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八點開工,但拍攝前的準備工作要一段時間,工作人員早早到場,演員們也不例外,被大巴一并拉到學校。
熬夜背劇本的喬綰沒睡醒,在搖晃的車上瞇了會兒,醒來時迷迷瞪瞪一揉眼,跟在人群的尾巴下車,結果在落地的那刻,被驚得睡意全無。
食堂一樓由劇組租用,負責兩個劇組的伙食。現在正值早餐時間,大巴直接將他們拉到食堂門口,兩個劇組工作人員可以自由排隊領取早餐。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喬綰剛一抬眼,就見到站在食堂門口的少年,穿著私服,短袖和長褲,身材挺拔,有少年人獨有的清瘦感。
他微垂著眼,額發發梢垂到眉眼,神情隱隱透著點不耐煩。一手拎著一堆早餐,都是校外某早餐店的,一手牽著個四五歲男孩,粉雕玉琢的,模樣可愛,但眉目深情隱隱跟少年有幾分像,酷酷的。
一大一小,都特別惹眼,偶爾引來旁人的注目,私下議論著是不是對方劇組的演員。
蕭逆。
“嘿。”
喬綰兀自走過去,忽然一出聲,引得一大一小抬起眼,動作一致且莫名地瞧她。
蕭逆眉間輕輕一擰,打量著她,不明所以,想不起這人姓甚名誰。
“你還不認識我啊?”
歪了下頭,喬綰猜出來了,滿眼的錯愕和失望。
淡淡看她,蕭逆開口問:“誰?”
面臨第三次在此人跟前自我介紹處境的喬綰,眨了眨眼,實在有些說不出口。
這人怎么回事嘛!
上次買奶茶介紹過了,后來又在校園里遇見過幾次,她每次跟他打招呼都視而不見……他是裝的還是安裝了自動過濾她的程序?!
喻立洋仰了仰頭,看了眼喬綰,又看了眼蕭逆,最終選擇一言不發。
經常有這樣的女生來“搭訕”蕭逆,喻立洋年紀不大,但對這樣的場面見多了,早就習以為常。
“來很久了?”
倏地,身后傳來司笙的聲音,裹挾著幾分慵懶和散漫,沒精打采的。
喬綰一扭頭,見到司笙、蘇秋兒、鐘裕并肩走來,眼睛一眨,反應過來——蕭逆是司笙的弟弟,蕭逆應該是在這里等司笙的。
“嗯。”
眼皮一掀,蕭逆非常直接。
一睜眼就看到司笙的點餐,這也要那也要,生怕沒能把自己撐死似的。結果他買了東西在食堂門口等待,這人回消息說剛起床。
蕭逆同學要把小半輩子的耐心都在這位天降姐姐身上耗光了。
喻立洋聞聲,有點不滿地扯了扯蕭逆的手,然后抬起頭,聲音清脆地喊:“司姐姐!”
蕭逆被他裝乖的一聲喊,激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司姐姐,秋兒姐姐,鐘影帝。”
喬綰退開兩步,跟三人一一打招呼。
“早上好。”蘇秋兒跟喬綰笑著一點頭,爾后一扭頭,看了眼蕭逆,饒有興致地跟司笙說,“堂主,這是你弟弟呀?是邱部長口中的天才少年?”
“啊。”
司笙敷衍地應了一聲。
喬綰一臉懵逼:堂主?邱部長?天才少年?這滿滿的中二氣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蕭少爺好。”蘇秋兒跟蕭逆打招呼,稱呼讓蕭逆和喬綰表情出現裂痕,自己卻不曾察覺,爾后又蹲到喻立洋跟前,“這位是?”
喻立洋不假思索地自我介紹:“姐姐好,我叫喻立洋。”
“真乖。”
蘇秋兒說著就去摸他腦袋,但喻立洋卻下意識往后靠了靠,避開了。
蘇秋兒動作一頓,沒有強行摸他,從善如流地將手給收了回去。
喬綰站著有點尷尬,正好有人叫她去領早餐,她就沒有多留,跟幾人說了聲就跑開了。
“你們要一起吃嗎?”
接過蕭逆遞來的大堆早餐,司笙隨口問了一句。
“不——”
蕭逆剛要拒絕,就被喻立洋打斷了。
“要!”
喻立洋斬釘截鐵地點頭。
垂眸,蕭逆睨了他一眼,莫名其妙,“不是吃過了嗎?”
被他戳穿,喻立洋也沒有窘迫,只停留了一秒,就面不改色地辯解,“沒吃飽。”
才不是沒吃飽,只是想讓蕭逆和司笙多待會兒罷了。——蕭逆這悶木頭肯定不知道剛剛的回答有多敗好感。
最近在喻寧教導下愈發通透的喻立洋如是想到。
兩個劇組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全限定在一樓,還挺熱鬧的。
司笙五人挑了個餐桌,將自帶的早餐往桌上一放,引得不少人側目,但很快視線一收,有意見只能私下里說。
——大家都吃食堂,就你們外帶,肯定會引來一些說閑話的。
不過,對食物的要求極高的司笙,完全不顧他們如何想,自己吃得舒坦、高興才算是正道。
凌西澤不在,司笙習慣性地給早餐拍了個照,然后發給了凌西澤。
蕭逆早已習慣,拿了杯豆漿,用吸管一戳,放到喻立洋跟前。
鐘裕拿起個糖油餅,剛想吃,就見到司笙的動作,張口就問:“你拍得那么難看,為什么還要孜孜不倦地拍?”
全桌人的眼皮子都抖了一下。
司笙“嘶”了一聲,回懟:“我男朋友愛看。”
鐘裕一停頓,信了,淡漠的眉眼閃過抹詫異,爾后真情實意地評價:“他毛病真多。”
眼瞼一抬,司笙視線化作冷眼刀子,筆直地掃向鐘裕。
她張了張口,剛想懟他,就見導演廖釗端著一碗粥,拎著幾個包子走過來,“怎么,都嫌食堂的不好吃啊?”
