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時間,宋卿城還真的在認真觀察陸瀾。
趕路的時間太匆忙,縱然真有什么喜好,也沒有能表現的空間。
但硬生生是讓宋卿城看出幾點。
例如陸瀾喜歡看書,而且記性極好,很可能如他一般過目不忘。
又如她脾氣其實不算好,只是懶得與人計較。
零零碎碎,點點滴滴。全被他記在心上。
直到抵達汾南城,這觀察才告一段落。
因為陸瀾要上戰場了。
對于靈女的到來,南軍的戰士是極其振奮的。對于鳳天朝的軍民而言,靈女就是他們的神明。神明親自到臨戰場支持他們,沒有不激動鼓舞的道理。他們堅信,他們的靈女來了,他們的戰役將必勝,他們與南疆人多年的紛爭將有終結,他們定然能在靈女的帶領下還南邊百姓一份安寧。
堅定不移。
陸瀾到達的當日匆匆與汾南城的城主以及駐扎的最高將領見過一面,了解更多的詳情后,第二日便披上了盔甲,親自上戰場。
城主與南軍將軍大驚失色,拖住陸瀾百般勸阻。如若靈女死在這里,縱使他們有一萬顆頭都不夠砍,更不能向全鳳天朝的百姓交代。
宋卿城看陸瀾一眼,站出來道“將軍與城主護靈女心切,卑職能體諒,但也請將軍與城主大人相信殿下并非魯莽之人。南疆軍士而已,在殿下面前不足為懼。”
兩人憂慮道“可是”
陸瀾撫開他們,力道大的讓他們無法反抗,險些摔到地上。
“沒有可是。區區南疆都拿不下,靈女大可再換一人。鳳天朝不能沒的只是靈女,不是陸瀾。我若死了,陸家很快便能找出第二人登上靈女之位,你們無需為這點擔憂。”她說完,面色淡漠的大步走向戰馬,翻身而上,年僅十六歲的稚嫩臉龐籠上鐵血殺伐的冷意,韁繩一扯,高聲喝道“出發”
鮮紅的披風一揚而過,跟在她身后的是數萬士兵騎馬而過掀起的滾滾濃塵。
聲勢浩大,堅定又決絕。
“怎么樣主子的境況穩定下來了嗎”
緊張的聲音若遠若近的圍繞在秋城梧的耳邊,讓他眉頭蹙起。
那道聲音立刻驚喜道“動了主子醒過來了”
秋城梧的腦袋炸裂一般的疼痛,渾渾噩噩的意識慢慢聚攏,終于清醒的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哪里。他慢慢睜開眼,強光刺的眼睛發疼,瞇著眼適應一會亮光后,他才完全睜開了一雙眼。
床邊的曾越立刻湊上來,提著許久的心中終于落下來,松口氣,但又不敢完全放松,小心翼翼道“主子,您現在覺得怎么樣”
秋城梧撐著床,吃力的坐起,才發現身體的每一處都如鋼針扎入一般,錐骨刺痛。但他除了臉色白了一點,沒有其他任何反應。張口,有些嘶啞的聲音響起“有事沒有”
“沒有”曾越扶住秋城梧的背,連忙道“主子您放心我們已經找到返神的負責人,您的身體很快就能恢復。”
秋城梧擰著眉,低喝道“我是問陸南有沒有事”
曾越怔怔道“陸、陸小姐去拍戲去了,現在不在帝都應當沒什么事”他沒想到主子一醒來第一件事會問這個。可主子昏迷的這段時間,他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主子跟“返神”上,并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陸小姐,所以他也回答的很不確定。
秋城梧抬手扶住額頭,眉頭擰緊,臉上流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人腦子里突然多出一大段龐雜的記憶,要承受的痛苦不是一星半點。
他痛苦的樣子嚇壞了一堆屬下,曾越著急喊道“快點帶他們進來不是說沒問題了嗎主子怎么還是很痛苦”
“沒事。”秋城梧低低的聲音打斷他,“帶返神的人過來,我有事要問他們。”
