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笙一番話,何其自信!
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充斥著“毋庸置疑”。
這種話任何人說出來,都是狐假虎威、裝腔作勢,偏偏從她嘴里說出來,舉手投足間的自信風采,如同在敘述一件尋常小事,讓你一時間找不到她“裝X”的點。
她那股勁兒,渾然天成。
眾人啞了。
硬是沒一個好漢敢站出來對她。
就連見多識廣的封管家,數十年來都未見過如此囂張的人,直接被驚得定在原地。
魯管家低眉想笑。
凌西澤無語地抽了抽嘴角。
能把牛吹到這份上,還能吹得別人潛意識想信的……司笙確實是個能人。
夫人出馬,一個頂倆。
撿起壓寨夫人人設的凌西澤,端著茶淺嘗,自覺在一邊看戲。
“司笙,不要太囂張!”封管家氣得面色鐵青,往后看了一眼,將一個凍得瑟瑟發抖的青年拉出來,“他!在你偷走封家傳家寶的時候,親眼看到你了!你拿什么來狡辯?!”
青年其實不是個畏縮孱弱的人,但是因在雨中凍了一個上午,加上自己本就沒看到臉、只看到身形,認為跟封齊嵐所說之人截然不同,并不確定是司笙,心虛得很,所以被司笙一記眼神看來,他便不敢對視,忙不迭低下頭。
“呵。”
司笙覺得好笑。
她問:“親眼見到,現在才說出來?”
“我……”
青年張口就啞巴了。
實在是沒有說謊的經驗,也不想惹是生非。正因他不想惹事,所以這么多年,他雖然覺得封齊嵐對小偷描述奇怪,但一直不敢戳破,只是私下里告知了一兩個靠譜的網友。
本來就底氣不足,現在被司笙一句話就問住了。
“他是被封齊嵐壓著不敢說。”封管家怕他說錯話,搶先回了司笙一句。
司笙輕笑。
她并未說話,而是捏著竹笛轉身,優哉游哉地走向屋檐,來到凌西澤所坐藤椅旁,在扶手上坐下,輕倚著凌西澤。
凌西澤將炭爐朝她的方向踢了踢。
同時拉住司笙的手,給司笙取暖。
她的感冒應該是好了,但身體出奇的涼,又沒穿厚衣服,手指就跟冰塊似的,渾身都沾染了涼意。
封管家不知她想做什么,等待著她后續的辯解,但,他等來的是院落外徐徐的一句問話——
“封管家的意思是,是我有意幫小偷隱藏身份了?”
極具辨識度的聲音傳來,分明就是封齊嵐的。
前院里眾人紛紛回頭。
門一直是敞開的,此刻,封齊嵐緩步進來,神情陰鷙,輪廓深邃,強大的氣場能在一瞬扼住所有人喉嚨。在他身后,跟著一群封家專業打手,一襲黑色西裝,跟這群閑散非正規人士相比顯然不是一個規格的。
封管家帶來的那幫打手,被這氣勢徹底碾壓,咽了咽口水,爾后接二連三地低下頭。
“大少。”
封管家心里罵娘,面上還要客氣地打招呼。
他和封仰特地選今天來找茬,就是因為封齊嵐今日要出門談事,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封齊嵐不在,封巖不管家事,他和封仰做什么就少有約束。
誰料……
封齊嵐怎么會回來?
“你跟他聯系了?”
凌西澤問,略有不爽。
“我昨天讓百曉堂的人通知他,有空過來一趟,有點事想聊。”司笙輕聲解釋,“順便告訴他傳家寶藏的位置。”
將別的信息悉數忽略掉,凌西澤只抓住一點,問:“你私下跟他聯系,沒跟我說?”
“……”本來沒當回事,聯系完就忘了,但司笙還是求生欲極強地找了個理由,“想說的,但感冒了。”
凌西澤輕捏眉心,猶豫片刻,還是狠心戳破她:“你知道你演技不好嗎?”
