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鏡仰頭看了看天。
蔚藍的天空,偶爾飄著幾朵白云。期間,偶爾有幾個小黑點,在上空盤旋著。
想到那玩意兒的錄像設備,丁鏡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跑這窮鄉僻壤來了都沒個隱私自由了是吧。
丁鏡吐掉嘴里的那一根雜草,拍了拍手,問司笙:“你還看嗎?”
“我去看我老公。”司笙將手中的望遠鏡扔給丁鏡,然后站起身。
動輒給她塞狗糧,塞上癮了吧?
一個兩個都走了,丁鏡自個兒待著也沒意思,通過望遠鏡看到馬群被控制住后,就拎著倆望遠鏡,優哉游哉地跟上了司笙的步伐。
“明天去調研?”
丁鏡活動著筋骨,感覺骨頭縫兒都要長在一起了。
“調什么研?”司笙斜眼看她。
“迷宮村啊。”
丁鏡理所當然地說著,抬手往身后指了指。
司笙一口回絕,“不去。”
每天路線都在變,去什么去,熟悉一下他們的房子構造嗎?
有屁用。
純粹耽誤時間。
如果不是墨上筠給她買了機票,她還想再拖兩天再過來的。
她本來就去過迷宮村,現在實地考察,只需要提前一兩天,確定模型和實際的比例,再親自走過一遭就差不多了。
“為什么?”丁鏡莫名。
司笙沉吟了下,隨后笑笑,接話:“我聰明。”
丁鏡:???
——不愧是跟墨上筠師出同門的小師妹。
——果然自戀到令人發指啊。
丁鏡嘆了口氣,看在司笙長得好看的份上,自我感覺非常大氣地包容了司笙,一句膈應人的話都沒有說。
司笙和丁鏡來到第二陣營的主帳篷。
相較于第三陣營的“針鋒相對”,以及第一陣營的“秩序嚴謹”,第二陣營的氛圍就要輕松歡樂多了。
他們都是一幫年輕有為的程序員,工作時可以一門心思鉆進一串串代碼里,但是休閑時,也能勾肩搭背地在這荒蕪大漠里玩出一朵花兒來。
沒有人約束,沒有人爭斗,他們放松得很。
現在是午休時間,主帳篷里,只有宋清明、凌西澤、墨上筠三人。
“宋哥。”
自宋清明被墨上筠忽悠到凌西澤公司后,就直接被調來了西北工作,司笙也難得見上宋清明一面。
現在見到了,自然是要打聲招呼的。
宋清明沒戴眼鏡,卸下了那一層虛偽的書生偽裝,此刻化作一個高冷的大帥哥。見到司笙后,看了她一眼,張口就問:“爺爺讓你帶的特產你帶了嗎?”
司笙:“……”
兄妹沒法做了。
她這么秀色可餐一天仙,抵不過一包他從小吃到大的特產?
瞥見司笙要裂開的表情,凌西澤勾了勾唇,然后出聲解圍:“在我箱子里。”
“我昨晚吃了一半。”司笙悠悠補充。
“……”宋清明啞了片刻,抬手想推眼鏡,但伸到一半意識到自己沒戴眼鏡,于是一頓,將手收了回去,面無表情地說,“把剩下的給我。”
“哦。”
司笙無所謂地說。
而后,宋清明又警告:“剩下的一塊都不能少。”
“哦。”
司笙又應了一聲。
這時,旁邊的丁鏡湊過來,在司笙耳邊低聲詢問:“你宋哥是一吃貨啊?”
