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御月!”拓跋明珠捂著剛剛被打偏過去了的臉死死地瞪著南宮御月目眥欲裂。不用看也知道,那張本就不甚精致的臉現在肯定是又紅又腫。要知道南宮國師的力氣可著實不小,就算控制了力道輕輕一耳光抽過去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消受得起的。更何況,南宮御月這個人素來就沒有什么憐香惜玉的心思,方才那聲音楚凌聽了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用看就覺得好疼啊。
拓跋明珠簡直快要氣瘋了。別說她現在是公主,就算她還是陵川縣主的時候,也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南宮御月竟敢打她!就算南宮御月再位高權重,也是臣子!她是公主!
一縷血絲從拓跋明珠的唇邊滑落,拓跋明珠恨恨地瞪著南宮御月,咬牙道:“南宮御月,你好大的膽子。我絕不會放過你的!”南宮御月不以為然,淡定地道:“本座等著。話說……”南宮御月慢悠悠地將目光落到了一直沒有開口的百里輕鴻身上,道:“駙馬不打算出手,為公主討回公道么?聽說駙馬和公主鶼鰈情深,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啊。”百里輕鴻眼神淡然,道:“國師要動手么?”也就是說他不會主動出手,但如果南宮御月想打,他也不在乎。
南宮御月突然一笑,嘲諷地看著拓跋明珠,“那還是算了。嘖嘖,看你多失敗,自己的駙馬連主動出手替你討回公道都不樂意,看來公主殿下只好去向皇帝陛下哭訴了。再看看我們笙笙,多得是人想替她出頭。就算是已故的…靈犀公主,不也還有一個沈王殿下念念不忘么。都是公主,怎么到了昭國公主這里就……”最后還專程再加上了兩聲嘖嘖來表示自己的驚嘆。
拓跋明珠驚愕地回頭看向百里輕鴻,顯然是被南宮御月提醒了才想起來百里輕鴻沒有替自己出頭的怒氣。或許是因為兩人這些年來的感情都是如此不咸不淡地,拓跋明珠早就習慣了百里輕鴻對她的事情不聞不問。哪天若是百里輕鴻對她體貼入微那才奇怪呢。但是此時被南宮御月點了出來,卻讓拓跋明珠覺得格外的難以忍受。望著百里輕鴻神色變了幾變,拓跋明珠突然吐出一口血直接倒了下去。百里輕鴻皺了下眉頭,身形一閃到底還是將倒下的拓跋明珠接住了。
南宮御月對上百里輕鴻的眼神,有些無辜地道:“本座只是甩了她一個耳光而已,不至于就是吐血昏迷了吧?”他若是真不能控制力度,那一耳光讓拓跋明珠受了內傷,那傷得也應該是腦子才對吧?”這明顯就是怒火攻心,百里輕鴻休想賴到他的身上。國師大人可是從來不替別人背鍋的。南宮國師顯然已經忘記了,拓跋明珠能吐血昏迷,八成也是被他給氣出來的。百里輕鴻淡漠地看了兩人一眼,俯身抱起拓跋明珠走了出去。
南宮御月盯著百里輕鴻離開的背影,皺眉道:“不知道為什么,本座似乎越來越看百里輕鴻不順眼了。”楚凌無所謂的聳聳肩,她也看百里輕鴻不順眼。
出了天牢,就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站在天牢外不遠處等著他們。楚凌不由得露出了一個愉悅的笑容,而南宮御月的臉色卻在一瞬間沉了下去。瞪著來人,沒好氣地道:“你說本座若是在這里叫破他的身份,會怎么樣?”楚凌淡淡笑道:“別鬧,要叫破這些年你早就出賣他了。都忍了這么多年了,若是現在功虧一簣,你得多虧啊。”南宮御月一愣,對啊。他都忍耐了君無歡這么多年了,若是現在功虧一簣,這些年的憋屈不是白受了?不對,他要是繼續忍下去,不是更難受?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楚凌微笑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國師,繼續努力。”便從他身邊走了過去,朝著不遠處的君無歡而去。
君無歡今天只穿了一身暗青色的布衣,滄云城主那惹人注意的面具也取了下來。有云行月和肖嫣兒友情贊助,易容出來的模樣像是一個容貌清雋的天啟書生。若是仔細看的話,與君無歡大約四五分相似,但是卻很難讓人一眼就覺得他是君無歡本人。畢竟神佑公主駙馬已經過世三年天下皆知,如今神佑公主身邊出現一個看起來有些像駙馬的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怎么在這里?”楚凌走過去含笑問道。君無歡看看楚凌,再看看一臉不悅地跟在身后的南宮御月,道:“國公已經回府了,有些擔心出來看看。”南宮御月輕哼一聲,“有什么可擔心的?在本座的地盤難道還有人能傷了笙笙不成?”君無歡并不理會南宮御月,依然看著楚凌,“方才我見百里輕鴻…抱著昭國公主出來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凌指了指南宮御月,道:“他把昭國公主氣暈過去了。”
南宮御月驟然被楚凌出賣,頓時大感悲傷,“笙笙,我是為了誰?!”好端端的他去打一國公主干什么?就算這幾年他看拓跋明珠那鼻孔朝天的模樣再不順眼也沒有動過她啊。還不是為了笙笙!真是好沒良心啊。
君無歡聽清了原因,倒是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道:“打得好。”南宮御月頓時倍感高興地朝楚凌飛了個得意的眼神。飛到一半突然想起來:君無歡一句夸獎算什么東西?他高興個屁啊。君無歡拉著楚凌往回走,一邊道:“既然人是他得罪的,那就不用管了。”身后的南宮御月瞬間面目猙獰,總有一天…他一定要弄死君無歡!
