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言“學生”,滿頭青絲也都包裹在男子樣式的官帽中,笑盈盈看過來的模樣,很有幾分如玉少年郎的風采。可是這清澈的雙眸中,隱藏的深深底細和心意,卻讓人看不透也猜不著。這故作嬌俏的靈動里,卻是將宦海中臣子間笑里藏刀的那一套發揮的淋漓盡致。
與她打交道,仿佛懸崖走鋼絲,話中藏話,敵友難清。
裴瑯側頭:“你以為如何?”
沈妙笑起來,她笑的純粹,似乎真的只是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而高興。她道:“我以為甚好。便是那位裴知府的兒子知曉了姐姐的下落,親自來為姐姐贖身,只怕以裴姑娘的對當年裴知府的怨和本身的心氣兒,也不會愿意的。反而會糟蹋自己的一生。”
裴瑯沒有說話。
“世上有些人,本是玉,混在石頭堆里久了,也就成了石頭。可有些人,心氣兒藏在骨頭里,便是將人碾碎了磨成渣,骨子里的傲氣都不會變動一分。聽聞那裴知府雖說是犯了罪,當初卻也是個傲氣之人,想來教出的一雙兒女不遑多讓。你說,”沈妙看向裴瑯:“那姑娘寧愿是以淪落風塵的貴女身份活著,還是以青樓名伶洗凈鉛華的身份活著?”
“說了這么多,”裴瑯冷笑一聲:“你想我做什么?”
“裴先生聰明過人,我就知道瞞不過你。見微知著,聞弦歌而知雅意,說的就是如此。”沈妙毫不吝嗇的將裴瑯恭維了一番,才道:“裴先生身負妙才,胸有經緯,為何不入仕?”
“沈妙!”裴瑯突然高聲喝道,不知沈妙那一句戳到了他的痛楚,他一下子激動起來,連驚蟄和谷雨也為之側目。裴瑯怒道:“你休想!”
“裴先生莫要心急,不妨心平氣和的聽我先說說。”沈妙笑道:“許是裴先生被我方才那個故事嚇到了。覺得這官場之上,一不小心便會連累闔府上下,兇險多舛,加之入仕后,大抵沒有現在做個逍遙先生來的自在。”
裴瑯面色逐漸恢復淡然,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清高溫潤的先生模樣。
“可是先生現在卻孑然一身,既無眷侶,也無家人,不必擔憂連累。況且……這世上,站得高看得遠,站得高,也能做的多。想要庇護能庇護的人,光憑個白身的先生可不夠。先生固然能桃李滿天下,可是……”沈妙氣定神閑的舉起杯,分明是笑著的,一瞬間卻有著冷淡的涼薄,她道:“真正出事的時候,高門大戶避之不及,又怎么會勞心盡力。”
“只有自己強大,方是正道。”沈妙的聲音似有蠱惑,竟比寶香樓那些的艷曲兒還要惑人心智。
“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目的又是什么?我入仕,對他又有什么好處?”
沈妙微微一笑,裴瑯這個人,看似溫和淡然,也的確是個不理外物一心教書的先生,可是每當論起事來,總能一陣見血的問出關鍵之處。前生傅修宜想盡一切辦法都要拉攏裴瑯作為自己的幕僚,甚至后來登上國師寶座,憑借的都不是偶然。
“裴先生為什么要問對別人有什么好處,卻不問問對自己有什么好處?”沈妙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巧妙地繞了個彎兒,不咸不淡的答道:“升官發財娶老婆,最后便宜的也都不過是先生自己。做生意,哪有問別人得了幾文,卻不提自己賺了幾兩呢?”看請瀏覽m.shu花ngge.org/wapbook/40156.html,更優質的用戶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