“沒出過遠門,”司笙頓了頓,斜了眼宋清明,然后又一琢磨,補充了兩個字,“想家。”
“沒看出來啊。”丁鏡驚奇道。
“他裝的。”司笙當面議論,“現在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罵我吃了他兩塊點心。”
丁鏡忽然感覺自己對宋清明刮目相看。
“咳。”墨上筠忽然咳了一聲,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同時大大方方地提醒,“聽得到。”
這時的宋清明,表情已經很冷了。
他干脆放下手中無人機,盯了司笙一眼,最后決定眼不見為凈,抬腿走人。
門只有一扇。
他出門時經過司笙身邊。
司笙忽然“哎”了一聲。
宋清明止步。
“秦凡有跟你聯系嗎?”司笙問。
微微抿唇,宋清明回答:“沒有。”
“想法兒告訴他,他易爺爺的大工程,馬上就要面世了。”
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宋清明沒有再說話,抬腿往外走。
門簾微動。
宋清明的身影被落下的門簾遮擋。
司笙余光視線一收,抬步走向墨上筠和凌西澤二人。
帳篷左右兩邊是無人機和電腦,中間是一個大長桌。現在,桌面擺放了幾架無人機,以及兩臺電腦,很明顯是私人設備,非公共使用的。
司笙問:“拍得怎么樣?”
“正在看。”
墨上筠往旁移開一步,給司笙騰出一定的位置。
不過,緊隨而至的丁鏡就沒有這待遇了,只能被排擠到邊緣。
丁鏡恨恨咬牙。
這時,凌西澤敲擊了一下空格鍵,剛同步到電腦的視頻開始播放,畫面清晰到讓人驚嘆。
就像是近距離拍攝的一樣。
甭說動作和表情,就連神態都能捕捉到。高清度堪稱一絕。
——這是專門用來進行拍攝的無人機設備,主打的就是拍攝功能。
——當然,宋清明既然都出現在這里了,肯定不僅是為了這次的拍攝任務。
“孟姬的表現不用多說,充分展現了她那一點武功基礎。”墨上筠手指一點屏幕,指了指孟姬,第一時間對這個人做了總結。
孟姬算是里面表現最好的。
在馬群沖過來時,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同時做好撤退的準備,甚至都以最快速度判斷出最安全的撤退路線。
不過,她遇上的是蕭逆。
蕭逆提前預判了她的決定,先是放出兩匹馬去阻斷她的撤退計劃,然后通過一連串的巧妙動作,硬是把她逼近外援組,讓她不得不跟外援組的人接觸。
——在危機情況下,人會下意識尋找同伴。
在這樣的情況里,孟姬若是要找“同伴”的話,十有八九是跟她一伙的人。
她并沒有。
“從她的表現來看,她應該不知道外援組里有同伴。除非她是個影后級的演員。”墨上筠慢條斯理地分析。
丁鏡問:“會不會根本就沒有同伴一說?”
“幾率很低。”司笙搖了搖頭,擰眉解釋道,“以范子城的謹慎性格,一般會留個兩手、三手的。孟姬性格比較傲,又愛顯擺,功夫都藏不住,不是成大事之人。她應該是范子城放出來的餌。”
既然是餌,不知曉全程計劃,也是理所當然。
“她的作用是什么?”丁鏡又問。
“吸引我們的注意,混淆視聽。總之,讓范子城有機可乘。”司笙道。
“派個沉穩不漏破綻的人過來豈不是更好?”丁鏡無法理解這人的思維,“神不知鬼不覺將事情辦了,也不至于有暴露身份的危險。”
“因為我們交過手,”司笙挑了下眉,“他覺得我能猜到,如果他這邊沒一點響動的話,肯定是暗中派人混了進來。現在有孟姬當靶子,防著一群人,和防著一個人,警備程度下降幾個檔次。”
丁鏡簡直要被繞暈了。
作為一個單細胞生物,丁鏡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聽從指揮。
她基本不思考問題。
現在一聽司笙的分析,她就覺得頭大。
不過,墨上筠卻思路清晰,“按照你們形容的范子城,一個會給自己留兩手、三手的人。就不怕他預料到我們所有的行動?”
“不是沒這個可能。”司笙習以為常,倒是很輕松,“所以說,能查就查,能防就防。同時,走一步看一步。”
跟范子城斗智斗勇,得累死。
這種時候——
要么靠她家的凌智囊,要么就靠老天給的運氣。
想到這里,司笙歪了下頭,問站在一側的凌西澤,“你有什么想法嗎?”
“一個猜測。”凌西澤什么都沒有分析,將邏輯條理統統扔到一邊,視線定格在視頻畫面上,若有所思地開口,“范子城放棄那么多東西……準確來說,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努力,就為了機關城的秘密。為此,他被你弄得損失了一切,卻還是因為你的唯一性,沒有報復你。這樣狂熱的人,有沒有可能想親眼見證機關城的現身?”
