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飛快地穿梭在一個個空曠的宮苑之中,早在動手之前她就已經仔細觀察過所有撤退的路線。從哪個方向離開路線最短,守衛最少最安全都在她腦海中猶如被刀刻畫過的一般清晰深刻。
但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雖然竭力避開,但是堅昆那一掌還是無可避免地打在了她的左肩上。雖然避開了要害,整個左臂卻都已經痛到麻木了。此時更是動彈不得,簡直比傷在了別處還要麻煩。快步拐過了一個轉角,楚凌強咽下了涌到喉頭的血腥味。
堅昆含怒出手的一掌果真是不簡單,不僅傷了她的左臂同樣也讓她受了不小的內傷。她現在倒是有些明白為何南宮御月和君無歡都這般忌憚堅昆了。若是面對面的交手,她連半分的勝算都沒有。
她竟然在這樣的人手底下殺了北晉皇?楚凌唇邊露出一絲無奈地苦笑。
突然她目光一冷,原本按著左肩的右手垂下,指尖銀光微閃一支輕薄小巧的刀片出現在了她指尖。這不是楚凌慣用的匕首,更不是流月刀。只是一片小小的還不到手指長不到兩指寬的刀片。而北晉皇,正是死在了這樣一個小小的刀片之下的。
貊族人雖然好戰尚武,無論男女都可以隨身攜帶武器,但是這卻不包括宮中的嬪妃和侍女。任何人想要帶著武器接近北晉皇都是不太現實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刺殺北晉皇并非楚凌原本的計劃,但是從北晉皇走進了右皇后寢殿她就發現,這個看似最危險的計劃恰恰才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別的法子,很可能她還沒來得及靠近北晉皇就已經被人給攔下了。只要南宮御月配合的好,成功的可能性是很高的。南宮御月的危險性所有人都知道,而且他還參加過之前明王發動的宮變。在明王和南宮御月同時在場的情況下,堅昆有很大的可能會將注意力放到這兩個人身上。
事實上,她也卻是成功了。只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即便是在腦海中模擬了數十次,即便是行動的過程順利的不可思議,南宮御月也配合的恰到好處,她依然沒有躲過堅昆打出的這凌厲無匹的一擊。
一陣腳步聲從轉彎處傳來,楚凌微微垂眸平靜的等待著。
下一刻,她身形一閃人已經出現在了快步而來的侍衛跟前。兩個侍衛都是一愣,按住腰間的佩刀正要高聲喊叫。就感覺到脖子上一涼兩人齊齊倒了下去。楚凌淡然一笑,附身撿起了其中一個人的腰刀,并肩手中染血的刀片差勁了旁邊地面上的泥土之中。輕輕一按,前兩日剛剛下過一場春雨,泥土濕潤讓刀片順利的陷入了進去消失不見了。
楚凌站起身來,快步朝著另一邊走去。
楚凌在靠近宮門外的地方停住了腳步,重傷倒地時拖累了她的速度,宮門口已經被侍衛重重封鎖了。也就是說,她現在被封鎖在了皇宮中。而如果她不盡快離開的話,早晚會被人找到的。自己下的手楚凌自己心里明白,北晉皇必死無疑,這種情況下貊族人只怕就是將皇宮反過來也要將人給搜出來的。
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守衛,楚凌輕嘆了口氣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拓跋贊聞訊趕到又皇宮宮中的時候,整個宮殿都已經被人團團圍住了。拓跋贊這段時間很受寵,北晉皇身邊的人都認識他,倒也沒有為難。拓跋贊神色有些陰沉地問道:“出什么事了?”
其實不用問,拓跋贊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聽到這邊的動靜他就立刻朝著這邊來了,但是走到半路上就聽到了皇宮中的喪鐘敲響。此時大概整個皇城的人都知道,北晉皇駕崩了。
拓跋贊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他的父皇,那個帶領貊族入主中原的一代雄主,竟然就這么……死了?