“好帶返神的人進來”曾越對著外面喊完,還是不放心道“主子,您現在真的沒事嗎”
“沒事。”秋城梧低著額頭,漸漸的適應了那陣疼痛。他臉上的痛苦之色消退,恢復成以往淡漠的模樣,除了臉色白一些,看不出任何異樣。
他下床,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淡漠的望著窗子外。
房間內的幾位下屬全都不敢作聲。
直到兩個從“返神”抓回來的人被帶進房間,秋城梧才回頭,目光漠然的望著他們。
那兩人看見秋城梧好端端的坐著,先是一呆,然后一起驚喜的叫出聲,像瘋子似的“還活著還活著哈哈哈哈我們的實驗沒錯這樣做是可行的”他們一邊叫,一邊沖向秋城梧,若不是兩名下屬反應快,兩人險些撲倒秋城梧身上。
這兩人狀若癲狂,盯著秋城梧眼中隱隱出現血絲,大聲追問道“怎么樣你是不是恢復了記憶你的力量是不是大幅度增強你有沒有哪里不適后遺癥后遺癥是什么血血快給我們你的血液標本要去做成分監測”
曾越聞言,臉色率先變了,大聲質問道“你們竟然敢拿主子當實驗品找死”
“曾越。”秋城梧淡淡道。
他似乎對這件事并不在意,阻止曾越對兩人動手,淡漠的目光落在他們的臉上,問道“你們為什么要拿試驗品過來我答應給你們的幫助,比在我身上冒險的一次實驗重要吧”
“不會,不會。”兩名實驗人員已經瘋了似的,喃喃道“怎么會呢你可是驗證了這個實驗方向的可行性,你是我們的第一個成品啊,跟那些無所謂的幫助比起來,怎么會不如他們重要呢”
曾越看著他們,皺眉道“主子,他們似乎瘋了。”
秋城梧顫了顫眼睫,淡淡道“帶下去,盡量治好。”
“是。”
“主子,陸小姐那邊”
秋城梧的目光落在窗外,難得的,似乎帶上了一些茫然。
“她保護好她。”最后只剩下這低低一句。
三汾城這一個月以來,都過的極為熱鬧。
以往有些冷清的旅游景點,都因為一個劇組的到來,險些被人擠爆。
陸南穿著呢絨大衣,頭上戴著頂灰色的貝雷帽,靠在門邊。半年重新長及肩的黑發柔順的搭在兩肩,增加了一些屬于女人的柔和。
三汾城靠近南邊,本來是挺暖和的,一月前他們來這里時都換上了單長袖,但最近幾天突然氣溫驟降,讓一眾人又換回了大衣毛褲。
齊浩蕩站在陸南身后,搓搓手臂問道“不冷嗎唉,這雨下了都快一個多星期了,一直只拍室內的戲份也不是個辦法。”
陸南瞇著眼睛看了一會,伸手去接了兩滴帶著寒氣的雨水,收回手后道“沒事,不急。先把蔚哥的戲份拍完。他來客串,不能一直跟我們等在這。”
齊浩蕩答應一聲,去吩咐劇組。
雨接連著又下了幾天,蔚良的戲份拍完,經紀人那頭一直催他,只得先跟陸南季陶告別。
陸南看他一眼,道“季姐你也跟蔚哥一起先回帝都吧。”
季陶一愣,皺眉拒絕“你跟肖景都在這,哪有經紀人拋下藝人離開的道理”
陸南笑了笑“我跟肖景不是小孩子,不需要季姐時時刻刻盯著。你跟蔚哥好不容易確定關系,你們的事比我們這一會重要多了。”
這一個月的時間,蔚良在陸南最后的通關牒下,鼓起勇氣對季陶告了白。
季陶起先是驚訝的,她是真沒考慮過這方面的事,準備拒絕。然而蔚良看出了季陶也并不反感他的告白,反正也捅破了,比起以后就因為這樣疏遠彼此,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對著季陶死皮賴臉起來。
而季陶被耗了幾天,最終答應了蔚良的請求,愿意跟他交往試試。
蔚良可謂喜極而泣,只差時時刻刻跟在季陶身邊了。這時候讓他離開,簡直是要他小命。
看見陸南為他說話,他站在季陶的背后一個勁的給陸南使眼色。
然而季陶對他這些小把戲可謂知曉的清清楚楚,冷聲命令道“蔚良你給我站遠點,不要給陸南使眼色。”
