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內,沂霞山發生了一系列震驚世人的大事!
進入夙家先皇陵寢的眾人,在最后逃命的時候,都走散了,也各自帶著沉重的心情歸去了。
然而,遠在中洲南端的雨林,那泥濘的雷澤之中,也有一人被沂霞山的事情震動!
陰沉沉的紫色雷網之中,天威浩浩,陣陣擊碎人心的驚雷猙獰的穿梭在其中,這無人之境,自從江月初走過之后,現在卻是又來了一人!
那人原先整潔的衣衫早就襤褸不堪,遍體鱗傷,那眸子望著陰沉沉的前方,雷澤就像是深淵,一旦進來,仿佛永遠看不到盡頭,更沒有希望!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去,如族長所說,生死有命!
他也不知道在這里度過了多長時間,只知道腳下越來越重,眼中越來越模糊,現在就是有千萬種堅持的理由,就地倒下也是最輕松!
可是他不能,當初,水兒便是從這里走過去的,她也受過如今他正在受的苦,如果他倒在這里,那還有什么資格去找水兒?
可是,仿佛有千萬只手在拽著他,讓他留在這里。
就在這時,他的手上傳來一陣灼燒的一般的刺痛,混沌的腦海中一震!眸光大亮!
是水兒!族長把水兒的魂印給了他,為的便是讓他離開雷澤之后好找到水兒,這魂印是每個接受白醫族圖騰的人都會留在族中的,只要用到圖騰之力,這魂印便會亮起!
也就是說,水兒現在正在用圖騰之力,就在外面世界的某個角落!
“啊——”
只聽男子大吼一聲,圖騰之力充斥在體內,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飛身而起!沖破那猙獰的雷網,像是一只義無反顧撲火的飛蛾!
然而,最后他得到的不是粉身碎骨,而是驟然沖破了那無盡的深淵!
他身形踉蹌的倒在地上,回看身后那片雷澤,又復望向天空,天淡云清,他,出來了!
所以,水兒,我來了。
江月初回到了鐵斧龍山風家大宅,頭一件事自然是安頓夙樾。
夙樾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到底元氣大傷,得用許多名貴的丹藥將養,還要有醫者時時看護,他做為皇子,這次名義上又是帶著她去游山玩水的,可是卻差點把自己的命搭上!
于情于理,江月初也必須給皇帝一個交代。
只是,不等她進宮面前皇帝,他便親自來了!
堂堂一國皇帝駕臨,也不是件小事!況且黃帝此行的陣仗還不小!
江月初和風澈都站在門口迎接,并且眼睜睜看著許多暗衛進了這院子,尋了地方藏好。
黃帝穿一身明黃的朝服,把周圍的氣氛弄的嚴肅不已,身邊還跟著幾位大臣,幾位皇子,還有那位瑞親王,看這樣子……倒像是直接從朝堂上下來,直奔這里的。
“陛下和諸位大臣光臨寒舍,小王實在沒有準備,還請陛下見諒。”風澈拱手說道。
黃帝那溫和的臉上現在滿是寒霜,一開口便道:“沂霞山的事情朕都已經知道了,子言如何?”
說這話的時候,黃帝是看著江月初的,皇威不自覺的彌漫,有點風雨欲來的意思。
江月初心中一凜,隱約覺得來者不善,但是此刻卻由不得她想那么多,黃帝一副急迫的模樣,她便直截了當的說:“性命無憂。”
“性命無憂,那便是傷重!帶朕去看子言。”黃帝說道。
江月初自然帶路。
路上,風澈看了看江月初,眼神安撫,似在讓江月初放心一樣,黃帝再大的陣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江月初微微點頭,她不怕黃帝,反而,若他朝服都不換,著急忙慌來這找子言,只是為了子言的安危的話,她還要為他喝彩。
可如果,他表面上來看子言,實際上是為了皇陵之中被放走的魔界殿前魔靈,那便太令人寒心了。
黃帝帶來的許多太醫,都是宮中頂級的醫者了,他們輪番給夙樾檢查過身體,商量一陣,然后得出了結論。
“陛下,六皇子失了心血,元氣大傷,暫時昏迷了,臣等立刻開具藥房,六皇子殿下好生將養,不日便能醒來。”
皇帝卻立刻問道:“暫時是什么意思?我兒到底會昏迷多久?到底何時能夠醒來?”
