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和襄國公坐在一處安靜一些的地方歇息,楚凌也沒有說話,等到襄國公自己情緒平息了一些方才道:“舅舅,怎么樣?”襄國公有些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這么大一把年紀了,還不如晚輩穩得住,襄國公著實是有些不好意思。
楚凌搖搖頭含笑不語,襄國公側首望了一眼不遠處,這個方向正好可以看到段云等人所在的地方,“一會兒我還是先回去吧。”楚凌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道:“舅舅,您這是……”襄國公笑道:“這種場合,不方便。我留在這里反倒是不好。”
楚凌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她原本也沒有打算讓段云和襄國公在昭國公主府父子相認,只是看著舅舅有些著急先帶他來看一眼罷了。至少讓舅舅確定那真的是段云,他才能放心。果然,襄國公見到段云,除了最初的時候有些難以自控,整個人都顯得沉穩了許多,原本隱藏著的那幾分焦躁也漸漸的平息了下來。楚凌點頭道:“也好,您回去幫我看著嫣兒和霓裳幾個,她們年紀小不懂事,您多費心。”襄國公嘆了口氣,搖頭道:“你也不比他們大幾歲。”
說到此處,襄國公倒是有些愧疚了。這三年楚凌做什么幾乎都沒有瞞著他這個舅舅,甚至有些永嘉帝不知道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只是這個外甥女表現的太過厲害,反倒是讓人忽略了她其實還是個不滿二十的姑娘而已。即便是男子在這個年紀也要被人說一聲毛頭小子,做什么也不能讓人放心,更何況還是個姑娘。只是習慣了她的厲害強勢,倒是忘了她會不會覺得辛苦,會不會累。
楚凌笑道:“這怎么一樣。”襄國公道:“有什么不一樣?罷了,我會好好看著他們,不讓他們在上京給你惹事地。”回去還要好好鞭策家里那些不成器的,所幸云兒雖然十幾年不在家卻是個成器的,總算是能幫著公主一些。
“國師到!”一聲高亢中帶著幾分驚慌的聲音傳來,引得眾人都朝著院子門口側目而視。楚凌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南宮國師又在外面做了什么驚人之舉。無論是上京的權貴,還是從外地來的賓客都有些好奇的看向正帶著人漫步而來地南宮御月。臉上的神色倒是各不相同。上京的權貴們臉上不時戒備忌憚就是敬畏排斥,也有極少數女子露出幾分迷戀之色,不過色相再迷人也還是自己的性命重要,身在上京的貴女們長年累月沐浴在南宮國師窮兇極惡的傳聞中,早就生出了幾分對美色的抗力。至于外族的賓客對南宮御月倒是沒有那么畏懼,更多的是純粹地好奇。
南宮國師一襲白衣,冷若冰霜的賣相還是很能吸引人好感的。只是這副一看就像是天啟人的容貌,在貊族這樣普遍看低天啟人的環境里未免有些奇怪。南宮御月掃了一眼花園中突然停下來聽著自己的人,不緊不慢的輕哼了一聲。所有人不由得一震,那明明并不響亮的哼聲就仿佛是驚雷在自己耳邊炸響一般。一些離得近的人臉色不由得一白,紛紛后退恨不得離南宮御月遠遠地。
南宮御月也不看這些人,目標明確的朝著楚凌所在的方向而來。襄國公看了一眼楚凌,站起身來道:“公主,我先回去了。”楚凌點點頭笑道:“舅舅去吧。”南宮御月走過來正好跟襄國公擦肩而過,滿意地道:“不錯,還是襄國公識趣。”
楚凌無語,有些無奈地道:“國師無論到哪兒都是如此的引人注意。”南宮御月大搖大擺地在楚凌身邊坐下,道:“笙笙這是不歡迎本座?”楚凌搖頭,“不敢,國師有何指教?”南宮御月輕笑一聲,道:“好幾日沒有見到本座,笙笙可有想念于我?”楚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以表情告訴他:你想太多了。
南宮御月也不覺得生氣,嘆了口氣道:“虧得本座還為笙笙擔心,笙笙倒真是…一出手就是做大事的人啊。”
楚凌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低眉喝著茶一邊淡淡道:“我不明白國師說的是什么。”南宮御月笑道:“你可知道,拓跋梁剛派了冥獄追殺拓跋興業。”
“哦。”楚凌淡淡應道。南宮御月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你不擔心么?”楚凌慢吞吞地道:“恕我直言,就算…國師親自出手,想要追殺師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南宮御月倒也不逞強,大方地點頭道:“不錯,只要拓跋興業離開上京,想要殺他難如登天。甚至就連想要找到他都不太可能,不過…如果他自己跑出來自投羅網呢?”楚凌輕笑一聲道:“總得先找到師父再說吧?而且…師父他號稱天下第一名將,也不是叫假的吧?”拓跋興業并不是普通的武夫,他只是不愿意用那些陰謀詭計而已并不是不會。
有些人看似愚忠,其實只是不愿意讓那些陰暗的東西毀了自己的道而已。
南宮御月道:“看來,笙笙是不看好冥獄了。”
楚凌但笑不語,南宮御月懶洋洋地趴在桌上,笑看著楚凌問道:“那不知道笙笙還關不關心你那小師弟?”