陸南失笑道“季姐,你要管我們的時候多得是,現在就先跟蔚哥回去吧,順便幫我監管下工作室。工作室一時間增加這么多新人,問題也不少,比我這里重要。我們在這里再等幾天,要是雨一直不停,我就帶著劇組回帝都了。”
季陶想了想,只能道“好吧。我先回去看著工作室,你如果有問題就打電話給我,我隨時可以準備機票回來。”
“好的。你快去吧。”陸南說著,將季陶朝著蔚良推了一把,揮手道再見。
蔚良一手攬住季陶,轉身朝車子走去,另一只手在背后,沖著陸南比了個“ok”的手勢。
劇組繼續在三汾城等了兩天,結果沒等到雨停,而是先等來了三汾的飛機航班全部取消的消息。
陸南皺下眉,對肖景道“你去讓齊導他們收拾好設備跟自己的東西,明天準備回帝都。”
“明天可航班不是全停了”肖景提醒她。
“坐大巴車回去,先出三汾,到了下個城市再去買飛機票。”
“好。”肖景沒問陸南為什么突然急著走了,答應下來,就轉身去找齊浩蕩。
這時,陸南的手機突然急促的響起。
這個鈴聲她最近已經是在一個月前聽過了。接通,淡淡道“怎么”
闕澤低沉的聲音從話筒響起,染著不易察覺的焦心“南南,暫時先別在三汾拍戲了,帶著你的劇組走,過段時間雨停了來繼續拍。”
陸南皺著眉,問道“你在三汾”
闕澤焦急道“我不在,但我離三汾不遠。總之你先聽我的,暫時離開三汾。到旁邊的城市去旅旅游放松一下也行。”
陸南瞇著眼,盯著白茫茫一片的綿綿雨幕,問闕澤“中心沒有檢測到三汾的問題嗎”
“沒有。這場雨還在正常的范圍內,三汾的地勢有些問題,但問題不大,出不了什么大事,何況三汾的排水系統在z國是排名前列的,從來沒出過水災。”闕澤說完,急轉彎似的補充道“但是我總覺得不對勁,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吧”
“嗯,就在最近這幾天,應該是洪災。”陸南不僅感應到了危險,而且還比闕澤更確定,甚至能猜測到大概的時間。這樣連綿的雨勢,還能危急到她生命的,除了洪災別無他想。
闕澤更加放心不下,握緊手機,道“我派人來接你”
陸南拒絕“不需要,我已經訂好車票,明天會跟劇組一起離開三汾。你想辦法通知三汾的上層做準備吧。”
“我知道。你小心,明天到地方了告訴我,我來找你。”闕澤心中縈繞著的焦慮一點也沒因為陸南的話減少,但他信任陸南,便先壓下心中的焦慮,讓陸南按自己的安排來。
然而,哪怕是陸南也沒料到,災難會比他們想象的來的還要突然。
午夜時分,“嘩嘩”的雨聲掩蓋住一切暗中的變化,對一場災難推波助瀾。
陸南睡眠極淺,然而她在察覺后不到一分鐘,便鋪天蓋地的洪水突然從城市的另一方涌出,如萬馬奔騰,轟聲陣陣。她臉色一變,喝道“起來去樓頂”
這聲音在金色光點的包裹中蜂擁四散,眨眼間便擴散至大半個三汾城,驚醒無數睡夢中的人,朝著樓頂奔逃。
腐花劇組的人也全部驚醒,朝著樓頂跑去。
三汾城為了保持特色風貌,整座城都很少有高大的樓層建筑,最高十層的樓都已經非常少見,洪水奔涌而來,瞬間就淹沒掉大半個城鎮。
劇組人員縮在三汾少有的十層高樓樓頂上,面無人色的望著這場巨大的災難。
“怎、怎么會這樣”膽子小的姑娘已經開始望著滾滾而過的洪水小聲哭泣。
齊浩蕩抹了把臉,腦子中也被震的空白無比,完全不知道此刻該做些什么。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他回頭望去,衛晨望著他,面容嚴肅。
“不要在這里干看著,先組織他們報個數,看劇組的人員是不是都齊全。”他鎮定吩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