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前,安城。
那時的司笙正好在等考察團和姐妹團的結果,無事可做,天天待在段長延的住宅,偶爾跟丁鏡出去砸一下場子。
安老板在一天夜里給司笙打電話。
當時司笙正在研究從圖書館借來的厚厚的歷史古籍。
“這次是跟蕭樹有關的情報。”安老板開口就點明主題。
夜色微涼,風掠過窗簾,司笙停止閱讀,走到窗前,聲線清冷,“你說。”
“還記得他怎么死的嗎?”安老板問。
“嗯。”司笙道,“那伙人不是分崩離析了嗎,你查到線索了?”
“對。”安老板應了一聲,爾后道,“我們找到一個當初那伙人中的人。據他所說,他們是最早覬覦機關城的那伙人,二三十年,一直在追蹤機關城的存在。其中耗費的人力和物力無法估量。”
“他們圖什么?”
“不知道。他們就像工具一樣,到處搜集機關城的資料和線索,但不知道目的。”
“然后呢?”
“五年前,范子城加入了他們,花一年的時間,將他們從內部瓦解——”
“牛。”
司笙嘆為觀止。
“……”安老板默了一下,肯定道,“他確實很牛。”
范子城的種種事跡,只是無法公開罷了。但這些所作所為,一旦公開,造成的轟動效應絕對不低。
“繼續。”
“為首的在一次意外中死了,不過我有理由相信是范子城干的。”安老板不緊不慢道,“老二成了他的傀儡,留下一支小隊伍,被他獻祭給段二虎家,為段二虎所用。”
微微皺眉,司笙問:“實際掌權人還是他吧?”
“不知道。”安老板道,“反正他弄到了他想要的情報,這一支隊伍送人情都可以,對他來說不缺這幾個人。不過,按照他的做事風格,哪怕是獻祭給段二虎,最大的可能,應該是會讓他們在段二虎身邊當他的眼線。”
“我比較傾向于后者。”
到這個時候,司笙雖然偶爾巴不得將范子城千刀萬剮,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是真的佩服范子城的氣魄和膽量,足智多謀四個字,他擔得起。
在司笙遇到的對手里,范子城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如果沒有這些事,司笙應該會很樂意跟范子城做朋友。
安老板笑了笑,“我也是。”
“你查到的那個人,記得蕭樹嗎?”
“記得。”安老板道,“他說,蕭樹查到很多資料,很早就被他們盯上了,他就是盯梢的人之一。”
“那他該記得是誰動的手。”
“就是他們的二當家。也就是現在給段二虎辦事的那個。”
司笙瞇了瞇眼。
冤家路窄。
“另外,”安老板又說,“他們這些人還挺有儀式感的,用雄獅做圖騰,不僅印刻在他們的生活里,還有紋身。很好辨認。其他人的散沙我們會慢慢揪出來,給他們應有的結局。”
“嗯。”
到這里,司笙回過神。
微微瞇眼,司笙恢復成慵懶神情,饒有興致地挑了下眉,似是閑聊般開口,“雄獅圖騰很有意思啊。”
“這是排查地圖的人的標志。”段桐星隨意地解釋道,不是很在意。
司笙壓下眉眼的冷意,不再說話。
很快的,司笙、段桐星、徐妃三人達成共識。
明天開始,在聞朗的帶領下,根據地圖排查地點。
確定了之后,段桐星和徐妃先一步離開。
前一秒還氣定神閑的聞朗,在目送她們遠去后,后一秒就轉過身,險些給司笙跪下來,“姐,這個怎么排查啊?!我什么都不懂!”
瞧他慫唧唧的模樣,司笙一陣無語,涼涼地打量他兩眼,問:“知道她們為什么要選你嗎?”
“活地圖、百事通啊。”
“活地圖和百事通需要懂什么啊?”