楚凌垂眸,輕嘆了口氣,道:“我沒有師弟了。”拓跋贊早已經被放了,不過這兩天倒是沒有來找她的麻煩,甚至連個人影都沒看到。有些好奇地抬眼看南宮御月,“今天,拓跋贊也來了?”南宮御月笑道:“拓跋贊雖然沒有能耐,但是偏偏他手里捏著不少東西。這次算計拓跋興業失敗,拓跋梁怕是沒什么耐心了。就看,他手里的那些東西,最后落到誰手里了。”
“拓跋明珠感興趣?”楚凌瞬間明白過來。南宮御月道:“拓跋梁在拉攏素和明光,拓跋明珠不會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她再怎么野心勃勃,終究是個女子,拓跋梁絕不會將皇位傳給她的。況且,拓跋梁還年輕,只怕沒打算這么早死給人讓位。”楚凌點點頭,“所以,呼闌部出現的正是適合。如果未來的素和皇后生下皇子,等皇子長大拓跋梁正好年事已高。不像現在這些年長的皇子…很容易讓拓跋梁忌憚。”
“笙笙見過素和明光么?他今天也來了。”南宮御月突然換了個話題問道。楚凌眨了下眼睛,搖頭道:“沒有,怎么?”南宮御月道:“笙笙最好小心點,素和明光號稱塞外狼主,可不是省油的燈。”
楚凌點頭笑道:“多謝提醒。”
“公子。”不遠處,傅冷匆匆而來在南宮御月耳邊低聲道:“勒葉王子請見國師。”
南宮御月微微蹙眉,楚凌道:“國師有事先請吧。”南宮御月有些遺憾地聳聳肩,“也罷,待本座見完了那小子在回來陪笙笙。”
送走了南宮御月,楚凌也不耐煩跟那些貊族權貴打交道,干脆坐在這里躲一個清靜。只是這園子不大,今天人卻不少,顯然是清靜不了。不一會兒功夫,便聽到有人朝著這邊過來吵吵嚷嚷地聲音讓楚凌微微皺眉。片刻后,就看到幾個搖搖晃晃地聲音走了過來。這幾個人都長得人高馬大,此時卻滿臉通紅,眼神迷離,渾身散發著一股濃郁的酒味,顯然都是喝醉了。
見竹林邊上坐著一個紅衣女子,這幾個人大約根本沒看清楚人的模樣或者根本不認識楚凌,就想要上前調戲。
“咦?這是個南人姑娘?”一個青年男子努力睜大了眼睛想要辨認眼前的姑娘的模樣。另一個稍微清晰一些笑道:“可不是么?不是說昭國公主討厭南人么?怎么還有南人姑娘?”
“呵呵,昭國公主那駙馬還是個南人呢,這是哪門子的討厭?”有人嘿嘿笑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東西,“你們說,昭國公主那般兇悍,怎么就非要找個南人做丈夫?那些軟腳蝦,哪里有我們塞外男兒威風?”
“還能為什么…臉唄。”有人醉醺醺地道,“小美人兒,來,陪咱們喝杯酒。”
楚凌微微皺眉,不想跟這些醉鬼糾纏,轉身要走。
那些人見她要走,立刻都圍了上來。其中一人更是伸出手來要抓她,楚凌反手抓住那人的胳膊一擰,那人立刻發出一陣殺豬一般的嚎叫。旁邊的人見狀,不但不上前幫忙,反倒是笑做了一團。
“你行不行啊?一個小娘子都對付不了。你若是對付不了,放著咱們來啊。”
被楚凌抓住的人有苦說不出,只覺得一陣鉆心地疼痛,連酒都醒了大半。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紅衣女子,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武…武安、郡、郡主?!”