司笙一時竟不知該安慰他,還是該為此時而置氣。
二人距離他們有點遠,音量適當壓低,只有魯管家能聽到一些。于是二人狀態落到旁人眼里,就是情侶之間說著甜蜜悄悄話,壓根不將兩撥人放在眼里。
封齊嵐一眼掃過全場,視線卻在二人身上頓住。
氣氛寧靜和諧。
在封齊嵐記憶里,同司笙相處,氣場是不兼容的,要么臣服、要么抵觸。沒見她跟誰在一起這般融洽過。
這是個帶刺的女人,多年是鋒芒畢露,現在是藏著毒刺。
視線回收,封齊嵐走向被封管家推出來的青年,一眼看過去,青年便感覺到強烈氣壓,瑟瑟發抖。
封齊嵐一字一頓:“你說。”
“大少……”
青年膝蓋一軟,險些給他跪下。
神情淡漠,封齊嵐繼續問:“你親眼看到人了?”
“我……”
青年張了張口,聲音在顫抖。
“為什么當時不說?”封齊嵐擰眉問,微頓,又拋出另一個疑點,“另外,時隔多年,你能確保你記憶無誤?”
這些都是沒法辯駁的。
青年被他嚇出一身冷汗,實在是撐不住,兩腿一軟直接給他跪下。
他連忙坦白:“大少,我錯了!我沒有看到人,不知道是不是她!我就是看到個背影,像個女的,隨口跟人一說,沒想到封管家知道了——”
話沒說完,封管家就踹了他一腳,在踹倒他的那一瞬,連忙跨步走上前。
“大少,是我糊涂了。他編造謊言蒙騙我,我一不留神,信以為真……”
“好了。”
沒耐心聽封管家辯解,封齊嵐皺起眉頭打斷他。
封管家一頓。
“你跟封仰想借機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數。”封齊嵐冷聲道。
封管家心一涼。
最近封管家和封仰走得近,封齊嵐一直看在眼里。只是看在封管家為封家效力多年,暫且又沒握有能將封管家和封仰一擊錘死的鐵證,所以一直都當做不知道,放任他們倆作死。
封管家和封仰得知小偷跟封齊嵐描述的不同,想借此做文章,完全在情理之中。
“大少是什么意思?我效忠封家數十年,一直都以封家的利益為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我只是替封家著想,傳家寶被偷走多年,哪怕是一點蛛絲馬跡,我都是義不容辭追查的——”
封管家面色突變,想要給自己塑造一個“備受冤枉”的忠臣形象。
就連司笙聽著都煩。
直接一點不好嗎?
他就算擺出想捅死封齊嵐的架勢,封齊嵐沒證據也不會拿他怎樣。他就算表現得再忠誠、老實,封齊嵐打心底不信,哪怕他再如何裝模作樣也無用。
搞那么多表面功夫真是浪費時間。
“傳家寶一直在封家。”
封齊嵐打斷他。
封管家聲音戛然而止。
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傳家寶在廳堂屋檐,就在兩個小時前被找到。根據痕跡判斷,一直放在那里。”封齊嵐冷聲道,“所以傳家寶一事,就用不著封管家操心了。”
封管家懵住了。
如果傳家寶沒被偷走,那么就不存在“追究小偷責任”的問題,那封齊嵐給小偷打掩護的事……更不用說了,誰會在乎?!
也就是說,他和封仰的這番心思,算是白費了。
——還不如找人半夜潛入將司笙和凌西澤蒙頭打一頓來的痛快呢!
“合著你們一場誤會,就來我家隨便找事兒?”司笙極其不屑的出聲,頭一偏,跟魯管家說,“報警吧。”
“你!”
封管家氣急。
封齊嵐不知司笙哪來的臉說這話,但面上不好戳破,只得阻攔:“或許我們可以私了,談一下賠償措施。”
“行啊。”
凌西澤搶在司笙前頭懶懶接話。
將一副男主人的架勢擺了出來。
封齊嵐真不想搭理凌西澤,二人相看兩生厭,哪怕沒有司笙都是天生磁場不合之人。但是,凌西澤這一搭腔,封齊嵐不得不繼續。
“在這兒?”封齊嵐問。
魯管家適時開口,“封大少,里邊請。”
封管家:“……”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偏偏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