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收到明王府派兵前來信州的消息的時候,正在軍中巡視士兵的訓練。靖北軍雖然才剛剛成立不久,但是楚凌規定的軍紀和訓練都被嚴格的執行著。雖然其中依然免不了有一些不安分的人,但畢竟是少數。這年頭,吃飯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更何況,這些人也知道靖北軍并不是混吃等死的地方,是真的要上戰場打仗的。若是不想死在戰場上,自然要加倍的訓練了。
“小將軍,你看怎么樣?”莫曉廷跟在楚凌身邊,有些得意地道。
不遠處的校場上,一群士兵正在揮舞著兵器訓練,看起來倒是有些樣子了。
楚凌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花架子。”
“啊?”莫曉廷臉上的得意頓時僵住了,“我們就是按照小將軍吩咐下來的訓練的啊,半點也不敢怠慢。”怎么就得了這么個評價?
楚凌斜了他一眼道:“若是短短不到一個月就能練成能上戰場的精兵,誰還愁兵馬的事情?好好練著吧。”
莫曉廷只得沮喪地點了點頭,其實他也知道小寨主說得有理,就說他自己能有如今的實力也是這幾年日夜不停地練出來的。這些才練了不到一個月的能有什么成果。但是如今情勢緊張,只從小將軍和幾位寨主的神色就能看得出來,莫曉廷自然也跟著著急了。
楚凌見他如此,便出言寬慰道:“這不是你的錯,不用著急,慢慢來就是了。”
莫曉廷愁眉苦臉地道:“但是,萬一貊族人來了,咱們還沒有準備好……”
楚凌道:“曉廷,上戰場永遠都沒有準備好了的時候。你好好看著他們訓練就好,現在多練一分以后活下來的機會也會大一分。孫澤,軍中可還有什么困難?”
孫澤道:“別的倒是沒什么,不過小將軍…兵器的士兵……”靖北軍擴充的太快,兵器自然就跟不上了。之前搶來的那些兵器遠遠不夠子裝備十二萬兵馬的。就算糧食暫時夠吃,總不能讓人赤手空拳的上陣殺敵吧?
楚凌道:“沒事,這事我已經跟滄云城和凌霄商行商量過了。先從他們手里購買一批鐵石和兵器。”就是,欠了君無歡一大筆錢,楚凌覺得有些愁。雖然這幾年她也攢了不少錢,但是養軍隊是個燒錢的事兒,養著十幾萬兵馬她那點錢也還是杯水車薪。所有,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擴充地盤才能收到錢糧稅賦。
孫澤聞言倒是松了口氣,“那就好。”
“啟稟小將軍,秦大人請將軍即刻回城。”一個侍衛模樣的男子快步來報。楚凌問道:“秦大人可說了何事?”
侍衛道:“秦大人接到消息,明王府派兵馬往信州來了。”
楚凌神色一肅,立刻轉身回城去了。
楚凌回到縣衙的時候,除了去駐守思安的鄭洛和葉二娘其他人都到了。就連往常鮮少過問靖北軍事務的君無歡都來了。看到楚凌進來,眾人連忙起身,“小將軍。”
楚凌揮手示意眾人不必客氣,目光直指秦知節道:“秦大人,消息怎么說?”
秦知節道:“回將軍,咱們收到細作傳來的消息,明王府命麾下將領余靖率領一萬貊族軍和八萬南軍往信州來了。”
楚凌微微揚眉,“一共九萬人?加上信州境內應當還有幾千貊族兵馬和五六萬南軍。倒是……”算下來,總共也有十五萬人馬了。重要的是,那一萬多的貊族兵馬非常不好對付。當初十幾萬貊族兵馬,就將天啟近百萬大軍打的潰不成軍。楚凌甚至都有些懷疑,他們這十二萬兵馬擋不擋得住那一萬多的貊族大軍。
楚凌嘆了口氣,側首去看君無歡,“長離公子,我要的兵器什么時候能到?”