“十七殿下……”侍衛來沒來得及說完,拓跋贊已經一把推開他朝著里面跑去了。堅昆已經不在了,北晉皇的尸體卻依然還放在地上明王和南宮御月站在一邊都沒有說話。三皇子和九皇子神色呆滯地望著地上的尸體,顯然也還沒有回過神來。
于是,因為沒有人出身,北晉皇帝陛下尊貴的遺體就只能這樣毫無體面的躺在冰冷的地上。
“這是怎么回事!?”拓跋贊高聲道,因為震驚聲音顯得有幾分尖銳。
拓跋梁看向拓跋贊,眼底卻并沒有什么變化。面上倒是一派沉痛之色道:“十七殿下,陛下…駕崩了。”
“怎么會?!”拓跋贊奔了過去跪倒在北晉皇的跟前,雖然這個父皇從來沒有關心過他,雖然這些日子的看重他心知肚明必然不會是因為單純的疼愛,此時突然看到他的尸體躺在自己跟前,拓跋贊心中依然忍不住升起了無法抑制的悲傷。
明王垂眸束手站在一邊道:“陛下遇刺,刺客尚且逍遙法外,還請十七殿下節哀。”
拓跋贊猛然回頭,目光通紅的瞪著拓跋梁。
拓跋梁自然不會將一個十多歲的毛頭小子放在眼里,神色自若的低頭與他對視,目光不偏不倚半點也看不出來心虛和不自在。站在一邊的南宮御月懶懶地看了一眼兩人,淡淡道:“明王殿下,十七皇子,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讓人為陛下收殮遺體吧?兩位這是想要做什么。”
拓跋贊輕哼一聲,瞪著拓跋梁咬牙道:“殺害父皇的兇手本皇子自然會抓住,一個都不會漏掉!”
拓跋梁不為所動,道:“十七皇子孝心可嘉,陛下在天之靈想必也會十分感動的。”
與拓跋梁這樣的交鋒,拓跋贊這樣的少年自然占不到什么便宜。所幸很快有更多的人聞訊而來了,原本還算安靜的右皇后宮殿也變得熱鬧起來同樣也變得肅殺起來。皇室朝堂各路人馬言語爭鋒,每個人都仿佛帶上了一副悲痛欲絕的面具,卻毫不猶豫地為自己的利益爭執不休,真正因為北晉皇的死而悲傷的人又有多少?
拓跋贊沉默地站在拓跋羅身邊,只覺得心中一片冰涼。
楚凌有些郁悶地將自己掛在馬車底下。因為一只手不能使力,這讓她的這個動作做起來格外的辛苦和困難。上面傳來濃郁詭異的味道更是讓她恨不得自己從此不用呼吸。這里是皇宮中最靠近御膳房的一個院子,每一天的固定時候,御膳房里的人都會將一天中御膳房所有廚余送出宮去處理掉。保證第二天整個御膳房依然是干干凈凈的繼續為宮中的貴人們服務。
剛剛一群侍衛沖進來,將整個御膳房都翻了一遍又急匆匆的離開了,讓楚凌暗暗松了口氣。
一個內侍走了過來,仔細檢查了一下馬車。便轉身準備要出發了,卻不想剛轉過身就看到眼前一個影子閃過,還沒等他仔細看,眼前一黑就已經暈了過去。楚凌一把扶住被打暈了的內侍,將他拖進了一個沒人的房間。這個院子本來就是靠這御膳房專門用來防止廚余的,平時根本不會有外人進來。楚凌倒也不用擔心很快就被人給發現了。片刻后,楚凌穿著一身內侍的服飾從小門里走了出來。
“小陳子,時間到了還不走!”外面傳來一個有些陰陽怪氣的聲音叫道。
楚凌思索了一下,回憶著方才那內侍應付侍衛的聲音道:“來了!”
爬上了馬車,一提韁繩馬車飛快地出了院門朝著外面去了。路過院門口的時候,倒是將門口的人嚇了一跳。背后傳來方才那聲音有些不滿地道:“你小子今天倒是勤快了,急急忙忙得趕著投胎呢?”
楚凌只當沒聽見,低下頭趕著馬車往宮門口而去。這小院離最近的宮門確實很近,出了門拐個彎兒就到了。御膳房這種地方貴人們平時自然是絕不會來的,守衛也沒有別處森嚴。不過幾天卻同樣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對每一個過往地人虎視眈眈著,仿佛稍有不對兩旁的侍衛就會舉起兵器砍過來一般。
楚凌垂眸,小心翼翼地駕著馬車往宮門的方向而去。
“站住!什么人!”宮門口果然有人盤查,一個頭領模樣的侍衛站在宮門口盯著楚凌道:“什么人?!”