皇威彌漫,那幫太醫已是壓力山大,說話的人戰戰兢兢回道:“這……這要看六皇子殿下吸收丹藥的效果如何,少則五日,多則、多則一個月。”
“這么長時間!朕叫你們來是干什么的?就是聽你們這些廢話的嗎?你們現在立即想出辦法,不論如何,五日之內,我兒必須醒來!否則朕就要你們的腦袋!”
皇命在此,誰還敢說個不字?那些太醫顫顫巍巍的跪下稱是。
江月初站在旁邊,心里清楚這些太醫說的都是大實話,但也面無表情的聽完了皇帝的訓斥,這般無情,卻好像那與夙樾多么父子情深。
最后,皇帝看向江月初,道:“朕知道,子言的性命,是你救回來的,你不顧眾人的阻撓,做到如此地步,也不枉子言對你情深一片。”
江月初冷靜的面孔險些崩壞,她猛的看向皇帝,被他這句話震的回不過神。
風澈也抬眸,眼睛一瞇,轉而又看了看躺在那一無所知的夙樾。
“陛下,你應該誤會了……”幾秒之后,江月初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
皇帝卻沒有讓她再說下去,而是打斷道:“朕知道你是很出色醫者,又是大丹宗,子言現在昏迷,正是需要人時時看護的時候,更不便來回搬動。這座宅子還算僻靜,朕已經派人在此保護你們,所以,朕便將子言交給你了。”
皇帝都是這么霸道的嗎?你說什么都對,你怎么安排別人都要照做?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這還只是派了一些宮中的高手暗中‘保護’而已,想必沒有直接帶一直軍隊駐扎在門口,已經算不錯了吧?
“你們安心在鐵斧龍山住著,不必管外界的風言風語。”皇帝又道。
說完,皇帝又關心了一下夙樾的傷勢,然后帶著他那些大臣,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隨后那些太醫也匆匆告辭,但也只是返回宮中準備藥材了,用不了多久就又會回來。
宅子里瞬間安靜了,不過,這分安靜,卻是在許多暗衛‘保護’下的。
所謂保護,不過就是監視罷了。
江月初走到窗邊,坐下了,她看向風澈,道:“皇帝這意思,是想把我扣在鐵斧龍山?”
風澈輕輕一笑,“月兒果真聰明。”
那就是了!
她猜測了半天,直到皇帝臨走時一句話,才讓她明白。
“他扣下我做什么?”江月初又道,“我這算是把夙家的祖墳挖了一個,還捅了夙家不為人知的秘密,這么揭人丑事,皇帝不是應該直接拿我下獄嗎?”
“呵呵,月兒最近愈發會揣度別人心思了,不如你就猜猜,皇帝為了什么?”風澈靠在窗上,笑道。
江月初當真仔細想了想,最后吐出三個字:“獄魔殿。”
“怎么說?”風澈又問。
江月初道:“皇帝必然是知道沂霞山是禁地的,可他事前仍然讓子言帶我們去了,現在,他雖然震怒,但只是對子言受傷了的反應,皇家禁地被折騰的烏煙瘴氣,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只能說,這也是他事先料到了。加固封印到底能不能成功,本來就是個未知數,成功固然好,不成功也不意外,與其來問我的罪,不如讓我為他所用?怎么,他當真想讓我為他效命?
就算他有這么想,做為帝王,這想法也太單薄了,想來想去,那便只有獄魔殿了!獄魔殿不是被稱作中洲六國?這個黑暗的帝國,向來神秘莫測,前段時間剛在鐵斧龍山用十五張千里血攪弄了風云,現在又出現了。
而且獄魔殿暗示我跟他們關系匪淺,皇帝這是想通過我去摸獄魔殿的底?”