君無歡對他一笑道:“最多兩天,不過之前阿凌答應我的條件可別忘了。拿下信州之后,三年之內凌霄商行在信州的稅,減三成。”
楚凌笑瞇瞇地拱手道:“多謝長離公子對我靖北軍如此信任。”如果他們敗了,那君無歡這片兵器就等于白給了。君無歡輕聲道:“我自然是相信阿凌的。”
坐在末尾的段云看了看兩人,低下頭去沒有吭聲。
北晉大軍即將來襲的消息楚凌并沒有下令瞞著,整個蔚縣幾乎立刻就進入了一種凝重緊繃的氣氛中。剛剛趕回來的云行月險些被嚇了一跳。
“還沒進城就殺氣騰騰的,我差點以為自己要被當成習作給砍了。”云行月走進書房,有些不滿地道。
楚凌抬頭看了他一眼,笑道:“誰敢砍了云公子啊,不過是給他們增加一點壓力罷了。”
云行月搖頭晃腦地道:“你這可不是增加一點壓力啊。讓他們這么緊張下去,搞不好還沒開打你自己就先潰敗了。”楚凌笑瞇瞇地看著他,“你想太多了,即便是普通百姓也并不是如你所想的那么脆弱。或許當他們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很脆弱,但是有很多人在一起的時候就未必了。”
云行月道:“很多人一起的時候,只會潰逃的更快。”恐懼這種情緒是會傳染的。
楚凌道:“那我們打個賭如何?”
云行月微微瞇眼,警惕地看著楚凌,“賭什么?”
楚凌道:“賭和北晉人交手的第一戰,我們會贏的。如果我贏了就勞煩云公子幫我指導一下蔚縣的大夫。”云行月道:“如果你輸了呢?”楚凌攤手,“要求你提。”
云行月眼睛一轉,目光卻落到了坐在旁邊不遠處正低頭提筆疾書的君無歡身上。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道:“如果我贏了,凌姑娘叫我一聲哥哥如何?”
君無歡聞言,抬眼冷冷地掃了云行月一眼,到底沒有阻止。
楚凌笑瞇瞇地點頭道:“好呀,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各自都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心滿意足地對視一笑。云行月才走向君無歡道:“聽說你碰上南宮御月那個瘋子了?”
君無歡淡淡道:“都過去大大半個月了,你才來關心我未免太遲了一些。”
云行月沒好氣的道:“我是為了誰?下面傳了消息,說惠州那邊找到了一個古方,本公子辛辛苦苦地趕過去容易么?”楚凌聞言,也走了過來問道:“是跟君無歡的身體有關的么?怎么樣?”
“差不多吧,不過用處不大回頭我再看看。”
云行月摸著下巴瞅了兩人打量了半晌,總覺得這兩人的關系好像比之前又更親近了一些是怎么回事?不懷好意地對著君無歡笑了笑,君無歡給了他一個冷颼颼的眼刀。
云行月只當看不見,“手伸出來我看看。”
君無歡伸出手讓他把脈,云行月按著他的脈搏沉吟了許久,微微皺眉道:“沒什么大事,好好休息。”
君無歡點點頭,收回了手。楚凌走到旁邊坐下來,看著云行月道:“真的沒事?”
云行月笑道:“本公子說沒事,能有什么事?話說,兩位這是發生了什么事情,本公子這才離開幾天啊,怎么感覺這么不一樣呢?”楚凌對他翻了個白眼,道:“這個么…大概是因為我最近又知道了一些大秘密。你知道的,人和人之間如果有了共同的秘密,關系自然就親密了嘛。”
云行月仔細打量了楚凌一番,只見這看起來俊美和善的小公子白皙的小臉上帶著幾分笑意,連一絲臉紅的跡象都沒有。顯然,想要像調侃尋常女子一般調侃這位是不會有什么收獲的了。云行月還在想著怎么扳回一城,就聽到君無歡淡然道:“既然沒事,你可以走了。”
“走?”云行月不解,“我去哪兒?”
君無歡道:“去幫阿凌教蔚縣的那些大夫。”
云行月怒瞪著眼前的兩人,最后目光恨恨地落在君無歡身上道:“你覺得我肯定會輸?”