“嗯。”
鐘裕淡淡應聲,沒有一點場面話,咬了口糖油餅后,就順手扔了倆燒餅給廖釗。
廖釗接過燒餅,心滿意足地笑了,路過蕭逆時,多看了一眼,有些驚艷,“這少年是誰家的,有沒有興趣來拍戲啊?”
“沒有。”
一秒都沒有思考,蕭逆面無表情地回答。
廖釗不死心,還欲再勸,“別拒絕得這么快——”
話沒說完,正在吃豆腐腦的司笙眼皮一掀,說:“他隨我,空有皮囊,沒有演技。”
廖釗:“……”我可沒說你沒演技啊!
心里莫名,廖釗又想不通:司笙其實還是個挺有靈氣一演員,接觸下來,個性要強,還挺有自信的,怎么在娛樂圈這幾年,卻被折磨得自己張口閉口都是“演技不好”了?
哀嘆一聲,廖釗搖頭感慨幾句,然后就拿著訛來的倆燒餅離開了。
他一走,蘇秋兒咬了口包子,好奇地問司笙:“說起來,堂主你怎么想到去當演員的?”
“嗯?”
司笙一抬眸,仔細回憶了一下。
周圍幾人都對這話題挺感興趣的,好奇地看著她。
“師父欠了個人情,讓我去當武術指導。”司笙回想起來,輕描淡寫道,“拍戲途中缺武替,就換我上了。當時在劇組結識了幾個人,殺青沒幾天,就有人找到我,要不要當武打演員。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就答應了。”
蘇秋兒怔住了,“你還是武術指導?”
“……嗯。”
司笙懶懶一應聲。
現在是武俠劇不火了,早幾年還有市場的時候,她就算沒有戲拍,約她做武術指導的邀請都是不間斷的。
想想未免有幾分唏噓。
行業興衰,時代沒落,有時就是不經意間的事。
閻天靖給喻寧找的是一位頗有名望的老教授,現在退休,因孫子開了這家心理咨詢機構,所以掛名在機構名下,偶爾會約一兩個客人,但機會難求。
他白發蒼蒼,靜靜地聽完喻寧的講述,真心實意地感慨,“孩子,你很勇敢。你無須質疑這一切的意義,這個時代需要記錄者,你們的存在就是意義。”
平靜說完這一切的喻寧,這一刻,莫名熱淚盈眶。
下午,閻天靖領著喻寧離開心理咨詢機構。
他帶著喻寧去吃了日料,然后,開車將喻寧送回小區樓下。
“每周六,我都會帶你過去一趟。”
微微側過身,閻天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聲囑咐道。
抿了抿唇,喻寧一頓,輕聲說:“我自己去就行。”
哪怕是知道閻天靖搬出喻天欽來是為了威脅她,可她還是止不住地恐慌。閻天靖自己無所謂,那他家里人呢?
何況,僅僅是為了喻立洋,她都要好起來。
她才27歲,人生并未走得多遠,不該就此被打倒。
閻天靖一語否決,“我不放心你。”
喻寧沉默了下,解開安全帶,手指觸碰到門把時,微微一頓,忽然想到什么,扭頭問閻天靖,“你怎么會想到……”
他怎么忽然會想到帶她去看心理醫生?
閻天靖淡淡道:“跟我弟打聽到的。”
喻寧一驚。
跟閻天邢打聽到的……那么,喻立洋是閻天靖兒子一事,閻天靖肯定心里有數了。
閻天邢是知道這件事的。
跟閻天靖交往期間,喻寧就見過閻天邢兩面,算是互相認識,但連好友都沒加,不算有牽扯。直至生下喻立洋后,有一天,她看到喻天欽在家招待閻天邢。
當時她還以為閻天邢是沖著喻立洋來的,緊張不已,沒想喻天欽介紹閻天邢是他朋友。細問之下,才知道閻天邢年少時就跟喻天欽認識了,當時閻天邢還在上高中,就因為卷入一起案件里認識了喻天欽,閻天邢還幫著喻天欽破了案。
后來閻天邢考軍校,很少回來,可回封城若有空閑時間了,還是會跟喻天欽約出去坐一坐、聊一聊。
這人很聰明,幾乎看到喻立洋的那一刻,就猜到喻立洋的身份了。他沒當場戳破,而是私下里找她聊了聊,確定她不想告訴閻天靖后,就當做這件事沒發生過。看后面的情況,應該是幫她瞞了下來的。
幾個月前在中東遇見,喻寧也沒少受到他和他妻子的照顧。
“哦。”
喻寧垂下眼瞼,拿起包,開門。
落地那刻,她聽到閻天靖的聲音,“有句話,或許有點不合適。”
喻寧身形一頓。
然后,一道低沉有力的聲音,在夏風里飄入耳中,“很遺憾才知道你的經歷。不過,我為你自豪。”
怔了兩秒,喻寧細細地抽了口氣,沒有說話,將車門一關,然后匆匆走進大樓。
她匆忙上樓,走了幾步,聽到鐵門關上的聲音,倏地定住,忍不住掩面而泣。
——我為你自豪。
——我也是。
她在做采訪準備的時候,得知閻天靖這些年所做的一切,無人機的頂尖研發技術,在救援無人機領域的成就,在世界各地做的慈善……
這些年,他們踏在自己的目標上,一步都沒有偏離。
閻天靖開車回到的公司。
進入地下停車場,閻天靖找好車位一停,剛一下車,就意識到不對勁。
附近停著的兩輛車車門被打開,走下來好些黑衣壯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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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