沒跟他撕破臉皮,“能先吃飯嗎?”
“秋兒!”
她對未來渾不在意、只在乎眼前飯菜的態度稍稍刺到青年,好感度持續下降,青年只把她當做剛來大城市闖蕩的鄉下丫頭,神情愈發輕視起來。
推了推眼鏡,青年義正言辭道:“我對你挺有好感的。我以前覺得你是個有眼見、學識的姑娘,沒想到你也不能免俗。在這樣的飯店吃頓飯確實難得,這次是我請你,靠你自己的話——”
“男朋友啊?”
輕挑懶散的聲音,拖著長調,悠悠然打算青年的話。
熟悉的話音落入耳里,蘇秋兒一怔,旋即抬起眼瞼,見到一個穿著短T、長褲、板鞋的青年走來,他只手抄兜,跨著的步伐懶散又隨意,有幾分吊兒郎當的意思。
段長延。
眼皮跳了跳,蘇秋兒看了看二人,還是覺得段長延順眼些,遂沒跟段長延置氣。
她道:“一學長。”
“相親呢?”
勾起唇角,段長延摸了摸左耳的耳釘,笑得有幾分漫不經心。
蘇秋兒一噎。
心想,剛剛如實回答他問題的自己,真踏馬是一傻帽。
可,下一刻——
一直溫熱厚實的手掌伸過來,在她的腦袋上揉了一把,輕飄飄卻篤定寵溺的聲音響起,“你干嘛不跟她說,這家店是你哥開的?”
青年:“……”啥、啥玩意兒?
蘇秋兒愕然睜眼。
——要知道是你開的,打死她,她也絕對不踏進一步!
“抱歉啊,我們家妹子找工作,就是體驗一下人生。”段長延笑得挺和氣,彎著眉眼,沖對面瞠目結舌的青年道,“學長這么操心我妹子的工作,心領了。要不,你來我們店里端盤子,我給開五萬的工資,當做回報,如何?”
遭此羞辱,青年臉色漲成豬肝色。
蘇秋兒悄悄朝段長延看了眼。
——還是老樣子,焉壞焉壞的。
“你、你們——”
憋了半晌,青年尷尬地擠出幾個字,卻不知該從何開始訓斥。
“不用太感動。你要辭職了,隨時來店里前臺說一聲,洗碗工的職位我就跟你留著。”段長延說著,似笑非笑地瞧著坐立不安的青年,“看在我妹子的份上,這頓飯給你免單。這種機會不多,隨便點。”
說到這里,段長延倏地伸出手,一把抓住蘇秋兒的手腕,將她從椅子上拎起來。
他說:“在這兒太吵了,走,哥帶你去包間吃。”
蘇秋兒今日穿著件長袖,但畢竟是初夏時節,天氣熱,薄薄一層布料,隔著能感覺到他手指的溫度和力量,燙得蘇秋兒頗為不自在。
但,討人厭的學長扔在,她輕輕一擰眉,并沒有掙脫。
跟著段長延走了。
段長延拎著她,跟前臺打了聲招呼,然后就領著蘇秋兒去了電梯。
站在電梯門口,蘇秋兒手腕一動,從段長延手中掙脫出來。
段長延一怔,爾后視線上下一掃她,將手放回兜里,哂笑:“什么眼光,跟這種人出來吃飯?”
“……他以前不這樣。”
蘇秋兒沒忍住反駁了一句。
月初時她提交論文,順利畢業,之后就打算定居封城。這位學長高她兩屆,以前是一暖男,但畢業后就沒了聯系。前幾天二人意外遇見,就留了聯系方式。而,這兩天,學長一直在約她。
本不想答應的,但學長說請她來德修齋吃飯……
天知道德修齋的飯菜有多好吃。
天知道她這個月不知做了什么,還沒到月底就又沒錢了……
看在這頓飯的份上,蘇秋兒就答應學長的邀約,過來了。
沒想,才兩年的時間,這位學長不知經歷了什么,滿身的勢利和優越,渾身油膩味兒,實在一言難盡。
被段長延牽走時,蘇秋兒大腦一團亂麻,沒有反應過來,現在看到緩緩變動的電梯數字,大腦忽然冷靜不少。
輕瞥了段長延一眼,蘇秋兒手指微微蜷縮著,輕聲說:“我走了。”
說完就走。
“走什么走,請你吃飯。”
段長延說著,伸手就去抓她,結果手指勾到她的后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