君無歡點頭,“我是這么認為的,你有意見?”
“……”深呼吸,再一次深呼吸。云行月惡狠狠地瞪了君無歡良久,終于還是輕哼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他看起來像是想要撲上來。”楚凌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道。
君無歡道:“他不敢,云行月是個聰明人,不會做找死的事情。阿凌當真有把握能贏?”楚凌道:“只要長離公子能夠及時將兵器送到。若是連第一戰都贏不了,那往后就更沒有什么指望了。”
君無歡點點頭,“余靖這個人,阿凌當初在上京的時候也聽說過吧?”
楚凌點頭道:“放心,我心里有數。”
君無歡笑道:“我對阿凌自然是放心的。”
君無歡果然說到做到,兩天后楚凌所需要的兵器就全部送到了。全軍整裝之后,楚凌選擇的并不是建立防線準備抵擋敵軍,而是選擇了主動出擊。
楚凌帶著狄鈞段云帶著六萬兵馬主動出擊去攔截明王府的兵馬,葛丹楓率領三萬兵馬坐鎮蔚縣附近。
站在城樓上,目光楚凌等人帶著兵馬遠去,云行月摸了摸下巴忍不住低聲道:“若不是…我真不相信凌姑娘是個女子。”
君無歡側首看了他一眼,問道:“為何?”
云行月道:“你見過幾個女人這么厲害的?正面跟貊族人開戰,這天底下就算是男人也沒有幾個敢這么想的。”君無歡垂眸,淡淡道:“你將貊族人想的太厲害了。”
云行月蹙眉,君無歡道:“貊族鐵騎確實厲害,但是…在厲害也還是血肉之軀。當初貊族人能以十幾萬兵馬將天啟趕到南方去,你覺得…只是因為兵馬的原因么?”
自然不是。云行月心知肚明,若不是天啟朝堂爭斗,吏治腐敗,無論文官武將都沒有將心思用在該用的地方,天啟何至于敗得那么慘那么快?
“這么說,你看好凌姑娘?”云行月問道。
君無歡微微蹙眉,道“難,但也并非全部希望。如果這一戰勝了…以后就會變得容易很多。”
云行月想了想,道:“我們去幫忙吧。”
君無歡有些意外地看著云行月,云行月理所當然地道:“咱們好歹在蔚縣白吃白喝人家這么久,特別是你長離公子…幸好靖北軍的人不知道他們的小將軍是個女的。不然人家還以為你是凌姑娘養的小白臉呢。”
“……”君無歡沉默了良久突然縱身一躍從城樓上跳了下來。云行月嚇了一跳,“喂,你做什么去?”君無歡的聲音從城樓下飄來,“不是你的么?去幫阿凌啊。”
云行月半晌無語,最后只能揉了揉自己的臉也跟著縱身跳了下去。
身邊腦子有病的人太對,身為大夫的他也很絕望啊。但是他又能怎么辦呢?
此時的南宮御月卻在信州城里舒舒服服地享受著屬下殷勤的侍候。他如今臉上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全,而按照南宮國師愛面子的脾氣,哪怕就是天塌了這種時候也別指望他出門見人辦什么正事。事實上自從那天回到將軍府讓人去把信州鎮守將軍給殺了之后,南宮御月就再也沒有出過門一步了。
有些懶洋洋地靠在軟榻上,南宮御月仰頭喝了一口壺中的美酒,方才睜開眼睛問道:“今天可有什么消息?”
一個白衣侍衛躬身道:“回國師,明王派了余靖和明王府三王子帶著兵馬朝信州來了。不出意外的話,三天后就能達到信州。”南宮御月微微點頭,并不在意,“信州剩下的兵馬現在如何了?”