“什么都得懂一點。”聞朗想了想,又改口,“哦,不是。是什么都要懂很多,甚至要精通,各方各面的知識型全才,因為她們找不到第二個這樣的,所以才會千方百計地找活地圖。”
“這話倒也沒錯。”司笙慢條斯理道,“但是,正因為沒有第二個,所以你瞎說八道,也沒人敢說你是錯的。”
聞朗當場傻在原地。
丁鏡正在吃橘子,聞聲,險些被嗆到,她咳了兩聲。
“懂一點八卦風水嗎?”司笙繼續問。
“略懂。略懂。”
搓著手,聞朗點點頭。
“那你用風水知識糊弄她們好了。”司笙道,“任何大型建筑選址時,都要考究風水二字。你按這個來分析,一般不會出錯。”
“就這樣?”
“就這樣。”
“萬一……”
“沒有萬一。”
聞朗頓時不敢說話了。
這時,丁鏡適時搭了一句話,“徐妃不是懂地質學嗎?”
“可她不懂風水。”
在某一樣精通,又不是樣樣都精通。
離開自己非專業的就一無所知,不是很常見的事么。在別人的領域,就要有被牽著走、玩得團團轉的覺悟。
丁鏡和聞朗都默默對司笙的策略表示佩服。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人還在夢中,事業狂魔段桐星和徐妃就準時在門口匯合,時不時制造出一點噪音來將屋內的人吵醒。
司笙有起床氣,隨手一塊磚扔出了窗戶,段桐星和徐妃總算安靜了。
半個小時后,一行五人在灰蒙蒙的天色里集合,一同吃了個飯,然后開著兩輛越野車前往她們今天要去的目的地。
從樓蘭遺址附近開始排查。
司笙、丁鏡、聞朗一伙,聞朗坐在后面,丁鏡開車,司笙坐在副駕駛。
兩輛車用車載對講機聯系。
每隔一段時間,司笙就會往外面扔一個東西,不大,就小拇指一截骨節大小,扔到地面找都找不到。
“你在扔什么?”丁鏡隨口問了一句。
司笙懶懶回答:“信號屏蔽器。”
姐妹團沒有帶衛星電話,想要跟外界聯系,就需要用手機。而凌西澤給司笙準備的信號屏蔽器,是專門屏蔽手機信號的,正好可以阻斷姐妹團和徐妃跟外界聯系的想法。
反正凌西澤給她的信號屏蔽器多,不怕浪費。何況裝的電池只能維持幾天時間,不會持久,她們離開后不會對其他人造成影響。
“啊,”正在焦慮地擺弄手機的聞朗,聞聲手機都要掉了,他猛地往前一湊,趴在兩個椅子中間,瞪著眼看著司笙,“姐,以前他們問我問題,我還可以偷偷上網搜一下,現在遇到問題回答不了,豈不是泡湯了?”
司笙淡淡道:“可以問我。”
“你——”
聞朗張了張口,下意識想反駁,可是,一想到這一路過來,司笙通過耳麥指導的場面,不知怎的打了個激靈。
一個想法從腦海里冒出來。
他咽了咽口水,極其震驚地眨眨眼,然后目不轉睛地盯著司笙。
他腦門都在冒汗,冷眼順著額角往下,滑過臉頰兩側來到下巴頦,最終滴落到衣襟,洇了進去。
不對。
作為一個明星,司笙懂得未免太多了吧?
機關術。
聽說銀大師背后有復雜的人脈關系網,可以封鎖銀大師的消息,太多人想找銀大師都沒有門路。
這一點,跟活地圖重合了。
此外,豐富的知識儲備量……
這一路上,在司笙的幫助下,聞朗回答了所有考察團的難題,甚至連方言都不在話下,所以他“活地圖”的形象才能順利在考察團和姐妹團里立足,至今為止沒有一個人能懷疑。
司笙堂而皇之地讓他假扮活地圖,并且一點都不擔心活地圖會生氣……
越這么分析,聞朗就越覺得有可能。
他想扇自己一巴掌,但忍住了。
半晌后,聞朗氣若游絲地開口:“姐,我問你個問題。”
“問。”
司笙閑閑地搭話。
“你是不是……”聞朗又咽了口唾沫,臉色微微發白,良久后才在司笙頗為不耐煩的眼神里,極輕地將話問了出來,“活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