楚凌放開他,淡淡道:“走吧。”
那人連忙后退了幾步,“多、多謝。”連忙就拉著同伴要走。貊族人確實看不起天啟人,但是貊族人也尊敬強者,他們絕不是武安郡主的對手。只是,他醒了,跟他一起的人可沒有醒,醉得最厲害的一個推開同伴就朝著楚凌撲了過去。楚凌身形一轉臨空抓住了那人,一百多斤的人竟然讓她就這么抓在手中掄了一拳,砰的一聲砸進了地里。
那清醒一些的人抖了抖想要說話,卻見楚凌抬眼對他笑了笑。他不由地抖了抖,一左一右拽起另外兩個人就跑了。先跑出去找人比他自己帶著幾個醉鬼跟神佑公主磕要好一些。
“嗷嗷嗷……”被砸在地上的人嗷嗷直叫。
楚凌嘆了口氣,“真的不想在昭國公主府惹事啊。”拓跋明珠本來就看他不順眼,在她家惹事她肯定拉偏架啊。隨手扯下那人腰間的酒囊晃了晃,里面竟然裝的滿滿的。楚凌滿意地點點頭,捏開那人的嘴直接將酒往他口中倒。那人險些被酒給嗆死,迫不得已只能努力的吞咽著,不過片刻間滿滿得一酒囊酒就喝光了。整個人也就更暈了,連叫痛都忘了只能躺在地上眼神迷糊地望著眼前的人影。
“好喝嗎?”楚凌輕聲問道。
“喝…好、好喝……”
楚凌點點頭,“那你等著,我再給你拿點過來。”
此處自然是沒有酒的,倒是方才沒喝完的茶還有大半壺。北晉的茶具不像天啟做的十分精細小巧,楚凌走過去拎過桌上那半壺茶繼續往那人嘴里倒。
咕嚕咕嚕……
“不…不、要了……”
“呵呵。”一聲輕笑從身后的竹林里出來,楚凌手下卻沒有聽,繼續慢悠悠地灌水,一邊淡淡道:“素和首領看戲看夠了。”
一個高大的聲音漫步從竹林里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銀灰色短打勁裝,卻與中原的風格截然不同,帶著一種粗獷豪邁之感。男子有一雙銀灰色的眼眸,面容英挺深邃,古銅色的膚色越發顯得他面容鋒利如刀刻。塞外部落無論男女多愛佩戴珠寶飾品,但這人除了脖子上掛著一串似是狼牙的項鏈,左手上帶著一只金蓮指環就什么都沒有了。楚凌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腰間,他的右手正扶著一柄掛在腰間的黑色的刀上。有些似雁翎刀,只是刀身略寬,黑色的刀身沒有刀鞘,上面銘刻著復雜的花,讓人不忍側目。
“好刀。”楚凌贊道。
男子有些得意地抬起自己的刀笑道:“自然是好刀,聽說神佑公主的流月刀也是一把好刀。”他的天啟話說得十分不錯,若不是那異于常人的從容只聽聲音說不定要以為他是個中原人。就算是在上京住了將近二十年的貊族人,大半天啟話也沒他說得好。而這位…據說是塞外距離中原最遠地部落的首領。
楚凌隨手將手中茶壺拋開,也不去管地上那倒霉鬼,“狼主謬贊了。”
男子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楚凌,“公主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楚凌笑道:“聽聞狼主乃是塞外第一高手,今日公主府雖然群英聚集,但有狼主這般實力的人,想必也沒有幾個。”
“好眼光。”男子道:“我素聞天啟女子軟弱無用,今日見到公主才知道傳言誤我。明光有一請求,還望公主成全。”最后一句說的十分斯文有禮,只是跟他這樣豪邁霸氣的外表略有些不符。楚凌眼皮一跳:莫不是真要跟她切磋?她現在的實力倒也不是不能跟他切磋,只是勝算實在是不大。
“狼主請說。”
只見男子身形一閃已經到了跟前,手里捧著他先前帶在手上的指環到楚凌跟前,“我心慕公主,愿迎公主為我族狼妃。”
一道冷風呼嘯而至,素和明光立刻側身閃開同時右手一振那柄黑刀已經擋在了身前,穩穩地擋住了朝自己襲來的勁力。下一刻,就見一道白影朝著他撲了過去,素和明光眼睛一亮,“來得好!”手中黑刀飛轉,兩人便打成了一團。南宮御月神色冷厲,“素和明光,你找死!”
素和明光也不示弱,“我向公主求親,與你何干?”
“……”南宮御月一言不發只是招式越發凌厲起來。素和明光也不是弱者,兩人當下在竹林邊打得天翻地覆。楚凌總算是回過神來,有些無語地扶額。這都是什么事兒?
“公主可真是厲害啊。”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素和狼主剛到上京,不過一面之緣便對公主一見傾心。”拓跋明珠的臉色有些難看,呼闌部戰力卓絕,素和明光更是實力深不可測。若事因為神佑公主而倒向了天啟,后果不堪設想。
跟在拓跋明珠身邊的百里輕鴻看著楚凌微微蹙眉,卻沒有說話。
楚凌淡然一笑道:“昭國公主謬贊了,世人總愛將錯都怪到女子身上,除了什么事便說紅顏禍水。只是…這禍水,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得成的啊,您說是不是?”
“你!”拓跋明珠咬牙,恨不得抓花楚凌那張年輕美麗的臉。冷笑一聲,拓跋明珠道:“聽說公主對長離公子一往情深,你還是好好想想怎么應付狼主吧,素和明光和不是南宮御月,不是那么容易讓你耍著玩的。”
“……”我特么什么時候耍著南宮御月玩兒了?
嫉妒的嘴臉真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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嚶嚶,昨天似乎木有人對新人感興趣本文最后一個重要角色出場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