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澤的身體站的筆直,如一只隨時能撲上去擇人而噬的野獸,危險無比。
但即便如此,也無法叫人忽略掉他整只右臂淋漓的血肉,小臂甚至能窺見白色的骨頭。血液匯成溪流般順著他的指尖源源不斷流下,在他的腳邊聚出一個小小的血泊。
其他地方也被劃開多處豁口,血液不斷涌出。
只是他的模樣雖然凄慘,對面的人比他還要凄慘得多。
地上已經橫七豎八躺了幾具尸體,站著的人也渾身血淋淋的,目光驚懼的盯著對面闕澤一行人。
他們這邊的人快全軍覆沒,對方真正重傷倒下的才一個,另外算得上重傷的只有一個闕澤。
但就算傷了一條胳膊,打他們現在這樣的殘兵敗將,也是綽綽有余。
對方死死盯著歃血剩下的人,最后目光落在闕澤身上,冷冷一笑:“就你們這點人,再厲害又有什么用?死了我們,自然還有下一批!”
說完,竟然是直接自殺。
他雖然還沒倒下,但傷勢也極為嚴重,早晚也是個死字,干脆自己了斷。
剩下的寥寥幾人對視一眼,也選擇了同樣的路。
自殺,總比被對方抓住嚴刑逼供好。
闕澤沒阻止,或者說,沒有力氣阻止。
他忍住喉嚨中的腥甜,對手下道:“撤返,先找個地方躲著。”
沒受傷的人將受傷的背上背,一個人對闕澤道:“頭兒,您傷勢怎么樣?我背你吧。”
闕澤瞥他一眼,道:“不用。”
一行人迅速離開。
等到半小時的急速狂奔后,終于被闕澤喊停。
雷成立刻將人放下,打開背包里的巴掌大小的平板迅速勘測,然后轉身準備對闕澤匯報周圍的地理情況,不想一轉身就見闕澤猛然吐出一口血,臉色瞬時煞白。
周圍幾人均是大驚失色:“頭兒!”
闕澤剛遭受的巨大轟炸,外傷根本不算什么,內臟受到的沖擊才是最為嚴重。
若非這樣,他也不會看著最后那幾人在他面前自殺。
他盯著雷成,留下最后一個命令:“躲。”眼前一黑,徹底昏迷。
歃血的人從沒見過闕澤受這樣重的傷,都是大驚失色。
“快回去為頭找醫生!”
雷成按耐住要背起闕澤那人,沉聲道:“不能回去,回去更是送死。今天這出暗算,肯定是有人透了消息出去。咱們不可能,那就只有家族那邊。他們是打定主意要頭死。”
一群漢子最是見不得這種背后放暗箭的陰險小人,一時間咬牙切齒,簡直想將那群混賬東西砍死。
雷成心中也是怒火中燒,但此刻必須冷靜。
他從包中翻出急救包,也關不上消毒,徑直將止血藥分給幾人,讓他們為受傷的人止血包扎。
闕澤的右胳膊一半的肉都被炸掉,大臂骨折,估計更是多得不得了,但現在條件惡劣,雷成只能為他包扎一下,讓個個子高壯的大漢將闕澤背上背,迅速計劃好躲藏地點,帶著一行人匆匆離開。
他們離開后不到一小時,這里便出現三四十人。
為首的人看見空無人煙的地方,蹲下身體手掌按地,似乎是在感應什么。半分鐘后站起身,低聲道:“沒找錯,他們確實來這里停留過,不過速度太快,在我們來之前就離開了。”
他身后一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冷笑一聲,道:“帶著幾個重傷的人,再怎么跑能跑多遠?他能躲得了一次兩次,卻躲不了三次四次。走吧,繼續追,反正咱們耗得起。”
然而還沒能動身,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林子中響起,像是什么速度極快的東西在樹叢間穿梭,引起他的注意。
他抬頭,一個黑影瞬間到達他跟前,身后幾十人沒有一個看清楚那黑影是怎么出現的,一個眨眼間,男人就被一只纖細修長的手扼住脖頸,滿目驚駭。
黑影站定,露出全貌。
是個女人。
確切而言,是個極其漂亮,美的近乎妖異的黑衣女人。
她黑漆漆的眼眸里涌動著冰冷刺骨的情緒,盯著男人,分明十分好聽的聲音,這會卻讓人覺出幾分嗜血的意味,不禁背后汗毛倒豎。
“你要跟誰耗?”
男人眼球暴突,雙手掰脖子上的那只手,然而那手如鐵鉗般紋絲不動。
女人抬眼,目光自他臉上移開,“咔擦”一聲骨頭的脆響,男人便被她扔到地上。
“陸、陸南!”
場中的人驚嚇到魂飛天外,地上都多了具尸體,才有人驚恐著叫出這張國際知名的面孔主人的名字。
陸南的視線微動,抬手便抓住下一個人,那人尚且不清楚是怎么被陸南抓住的,喉嚨便被扼住。
他忙嘶啞著聲音拼命道:“我說!我說!你不要殺我!”