“啪啪啪——”
風澈不由的撫掌,笑的好不開心,“事無巨細,月兒想的很周到嘛。”
江月初輕輕哼了一聲,“整天被這些老狐貍猜度,我不想的周到,恐怕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死字不詳,月兒以后莫要掛在嘴邊。”風澈說道。
江月初卻瞇著眼看風澈,“這是你風家的宅子,皇帝來指手畫腳,派人把你這宅子盯的發光,你堂堂麟王就在這里,一句話都說不上,只能配合,也不知道你還樂什么。”
聞言,風澈哈哈一笑,雙臂撐在窗臺上,輕身看著江月初,俊顏浮現幾分調侃,道:“月兒是覺得我不爭氣了?還是說,月兒想看我與那皇帝爭執?”
江月初不說話。
風澈又道:“如果月兒想看,我的演技也不比皇帝差,我們現在就進宮,我跟他鬧一鬧,月兒只管看樂子。”
“你真去嗎?”江月初問道。
風澈點頭,“真去啊,為何不真?”
江月初盯著風澈,這廝胡天海地的,沒個不敢的,她是信的。
只是,過了一會,江月初道:“我還有一件事沒說呢。”
風澈挑眉,“月兒請說,我聽著呢。”
江月初瞥他一眼,“皇帝為子言而來,這是其一,為我而來,這是其二,還有其三,卻是為你而來的!”
風澈某種笑意更濃,甚至興味十足,“此話怎講?”
江月初道:“從冀北城開始,你基本上時時與我在一起,我做的每一件事,你都參與了,他們都說……都說你是天性風流,跟著我是為了追我的,之前所有人都信,可如今,已經有人不信了吧?至少,皇帝肯定也要探你的虛實。”
風澈看著江月初,卻是問道:“那月兒呢?”
江月初疑惑道:“我什么?”
風澈又道:“我跟著你是為了追你,不管他們信不信,月兒你信嗎?”
江月初猛然站起來!差點帶翻了身后的椅子,那椅子發出一聲重響,只聽江月初道:“我現在不是在說這個!你不要裝糊涂。”
風澈嘆息一聲,可他就想聽這個……
看著走遠了一些的江月初,風澈說道:“月兒,等你跟我去黑翼國,我便帶你去看我的地盤,我說過的。”
他自然知道,他的月兒也在好奇他,同時擔心他。
江月初看了看風澈,選擇相信他,她現在十分肯定,風澈活到現在,靠的不是運氣,也不是他爹。
過了一會,風澈笑道:“事已至此,月兒不必胡思亂想,那任由他們去猜測,現在你去哪里都是一樣,且在鐵斧龍山靜觀幾日,也好。”
江月初點了點頭,這一點,她自然是看得明白的,可她很快皺了皺眉,江月初又道:“在皇陵時,鄭古忽然對我出手,那時有個獄魔殿的人幫我擋了一掌,肯定傷的不輕,無緣無故受了這么一個天大的庇護,我怎么可能淡定?別說他們奇怪,我還一頭霧水呢。”
風澈頓了頓,說道:“月兒人見人愛,你要有自信嘛。”
江月初白了風澈一眼,這廝什么不靠譜的話都說的出口。
風澈卻又道:“雖然獄魔殿神秘,但是獄魔殿并非魑魅魍魎,獄魔殿愿意親近你,你且安心受著便是。”
江月初盯著風澈,“你怎么就這么肯定?”
風澈聳了聳肩,“我……很是欣賞這個獄魔殿啊。”
江月初去看夙樾了。
風澈卻是摸了摸鼻子,近來月兒愈發敏銳了,那雙靈氣逼人的眼睛看過來,任他再身經百戰,臉皮也有點繃不住了……
風澈也晃到床邊,看著像是安睡一般的夙樾,道:“子言這家伙也算是禍害那一掛的,大難不死,看來注定是個命長的。”
江月初無奈,人還沒醒,有這么在人病床前損人的嗎?
可風澈的臉色忽然一變,似是想起來什么,陰陽怪氣的說:“那皇帝說,子言對月兒情深一片?”
江月初一頓,飛快擺了擺手,“誰知道皇帝心里算計些什么,都是他瞎說的!”
說完,江月初就那么看著風澈,像是怕他不信一樣。
見此,風澈笑顏一展,道:“我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