回到原本的武安郡主府,襄國公聞訊而來看到跟在兩人身后的南宮御月又是一愣。襄國公其實一直都沒有搞清楚,南宮御月跟楚凌和君無歡到底是個什么關系。要打的時候是真的打的死去活來,原本以為這次來到上京南宮御月必然也是個大敵,沒想到大殿上南宮御月卻又主動幫他們說話。難不成…南宮國師當真對公主殿下如此情根深種?想到此處,襄國公忍不住看了一眼跟在楚凌身邊的君無歡。這個…好像有點不好辦吶。
楚凌哪里知道襄國公一瞬間腦海里就已經轉過了這么多想法,只是道:“舅舅,我們和國師有事情要談,回頭再跟你說話。”襄國公連忙點頭,反應過來又連忙道:“怎么這么晚一起回來了?沒出什么事吧?”楚凌想了想道:“昭國公主暈過去了,如果北晉皇派人來舅舅就先應付一下吧。”
“……”昭國公主為什么會暈過去?貊族女子不像天啟貴女普遍嬌弱,想要讓她們暈過去好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所以,公主你們到底對昭國公主做了什么?
三人進了書房坐下,南宮御月大搖大擺地占據了一個位置直接將整個人癱進了椅子里。楚凌也不去坐主位,拉著君無歡在南宮御月對面坐了下來。誰都沒有主動開口,一時間書房里倒是一片寧靜。好一會兒,南宮御月方才睜開眼睛沒好氣地掃了兩人一眼道:“有什么話就說,本座忙得很不是專門來欣賞你倆眉目傳情的。”
“……”他倆分明都在看這位國師大人,怎么眉目傳情?先傳到他身上然后再傳回各自眼中么?
君無歡問道:“你現在能掌握貊族的幾成兵力?”
南宮御月冷笑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君無歡并不在乎,漫不經心地道:“焉陀家,加上太后的人以及你這些年暗地里收攏的人手應該不少。但是這幾年拓跋梁一直在想方設法的改制,各方兵力對比一直在發生變化。我猜你現在手中貊族兵馬最多不到三成,南軍可能連一成都不到。”南宮御月臉色頓時有些難看起來,陰惻惻地盯著君無歡,君無歡道:“不必這樣看著我,我在焉陀家的人不可能有這么詳盡的消息。不過是正常推算罷了。拓跋梁這幾年一直不停地更改裁撤增減各部兵馬,諸軍將領更是頻繁調動。即便是焉陀家,想要完全保持原本的實力也很難吧。”當皇帝總還是有當皇帝的好處的,站在最高處可以名正言順的做很多事情。這是做臣子絕對沒有的好處,特別是在拓跋梁也算是一個有實權的強硬皇帝的情況下。
南宮御月輕哼一聲道:“你以為拓跋梁能占多少便宜?他現在手里的貊族兵馬真正肯聽他號令的也不足三成。”所以他也不算輸。
君無歡淡淡指出,“但是,至少有七成的南軍都是聽他號令的。”南軍的人數遠大于貊族兵馬,哪怕就是再怎么烏合之眾只是這數量就足夠驚人了。況且,南軍人命不值錢,拓跋梁若是真的要跟南宮御月拼了,南宮御月還真沒有幾分勝算。不過,拓跋梁也不會這么做就是了,除非他不想當這個皇帝了。如今這個時候,貊族的權貴們是絕不會愿意看到貊族還未平定天下就先起內亂的。
南宮御月果然對南軍不屑一顧,“烏合之眾。”上百萬天啟兵馬,被十數萬的貊族兵馬打得倉皇南逃,南宮御月還真不將這些廢物放在眼里。
君無歡道:“蟻多咬死象,南宮,你再這么狂總有一天比會死于小人之手。”這個小人自然不是指品行不端的小人,而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南宮御月嘲諷地一笑,“我死了你不是應該高興么?”那些螻蟻,他隨手就能拍死一大片。
“你說得對。”君無歡緩緩點頭道,果然也不再勸他了。南宮御月頓時更加生氣了,怒瞪著君無歡也不說話。楚凌有些頭疼,無奈地看著兩人問道:“還有四成兵馬,掌握在誰手里?”