但他什么都沒能說,脖子就被擰斷。
她方才說的那句話,不是問他們的。
而是要他們都死。
其他人見勢不對,瘋狂逃散開。
這個陸南只怕是個瘋子!竟然上來不管不顧的就直接殺人!
陸南淡淡看著這些逃跑的人,背后的長發被空氣流動產生的風吹動,常人眼中不可見的金色洪流躁動的盤旋在她身側,煙花般四散炸開。
“噗”的一聲皮肉洞穿輕響,那些逃散開的人同時凝固身體,轟然倒地。
陸南連多看他們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在原地閉眼感應一般,幾秒后朝著密林深處離開。
雷成最終確定下的躲藏地點在一處險峻的瀑布邊緣,斜里往下是深陡的河谷,兩側縈繞著散不開的薄薄霧氣。
到了地方之后,雷成讓他們先整頓,自己翻出所有人的電子設備,面容冷峻的挨個拆開檢查。
但縱然所以的東西拆個遍,他也沒發覺任何東西。
除非將線路也拆開。
但這些儀器本就是精簡小巧到極致,內里的線路細的如同頭發絲,根本藏不了東西。
但程序他全部檢查過一遍,也沒有問題。
······除非,是他技術不夠。
他的面色不禁更冷,提著這些東西起身,準備去處理掉。
還沒走兩步,便瞳孔收縮。
一個黑影仿佛是憑空一般,出現在十多米遠的樹梢上,抓著樹干看著他們的方向。
他下意識便要防衛,可看清那聲音跳下來后的明艷臉頰,聲音便哽在喉頭。
眼眶一熱,竟然微微發澀。
陸南眼中的寒冰化開些許,聲音沙啞問道:“闕澤呢?”
“頭在那里。”雷成也顧不得問陸南是怎么會出現在這里,急匆匆的帶著她去見闕澤。
陸南顯然這時也并不想說話。
看見闕澤的一瞬間,雷成敏銳的覺得身側的女孩本就濃郁的殺意再度暴漲一番。
其他的人愣愣看著陸南,見過陸南的都傻了,愣愣喊道:“嫂子。”
陸南抬手將闕澤抱進懷里,照顧闕澤的大塊頭適時的讓開。
雷成見到陸南激動一會后便道:“嫂子,咱們現在必須先帶頭去治療,他的內傷很嚴重。您先帶著頭單獨離開,有您在咱們很放心,追來的人咱們拖著。”
陸南握住闕澤的手,吐出兩個字:“閉嘴。”
濃郁的金色光點涌入闕澤的體內,剩下四散飛舞的融入其他歃血隊員的傷口之中。
這一塊樹林,此刻全部盈滿金色的璀璨光點,美的鉤心攝魄。
于是在所有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傷口長攏愈合,連塊疤痕都沒留。
傷的最重的那個本來都在失去意識的邊緣,然而這么短短一會的時間,傷口紛紛愈合,就是失去的那些血讓他短時間內還有些虛弱。
一個兩個張著嘴幾乎合不攏,目瞪口呆盯著超出他們常識的一幕。
陸南治好了所有人,闕澤的傷勢卻還差得遠。
僅僅是皮外傷恢復,體內的多出血管破裂,內臟出血,破碎,全都需要一一修復。
她沉下氣息,指尖擦掉闕澤嘴角的血跡,臉色隱隱發白,聲音卻無比平穩:“他怎么傷的?”
雷成這會看見所以人的傷勢恢復,心中大石放下,對著陸南道:“‘返神’的人得到了消息,拿出了新型武器對付我們。只對血脈者有用,血脈越強受到的攻擊越強。頭把那玩意打碎了,自己也受了重創。”
他說著,指指身后那堆被他拆的七零八落的東西:“這里面應該還有追蹤器,但我沒查出來。”
陸南目光落在其上,看了兩眼,就輕聲道:“陣法。你拿來吧,我把它抹除掉,然后組裝起來可以繼續用。”
雷成覺得自己耳朵有點幻聽。
陣法?
確定不是電視劇里的玩意?
但現在他對陸南的話是言聽計從。
傷口瞬間愈合都可以了,還有什么是不行的?
陸南的右手始終握著闕澤沒松,抬起左手對著雷成拎來的東西在空中虛畫,金色光點組成一個軌跡,然后融入儀器之中。
“好了。”
雷成看不見那些金色光點,就看著陸南對著空氣虛畫幾下,但本著信任,他還是拿著東西組裝好繼續用。
愈合他人,最久的也不過用了十多分鐘,可闕澤卻遲遲未醒。
眾人的心又開始提起。
雷成窺見陸南蒼白的面色,卻也不敢勸讓她停下。
這樣足足一個小時后,闕澤總算是醒來。
他一睜眼,看見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孔,先是一愣,最終呢喃道:“南南。”
隨后便是臉色驟變。
陸南抿著唇,垂下眼眸,輕聲道:“讓我睡會。”
她說完,身體晃了晃朝著一邊倒下,被闕澤攬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