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歡到了上京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知道的那些人自然也不會將這事廣而告之。君無歡倒也樂得逍遙自在,每日只在俯視著京城的局勢。對于朝堂上發生的一切卻是冷眼旁觀半點也不曾插手。
拓跋梁終究是妥協了,將阿忽魯一家全部問斬。
對于貊族人來說,這自然是驚天地巨變。畢竟不管阿忽魯是不是真的叛國,也無法改變阿忽魯一族曾經為北晉立下過汗馬功勞的事實。而對于在上京的天啟人來說卻只會覺得大快人心。因為阿忽魯一族的汗馬功勞是建立在他們的同族甚至是親人的血肉生命之上的。
但是,拓跋梁的好運氣仿佛在這幾年間徹底用完了一般。即便是他想要息事寧人,事情卻依然源源不斷地找上來。當天晚上,北晉先帝留下來的皇子中的兩位便在府中遇刺身亡。所有的矛頭立刻都指向了拓跋梁,因為要求拓跋梁誅殺阿忽魯一族的人中,就屬這兩位王爺跳得最歡快。如今人被刺殺了,誰都會第一時間懷疑到拓跋梁的身上。更何況,拓跋梁手中有冥獄的事情在上京早就已經不是秘密了,不懷疑他懷疑誰?
君無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書房里寫字,聽完明鏡的稟告只是輕笑了一聲問道:“阿忽魯的人頭在哪兒?”
明鏡蹙眉道:“就在府中,已經收到好些日子了。”雖然經過了特殊處理,如今的天氣也已經冷起來了。但是在府中放著一顆人頭這種明鏡表示還是有些接受不能。他真的沒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啊。
君無歡點頭道:“差不多了,送過去吧。”
明鏡有些幸災樂禍,“這一次,拓跋梁只怕還要再吐一次血,不知道還能不能爬的起來。”公子和公主這是誠心不想讓拓跋梁好了啊。剛剛中毒不久,接二連三的吐血,能好的了才怪。
君無歡抬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明鏡連忙收斂了笑意道:“是,屬下遵命。”
君無歡點點頭問道:“祝搖紅那邊怎么樣了?”
明鏡蹙眉道:“祝姑娘說已經差不多能確定了,不過以她的身手想要潛入進去偷取出來有些困難。原本她想等拓跋梁自己取出來再出手…公子,那東西真的那么重要么?”
君無歡道:“若是不重要,何必耽誤祝搖紅這么多年?”
“可是……”明鏡皺眉想要說什么。君無歡將手中的筆放下,沉聲道:“拓跋一族最初不過是個區區數萬人的小部落,卻能在短短幾十年間吞并各部統一整個貊族,你覺得是因為什么?”
明鏡皺眉道:“雖是敵人,但也不得不承認貊族人確實能征善戰而且…悍不畏死。”
君無歡輕笑一聲,“塞外環境惡劣,哪個部族不是能征善戰悍不畏死的?但是…論實力貊族人不如賀蘭部,論戰力不及呼闌部,為什么偏偏是他們能夠入住中原?”
明鏡確實想不明白,“或許是時事造英雄?”有時候,實力重要但是機遇更重要。貊族能夠在短短幾十年間強大到能夠入住中原的地步,確實是有著仿佛天賜一般的機緣。否則就算是天啟真的昏君當道亂成一鍋粥了,也輪不到他們入關來搶地盤。
君無歡輕嘆了口氣,道:“貊族人之所以尊拓跋族為王,是因為在百年前…拓跋族的先祖曾經救過其他部落的首領。當時貊族分為十多個小部落,拓跋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但是那一年貊族險些遭遇滅頂之災,是拓跋部的先祖以一己之力將幾大部落的首領救出去的。幾個部落首領當時曾經盟誓,貊族以拓跋先祖為首。同時以烏金鑄造了一件信物,上面刻著貊族七大部落族長的名字。只要拓跋后人祭出此物,七大部落族長的后人都必須為拓跋氏做一件事情,否則便要以性命償還當年拓跋先祖的救命之恩。”
明鏡也是頭一回聽到這種事情,不由得有些愣住了。好一會兒才道:“難道…這些年拓跋氏都沒有用過這個東西?”這么多年都能忍住不動,他們就不擔心七大部落的后人不認賬么?
君無歡搖頭道:“從來沒有,便是當年同意貊族…拓跋王族也是靠武力打服了所有人的。也是因為如此,貊族各部也格外的尊重拓跋王族。畢竟…靠實力總比靠先祖來得讓人信服一些。”
“我怎么從未聽說過這件事?”明鏡忍不住懷疑道。他以為君無歡要找的是貊族隱藏的什么秘密兵力之類的東西,這個可比說貊族人還在那兒藏了十萬精兵還可怕得多了。一不小心他們這幾年的籌謀都要打水漂了。
君無歡淡淡一笑道:“我也是還很小的時候,聽我父親說起過的。”
明鏡頓時不說話了,君無歡的父親是誰他當然也是知道的。君大將軍和貊族人斗了一輩子,知道一些貊族的秘聞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你說的七大部落……”
君無歡道:“焉陀、金禾、赤兀……”
明鏡心中不由得一顫,皺眉道:“焉陀家如今還會遵從那信物么?”