南宮御月漫不經心地道:“兩成歸拓跋,還有兩成分散在各家權貴手中。不過…如果你師父肯站在我們這邊的話,本座倒是有把握至少能控制六七成的兵力。”拓跋興業原本確實掌握這北晉半數的兵馬,但那是因為先皇對拓跋興業無與倫比地信任。拓跋梁登基之后就漸漸地收回了兵權。拓跋興業若是個留戀權勢的人,或許還要推脫一番。但拓跋興業原本就志不在此,本來就有歸還兵權之意。這些年絕大多數的兵權都被拓跋梁收回了,手中親自掌控的已經寥寥可數。但是,拓跋興業的威望名聲在那里,只要他愿意站出來,他的那些舊部只怕還是更愿意支持拓跋興業的。至于拓跋興業身上的那些罪名,南宮御月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如果拓跋興業是自己人,洗刷罪名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如果不是,他為什么要費這個勁?
楚凌翻了個白眼,“是你那邊不是我們,謝謝。”她們跟南宮御月本來就是亦敵亦友,師父雖然是她師父,但是立場卻還是對立的。哪里來的我們?
南宮御月也不在意,“總之,笙笙你如果能說服拓跋興業站在我這邊的話,本座就親自出手替他洗刷罪名,如何?”
楚凌道:“我若是能說服師父,干嘛不讓他直接投向天啟?我這個徒弟難道還沒有你這個無關的人親近?”就是知道,絕對說服不了啊。南宮御月理所當然地道:“那怎么一樣?你是天啟人,本座可是貊族人。說到底,本座跟拓跋興業還是一邊的。”楚凌呵呵一笑,“現在想起來你跟他是一邊的了,早先你別往死里得罪人家啊。”
南宮御月渾不在意,“公平交易而已,你還指望本座捧著他不成?”想都別想。
“……”這世上就是有這種人,既想要別人的東西,還指望著別人恭恭敬敬的捧到他面前。別說彎腰低頭了,連看了一眼都仿佛是給了別人天大的面子。對于這種人,楚凌只有一句話送給他:做你的白日夢去吧。
君無歡微微皺眉道:“拓跋興業我勸你不要想了。”南宮御月挑眉,“怎么?拓跋大將軍連徒弟的面子都不肯給?”君無歡道:“你想得太多了。拓跋興業若是會困于私情的人,根本就走不到今天。阿凌是他的弟子,不是他師父。南宮御月有些不爽,“他跟拓跋梁關系又不好,站在本座這邊又虧不了他。”君無歡問道:“他若是站在你這邊,你打算干什么?”
