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和驚蟄面面相覷,最后還是驚蟄去取了一面鏡子遞給沈妙。
銅鏡里,少女臉兒圓圓,額頭飽滿,一雙大大的杏眼微微發紅,鼻頭圓潤,嘴巴小小。還是一張未脫稚氣的臉,說不上多美貌,卻勝在清新可愛,乖巧羞怯的模樣。
那是一張曾被皇家人盛贊“旺夫”之相的少女容顏。
沈妙手中的鏡子猝然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碎片的聲音擊打在她心中,掀起巨大的驚濤駭浪。
她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蒼天不負人,蒼天不負她!
她回來了!
谷雨和驚蟄嚇了一跳,谷雨忙去撿地上的碎片,焦急道:“姑娘仔細莫扎了腳。”
“姑娘怎么哭了?”驚蟄拿著帕子給沈妙擦臉,卻見沈妙神情詭異,似哭似笑,嘴里喃喃道:“我回來了……”
她一把抓住驚蟄:“現在是多少年?”
驚蟄有些害怕,卻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明齊六十八年。姑娘是怎么了?覺得身子不舒服么?”
“明齊六十八年,明齊六十八年……”沈妙瞪大眼睛,明齊六十八年,她十四歲那年,是她遇到傅修宜,癡戀傅修宜,甚至向父親逼嫁,請求嫁給傅修宜的那一年!
而現在……她的耳中響起谷雨的話:“姑娘莫要嚇奴婢們,這才將將退了熱,莫不是神智有些不清楚,大姑娘也實在太狠了,這不是要了姑娘的命嘛……”
沈妙上輩子大多時間都跟在傅修宜身邊為他奔走,在沈府的日子過的卻是毫無滋味。這件事她卻記得清楚,和傅修宜有關的每件事她都記得清楚。
沈清告訴她傅修宜要來沈府拜訪二叔和三叔,拉她一起偷偷去瞧,待到了花園,沈清卻把她從假山上推了下去。
濕淋淋的從池塘里被撈上來,當時一同在的還有別的官員同僚,只當是看了沈府的笑話。她迷戀定王的事情早在半年前就傳遍了京城,這一次,不過是徒增笑料。
上輩子,她醒來后指責沈清將她推下池塘,偏沒有一個人信任她,沈妙委屈的不得了,被老夫人罰禁足佛堂,導致之后的中秋沒法出門,沈玥偷偷將她放出來,帶她一同去了雁北堂的賞菊宴,出了十足洋相。
沈妙閉了閉眼。
沈家有三房,大房沈信,就是沈妙的父親,是老將軍原配的兒子。原配中年病逝,老將軍娶了門繼室,繼室生了二房沈貴和三房沈萬。老將軍死后,繼室成了如今的老夫人,沈家沒有分家,兄弟三人相互扶持,感情頗好,傳為一段佳話。
沈家世代戎馬,到了沈信這一代,除了大房手握兵權,二房和三房卻是走文官的路子。沈信常年在外征戰,沈夫人也跟著丈夫隨軍,沈妙就一直被放在沈府,老夫人和兩個嬸嬸親自教導。
教導來教導去,就成了這么一副一事無成,不學無術,遇見男人就不知羞恥的黏上去的草包。
前一世,她只覺得嬸嬸和老夫人待她特別好,沈玥和沈清要學的規矩禮儀,她統統不必學。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出十足蹩腳的捧殺。
欺她父母兄長不在身邊,便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只讓沈信和沈夫人每次回府都覺得,這個女兒比從前更加頑劣草包了一些罷了。
這一世,她倒要看看,這些人要如何厚顏無恥的故技重施!
正想著,便聽到外頭灑掃院子的丫頭跑了進來,道:“姑娘,二姑娘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