君無歡笑道:“明鏡,這么多年了你還是不夠了解貊族人。這不是焉陀家愿不愿意遵守的問題,而是…他們必須遵守。否則,他們以后根本無法在貊族立足。貊族人崇尚英雄,最恨言而無信的小人。拓跋家的先祖救了焉陀氏的先祖,這就意味著…如今的焉陀家是因為拓跋家的救命之恩才能存在的。而且焉陀家的祖先自己承認了這個救命之恩。拓跋家沒說就罷了,一旦拓跋家提出來…焉陀家必須報恩。”至于報完恩以后會怎么樣,那都得報過了恩才能再論。
“南宮御月知不知道這件事?”明鏡問道。
君無歡輕嘆了口氣,明鏡頓時明了。看來…南宮御月并不知道這件事。明鏡不由得吸了口氣涼氣,如果拓跋梁突然拿出信物要求焉陀家履行約定,南宮御月只怕要被自己的族人背后插上一刀啊。以南宮御月那個狗脾氣,再被焉陀邑捅一刀只怕真的要瘋。
“拓跋梁不會輕易拿出這個東西,因為信物只有一件,拓跋家可以要求七大部落的后人一起替他做一件事情。卻不能拆開當成七個信物用,這也是歷代拓跋族長都沒有動用信物的原因。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動的。”而且,之前的歷代拓跋家主包括先帝都是屬于開拓型的王者,比起用所謂的信物命令人做事,他們更愿意憑借自己的能力征服那些人,讓他們心甘情愿地效忠自己。
明鏡問道:“你覺得拓跋梁這次會動用信物?”
君無歡笑道:“他若是不用,他就死定了。你覺得…信物和自己的性命哪個重要。”
明鏡摸著下巴思索著,好一會兒方才皺眉道:“拓跋梁竟然會知道這個秘密,不是說只傳族長么?”
“你忘了,他的父親是誰。”
明鏡恍然大悟,是了…雖然先皇是拓跋梁的堂兄,但是再往前一任的北晉王卻是拓跋梁的親爹。會告訴他一些辛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明鏡看向君無歡問道:“公子,這事兒不用告訴南宮國師么?也好讓他提早防備啊。”
君無歡搖了搖頭,淡笑道:“提前告訴他只會壞事,先不用管他了,一切照常進行就行了。至于拓跋梁那里…到時候我會去看看的。”明鏡明白,君無歡這是不打算管北晉朝堂上的事情了。點頭應了,道:“我明白了,公子盡管放心便是。”
君無歡提醒道,“記得,明天早朝的時候,把東西給拓跋梁送去,別耽誤了。阿忽魯也算是個忠臣,也該早些入土為安了。”
明鏡點點頭,心中卻忍不住腹誹。
您要真覺得人家算是個忠臣,就不會讓人死都沒能死個全尸了。更何況…貊族人可不講究入土為安。雖然心里這么吐槽著,明鏡腳下卻半點也不慢,轉身出門辦事去了。
第二天一早,準備入宮上朝的北晉文武官員們發現一個盒子掛在了北晉皇宮大門頂上。誰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掛上去的,因為天色尚早不僅宮墻城樓上駐守的人沒有看見,就連守在下面宮門口的人也沒有抬頭去看。因此等到朝臣們入宮的時候正好天色微亮,迎面過去正好看到了那掛在正門上方的東西。
眾人不由得議論紛紛,駐守在城樓上的將士也有些無措,一時間倒是誰也不敢去動那個盒子。
拓跋羅和拓跋過來的時候便看到一群人圍在宮門口的模樣,拓跋羅坐在輪椅里微微皺眉,沉聲道:“這是怎么回事?”
眾人連忙讓開,兩人這才看清楚了宮門上方的東西。拓跋羅扭頭去看拓跋,拓跋神色微沉,心中卻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沉吟了片刻,拓跋還是開口道:“取下來看看。”
城樓上的侍衛應道,“啟稟王爺,已經派人去稟告陛下了。”
拓跋輕哼一聲,縱身而起朝著宮門口掠去。他一只手重傷難愈,但是輕功卻仿佛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一般。在宮墻上微微借力便到了那掛著盒子的地上,毫不費力地一扯下一刻便提著那東西掠回了宮門口。眾人紛紛看向他手中提著的盒子,拓跋的臉色卻不太好看。雖然沒有看,但是他卻已經大概能感覺到里面裝著的會是什么東西了。
“王爺,是什么?”
拓跋羅也看向拓跋道:“四弟,是什么?”
拓跋皺了下眉,伸開了盒子,宮門口頓時發出一陣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