白衣男子道:“尊國師之命,剩下的兵馬我們已經接手了。就算余靖來了,也不能輕易拿回去。”
南宮御月這才滿意地點了下頭道:“做的不錯,本座替拓跋梁收拾爛攤子,總要有點收獲吧”
白衣男子點頭稱是,心中卻忍不住吐槽:“您只是殺了人家的信州鎮守將軍,順手接手了人家的兵權而已。并沒有替他收拾什么爛攤子。但是這話顯然不能當著國師的面說,國師說什么就是什么。
“那余靖奉了明王之名來此,只怕不會善罷甘休。”白衣男子提醒道。
南宮御月輕笑一聲道:“那也要他有本事或者來信州。傳令下去,馬上準備啟程離開信州。信州的兵馬……”白衣男子連忙道:“國師放心,寧都郡侯已經暗中派人過來接替了,有陛下的任命詔書。不過…國師不等人來交接了再走么?萬一余靖……”
南宮御月嗤笑一聲,道:“趕緊走,不然萬一余靖還是誰死了,拓跋梁怪到本座身上怎么辦?”
白衣男子心中有些驚駭,國師竟然斷定了余靖一定會敗么?若是如此…為何又要寧都郡侯派人來接掌信州兵權?信州守軍若是一敗再敗,這儼然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了啊。
“是,屬下這就去傳令!”白衣男子也顧不得多想,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南宮御月從軟榻上站起身來,隨手將酒壺扔到一邊就要往外走。
走到門口,南宮御月卻站住了。不知何時,君無歡一身青衣站在不遠處的屋檐下。雖然狀似素雅無華,卻依然難掩他眉宇間的雍容銳氣。南宮御月微微瞇眼,道:“君無歡,你膽子不小。這個時候還敢擅闖將軍府。”
君無歡并沒有與他一般見識,只是道:“你要走了?”
南宮御月冷笑道:“不走等著給你們背鍋?本座沒空陪你玩這些游戲,上京皇城里還有人等著我回去跟他算賬呢。”
君無歡也無所謂,抬手將一個東西朝著南宮御月拋了過去。南宮御月接在手中卻是一個藥瓶。君無歡道:“云行月替你配的新藥,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找人看看,然后自己照著配。”其實這話是多余說的,這些年君無歡前后拿過不少藥給南宮御月,但是除了動彈不得的時候被強灌下去的,南宮御月只怕從來沒有真的吃進去的。
他寧愿找人將藥方研究的清清楚楚,然后自己找藥材重新配置,也絕不肯吃別人給他的藥。南宮御月看了一眼,方才輕哼一聲收進了袖中。看著君無歡道:“你還有什么事?”
君無歡道:“沒什么大事,你這次回去想要對付拓跋梁?”
“有什么問題?”
君無歡搖搖頭道:“你暫時只怕還動不了拓跋梁。”
南宮御月冷笑一聲,笑容輕蔑地道:“就憑冥獄么??”
君無歡看著他,“就算你不承認,白塔的實力確實不如冥獄。更何況,你打算將所有的實力都砸在拓跋梁身上么?”南宮御月有些煩躁地道:“本座不需要你提醒怎么做。”
君無歡搖頭笑道:“不,我可以幫你,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給拓跋梁一個深刻的教訓。不過,你得幫我一個忙。”
南宮御月揚起下巴掃視站在對面與他隔著一個院子對望的君無歡,道:“你想殺誰?”
君無歡一愣,有些好笑,“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殺人?”
南宮御月笑容更冷,“除了殺人,你還能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
君無歡嘆了口氣,道:“好吧,不過這次我不需要你殺人。你只需要去刺殺一個人就行,不需要他的命,最好是能傷到,傷不到也無所謂。”
南宮御月一怔,有些好奇地看著君無歡,“哦?這倒是有意思了。你想要我刺殺誰?”君無歡要的不是傷人,而是有人要刺殺這個事實。
君無歡輕聲道:“拓跋興業。”
“拓跋興業?”南宮御月微微挑眉,思索了半晌突然笑出聲來,“君無歡,這個時候你讓我去刺殺拓跋興業,可是幫了他。看來你果然還念著他是笙笙的師父,是想要替你的未來的師父擺脫麻煩么?”
君無歡瞥了他一眼,不以為忤。淡然道:“局勢需要,你若不敢,就罷了。”
“這種激將法對本座沒用。”南宮御月不屑地道:“不就是拓跋興業么?本座答應了。”
“……”還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