楚凌連忙取下腰間的腰牌陪笑道:“小的…御書房跑腿的,小陳子。送這些……出宮去,免得污了貴人的眼。”
她身后的幾個桶里濃郁的味道即便是隔著這么遠也能聞到,那人對著身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上前啪上了馬車將馬車上上下下都檢查了一遍,甚至打開了蓋子檢查了里面的東西方才一臉嫌惡的躍下了馬車。楚凌做出一副不敢憋屈又不敢得罪的模樣,有些手忙腳亂地重新蓋好了蓋子。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小的……能走了么?”
那守衛打量了她一眼,見眼前的內侍不閃不避帶著幾分諂媚的笑望著自己,不由一陣厭煩,揮揮手道:“走吧。”
“是,大人。”楚凌連連謝過,駕著馬車再一次往宮門外走去。
馬車慢慢地出了宮門,但是楚凌卻絲毫不敢懈怠。因為宮門外面同樣站了不少的侍衛和兵馬。楚凌只能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駕著馬車往原本的小陳子應該去地方向而去。
終于將馬車送到了傾倒廚余的地方,楚凌暗暗松了口氣。看看附近沒有便準備脫身離開。還沒來得及行動,一陣凌厲的嘲諷便向著她的后腦襲來。楚凌立刻側身閃過,身形敏捷的從馬車上一躍而起,三兩步掠上了旁邊的房頂。
對面的房頂上站著一個黑衣人,下面的院子里也多了好幾個黑衣人。這些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楚凌,而楚凌對他們的衣著打扮也很熟悉。
“你們冥獄的人,真是到哪兒都陰魂不散啊。”
房頂上的男子輕哼一聲道:“刺殺陛下,罪該萬死!閣下最好識相一點老老實實跟咱們走,不然受苦的是你自己。”
楚凌挑眉道:“笑話,我一個閑人刺殺陛下干什么?你有什么證據?這世上,最想刺殺陛下的人不是你們的主子們?養著這么多見不得人的高手,誰知道是做些什么偷雞摸狗的事情?”對方冷笑一聲道:“你在牙尖嘴利也沒用!王爺只吩咐要刺客,可沒說要死的還是活的。”
楚凌臉色一變,道:“我就知道拓跋梁那個老東西不講信用,早就做了準備了。只要我一死,立刻就會有人將是他指使人刺殺陛下和拓跋大將軍的事情傳遍整個上京。”黑衣人卻并不受她影響,冷聲道:“這跟我們沒關系,王爺的命令是捉拿刺客!”
楚凌低咒了一聲,一抬手十幾道暗器從她袖中射出,然后轉身朝著另一邊地房頂掠去。但是很快她就停住了腳步,因為就在前方地不遠處,同樣也站了不少的黑衣人。
楚凌微微瞇眼,冷笑一聲道:“看來今天明王是鐵了心要拿我頂缸了?可惜…我也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既然要玩,不如咱們就玩個更大的。”說罷,楚凌突然抬手,袖間一道暗影夾著尖銳的嘯聲沖入空中,片刻后在空中綻放出一朵血一般的妖紅的花朵。
黑衣男子一怔,顯然沒有想到楚凌會這樣做。這樣無異于自己將附近的兵馬都引了過來。只聽楚凌笑道:“就拓跋梁那種腦子還想利用本姑娘,省省吧。本姑娘送他一份大禮,算是祝賀他即將大權在握?”
話音剛落,就見上京皇城中各個方向左右同樣的焰火升起。仔細分辨的話,就會發現這些升起焰火的地方都有些特別。
“明王府、大皇子…還有左右丞相……”黑衣人心中一沉,看向楚凌的眼神有些冷凝,“你做了什么?”
楚凌笑道:“都說了,送拓跋梁一份大禮啊。”
“先抓住她!”黑衣人來不及多想,一指楚凌厲聲道。
楚凌對著他露出一個挑釁地笑容,轉身朝著前方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