南宮御月微微瞇眼,仿佛想起了什么讓他身心愉悅的事情。好一會兒方才慢慢道:“讓姓拓跋的…雞犬不留。”
楚凌面無表情,“你想要拉攏的人,也姓拓跋。”南宮國師到底是哪里來的自信覺得拓跋興業肯幫他把自己的家族給滅族了?就算他只是旁支,跟王室隔得有些遠了,那也是姓拓跋的。南宮御月理所當然地道:“他可以改姓。”楚凌扭頭看向君無歡問道:“我可以把他趕出去么?”君無歡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道:“等我問完話再趕吧。”
君無歡看向南宮御月,蹙眉道:“我幫了你這么多年,卻什么好處都沒有得到。一旦拓跋梁決定出兵滄云城,即便那些兵馬是在焉陀家的控制之下,你們也不可能反駁拓跋梁的意思拒不出兵。而且,我很懷疑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們配合,焉陀邑到底會不會聽你的話。”
南宮御月輕哼道:“什么好處都沒有得到?君無歡,你前些年在上京一帆風順是拜誰所賜?更何況…只要本座當初直接拆穿你的身份,你以為,你還能玩弄天下人這么多年?”他知道君無歡的身份卻沒有拆穿他,就已經是君無歡得到的最大的好處了。君無歡淡然道:“所以你是在提醒我,當初你應該殺了你免得你泄密?畢竟…這世上只有死人才會真正閉嘴。”
南宮御月嗤笑一聲,有恃無恐地道:“你敢么?”殺了他就能保證不泄密?除非是最開始君無歡就立刻動手,否則他永遠都沒有這個機會。
楚凌沒好氣地道:“要不你們倆先出去吵完了再進來討論吧?”兩人立刻雙雙閉嘴,君無歡垂眸道,“你想要拓跋梁的命,我也想要。相信還有不少人都想要他們的命。”
南宮御月道:“拓跋梁當了皇帝之后更怕死了,行刺這個手段只怕是行不通。”
君無歡悠悠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是你么?若不是你當初突然殺了北晉皇,眼下也不是這么個局面。”不說北晉皇突然死了造成的混亂,以及許多事情都要重新謀劃。單單只說為了這件事阿凌遭遇的危險,君無歡就很想將南宮御月拖出去再打一頓。南宮御月嘲諷道:“是啊,眼下肯定是北晉更好,至于你滄云城還存不存在都還不好說。”若不是先皇突然死了,北晉怎么會是現在的局面?
君無歡看著他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北晉皇若是還活著,北晉的局面未必就比現在好。不過人已經死了,這些廢話也就不必說了。
“如果你不想被人捷足先登的話,就派人盯緊了百里輕鴻。”君無歡淡淡提醒道,算是對自家師弟最后的提點。
“百里輕鴻?”南宮御月皺眉,有些不以為意,“一個天啟降將能有什么作為?更何況他還有拓跋明珠那個蠢貨拖后腿。”相比之下,他倒是覺得那個西秦大皇子更危險一些。這兩年,拓跋梁對秦殊可不是一般的信任。更何況,秦殊身后還有個西秦支持。西秦小歸小,到底還是一個國家,也是可以拿出一些兵力的。
見南宮御月對自己的建議并不在意,君無歡也不廢話。人么,總是要親自吃一點虧才知道自己差在哪兒的。南宮御月眼高于頂,除了面對君無歡的時候武力略有不濟,幾乎從未受過什么挫折。自然以為天底下除了他自己剩下的都是蠢貨了。
“砰砰。”
門外傳來兩聲輕輕的敲門聲,楚凌開口道:“何事?”
來傳話的人是馮思北,馮思北站在門外恭敬地道:“啟稟公主,西秦大皇子求見。”
楚凌微微蹙眉,側首看向南宮御月,“拓跋梁就沒有打算給秦殊一個合適的官職么?”到現在,還稱呼西秦大皇子,可見秦殊在北晉并沒有什么正經的官職。也是因此,今天在朝堂上楚凌并沒有看到秦殊。南宮御月懶洋洋地道:“拓跋梁想要將秦殊控制在自己手中,怎么會給他官職?”有了官職就是朝中大臣了,大臣和私屬幕僚是不一樣的。
“他倒是不怕秦殊心生怨懟。”楚凌道。
南宮御月笑道:“他手里捏著整個西秦,秦殊除非不要他那寶貝弟弟了。當然了,秦殊若是暗地里做些什么…有沒有官職他不都會做么?只要不被拓跋梁發現就行了。”
門外,馮思北還在等著楚凌也不好跟南宮御月多說。開口道:“請大皇子到花廳奉茶,我立刻就過去。”
“是,公主。”馮思北恭敬的應道。
南宮御月問道:“秦殊這個時候來做什么?”
楚凌嘆氣道:“自然是來問罪的,私入天牢,還有昭國公主的事情啊。”
“這不是本座做的么?”南宮御月道,“拓跋梁讓秦殊來找你干什么?借題發揮?”
楚凌沒好氣地道:“國師你現在不是在我這里么?”南宮御月這么大個人,大搖大擺的進了門難不成還指望拓跋梁不知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