凌西澤這大膽的猜測,讓在場三人都驚了一驚。
“一個跟他半毛錢關系都沒有的機關城,至于讓他冒這么大的風險?”丁鏡聽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發表自己的意見。
這一點,丁鏡是真的理解不了。
易中正建機關城的時候,他爸媽都結婚呢。
跟他有個屁的關系?
“老堂主說,范子城父母私下里研究過機關城,估計是被范子城看到了,對他造成什么影響吧。”司笙道。
大概除了范子城,誰都不知道具體原因。
時間、精力、感情、金錢全都砸在上面,并且不惜為此不擇手段,做一些違法犯罪的勾當。
甚至于隱姓埋名,偽裝成各種形象,混跡于這個圈子。
所有的目的,都是“機關城”。
按照這樣來分析,凌西澤的猜測,不一定沒有道理。
“這種猜測可以事后再分析。”墨上筠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手指一敲空格鍵,又定格了一個畫面,“這里是風眠和蕭逆的‘測試’。這個人,在被蕭逆撞擊的時候,有了個預判、避開的動作。不過,他最終還是被蕭逆撞了,因為他動了一下就反應了過來。”
說到這里,墨上筠將這一個片段循環播放了幾遍,方便他們幾人看個清楚。
之后,她又單獨將跟這個人跟蹤視頻播放一遍。
“全程就出現了這么一個破綻。”墨上筠做了總結,“不過,就這一個破綻就可以確定了,他有故意隱藏身手。”
這個無需多加確認。
她身經百戰,有豐富的實戰經驗,又有一雙毒辣的眼睛,一眼就可以看出異樣。
“介紹一下。”丁鏡敲了敲桌面,挺感興趣的。
墨上筠斜乜著她,“給你的資料沒看?”
原本還興致勃勃的丁鏡,聽到這一問話,儼然忘了自己現在的自由人身份,當即就虛了。
差點當場繃直身子向墨上筠做檢討。
好在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墨上筠并沒有忘,只是問了一句后就收回視線,開始做介紹:“唐一,傳說中的天之驕子,32歲,工程博士,現在在封城大學任職,副教授。兩年前,父母相繼去世,他性格比較內向,單身,獨來獨往,平時除了工作沒什么私交,據資料顯示,沒有親近的朋友。”
“嘖。”丁鏡嘖嘖感慨,“聽起來有點東西啊。”
墨上筠又瞧了她一眼。
雖然不知道自己哪兒說錯了,但是丁鏡還是條件反射地閉上嘴。
盯著屏幕,司笙仔細瞧著被定格的唐一的身影,半晌后瞇了瞇眼,問:“就這一個?”
凌西澤回答:“暫時沒發現別的。”
他是一直坐在帳篷里看視頻的。
比墨上筠看得還久。
信息要比墨上筠掌控得還清楚。
“試出一個也算收獲。”墨上筠說道,“如果有別的,再慢慢看吧。”
“行。”司笙還手,隨后問墨上筠,“有計劃嗎?”
墨上筠道:“好好養胎,見機行事。”
司笙:“……”
“倒是有幾個要求,”墨上筠道,“一、機關城開啟時間的事,暫時沒有公開,現在整個營地,只有我們幾個知道。”
“嗯。”
司笙點頭。
——嚴禁泄露日期的意思。
“二、不要過分在意范子城的存在,這些事有我們在,你專心搞你的機關城就好。范子城最防著的,就是你和凌總。只要你們的行為作風摸不著頭腦,他就沒法進行預判。”
“……哦。”
司笙一想,也同意了。
當范子城覺得他們這邊只有她這么一個外掛……以及凌西澤這半個外掛的時候,他們這里還藏著墨上筠這個大外掛。
出其不意。
她喜歡。
“三。”
墨上筠頓了頓。
司笙收斂了心思,認真聆聽。
結果,墨上筠很隨意地將手中的筆扔到桌面,手往褲兜里一放,優哉游哉道:“把蕭逆和風眠叫過來,我想聽聽他們的故事。”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