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人馬互相間并不信任,所以雖然結伴出山,卻并不肯一起走。而是互相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倒也方便彼此溝通交流信息。
南宮御月對跟在楚凌身邊的泡泡很是看不上眼,斜睨著她不滿地道:“笙笙,你從哪兒撿回來這個小丫頭的?”泡泡顯然也知道這個看起來很好看的大哥哥并非什么良善之輩,抓著小包袱躲到了楚凌的身后,只敢探出個小腦袋打量南宮御月,但是被南宮御月一瞪,立刻又縮回去了。
楚凌無奈地道:“什么撿,是泡泡的祖父救了我們的性命。你別嚇唬她。”
“泡泡?什么怪名字?”南宮御月嗤笑道。楚凌安撫地拍了拍泡泡柔聲道:“別怕,他不會傷害你的。”泡泡點了點頭,但是還是忍不住緊緊抓著楚凌的衣袖,于是南宮御月看她越發的不爽了。楚凌也沒有功夫理會南宮御月如何,而是看向站在一邊的黃靖軒問道:“外面怎么樣?君無歡沒事吧?”
黃靖軒搖搖頭,有些無奈地道:“公主,我們入山已經有十多天。不過…之前聽到的一些消息,駙馬率領天啟大軍接連大勝,軍中的事情公主想必不用擔心。”楚凌看向南宮御月,南宮御月明明去了滄云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南宮御月聳聳肩道:“君無歡不知道讓你那個表哥跟素和明光說了些什么,素和明光跑了,我當然就來找笙笙了。笙笙,你別跟著君無歡,要不是他沒用你怎么會遇到危險。你跟本公子一起走吧?”
楚凌翻了個白眼問道:“跟你去哪兒?”
“……”南宮御月頓時啞然,他還真不知道去哪兒。雖然他現在不缺錢也不缺人使喚,但若是正要他說自己能在哪兒落腳他還真的不太知道。雖然傅冷也跟著說了不少以前的事情,但比人說和自己知道之間到底是隔著一層。在他看來,從前的他能把拓跋氏的人弄得那么慘已經夠了。如果真的執著于要干掉所有姓拓跋的人的話,他也有的是辦法。譬如……南宮御月有些不懷好意地看了一眼不遠處正跟人說話的拓跋。
“笙笙,我幫你干掉他好不好?”南宮御月問道。
楚凌道:“你想要干掉他就自己去,別拖上我。”
南宮御月不滿,“他差點害死笙笙,笙笙都不太討厭他么?”
楚凌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出去。”在這深山之中,外面的消息一點也不知道。她是一刻鐘也不想在這里久留了。南宮御月看了看圍在拓跋身邊的人,輕哼了一聲偏過頭去也不再理會他們。
南宮御月等人在山林轉了十多天,但是出去目標明確卻沒有花費那么多的時間。不過四五天,他們就看到了山林的邊緣。
兩方人馬同時停了下來,拓跋看著楚凌道:“神佑公主,就此別過。”
楚凌微微點頭,“沈王請。”
拓跋道:“今日一別,想必不會再見了。告辭。”
楚凌有些奇怪地看著拓跋,不會再見了?不太可能吧。只要以后雙方還要開打,他們早晚還是要在戰場上再見的。目送拓跋一行人離去,楚凌秀眉微鎖,依然在思索著方才拓跋的話。南宮御月不悅地道:“笙笙,你干嘛一直盯著拓跋?”笙笙都沒有這樣盯著他看過。
楚凌也知道南宮御月說不通,側首問旁邊的傅冷,“傅冷,你有沒有覺得拓跋剛才的話有些奇怪?“
傅冷皺著眉點了點頭道:“沈王的話,好像…訣別。”
南宮御月嗤笑一聲,“這還不簡單,他活不久了唄。”
楚凌一愣,“活不久了?”
南宮御月理所當然地點頭道:“是呀,看起來好像傷得挺重啊。笙笙,你干嘛不讓我殺了他?現在正好是個好機會啊。”楚凌淡淡道:“你不是說他活不久了么?”南宮御月點頭,若有所思地道:“心脈重挫,脊柱好像也傷得很重。竟然還能走出來,嘖…真像個打不死的蟑螂。”
“……”南宮國師你不覺得你這形容詞有些問題么?跟拓跋比起來,你才更像打不死的那啥。
“公主!”眾人剛剛走出山林,就看到不遠處上官允儒帶著人匆匆迎了上來。見到楚凌,上官允儒不由得松了口氣,連忙拱手道:“見過公主!”楚凌點頭道:“辛苦你們了,允儒,你們怎么在這兒?”
上官允儒道:“昨晚有探子發現的黃靖軒的訊號,我們就帶人守在這里了。若不是怕貿然入山和公主錯過,只怕我們都要忍不住進去了。”
楚凌看他神色有些焦慮之色,連忙問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上官允儒點頭,神色有些凝重地道:“公主,平京傳來消息,陛下…快要撐不住了!襄國公和上官大人瞞著實情,說我們已經找到了公主只是戰事緊急這才不能回去。但是只怕也撐不了多久……襄國公來信,如果能找到公主請公主盡快回去一趟。如果實在是找不到…他們也要想別的法子了,總不能讓陛下……”
楚凌臉色頓變,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君無歡怎么樣了?”
上官允儒道:“這些日子駙馬率領大軍一路勢如破竹,已經攻入青州了。”
楚凌思索了片刻,吩咐道:“允儒,讓人備馬,我立刻回平京一趟。找到我的消息,可傳給了君無歡?”
上官允儒搖頭道:“還沒有,我想先確定了再傳。云公子吩咐,一定要確定公主平安無事,才能將消息傳回去。”楚凌心中微沉,她知道云行月既然這樣吩咐,只怕君無歡的情況也不是太好。
“立刻傳信給君無歡報平安,我先去一趟平京,然后就去青州。不…還是我親自寫一封信給他吧。”
上官允儒點頭稱是。
因為擔心永嘉帝的病情,楚凌也顧不得休息就直接上馬往平靜趕去。這些日子泡泡一路跟著她已經累得不輕也不好再趕路,只能先將泡泡托付給了上官允儒,讓他將人送去找雅朵照顧。泡泡雖然第一次出山,離開楚凌很是不安。卻也知道楚凌有急事很是聽話并不哭鬧,倒是讓楚凌有些歉疚。
若是可以她自然希望將泡泡帶在身邊,但是她一路快馬加鞭泡泡的身體只怕是受不了。只能讓人先送到雅朵身邊,再讓雅朵安排人將她送回平京。無論如何,北方到底還是亂世。泡泡還是待在平京要安全一些。
楚凌立刻就要走,南宮御月卻出乎意外地留了下來。楚凌也不介意,她一個人趕路快一些,也實在是沒有功夫跟南宮御月折騰。當下也不多說什么,只是安撫了泡泡一番又親筆給君無歡寫了一封信就策馬狂奔而去。
上官允儒有些擔心,“公主看著臉色不太好,這么趕路不會有事吧?”
黃靖軒搖搖頭道:“公主心里想必有數。”晃了晃手中的信函道:“我去青州一趟,聽說駙馬這段時間的脾氣很是不好,看到這封信想必會好很多。”沒等上官允儒點頭,就見眼前身形一晃黃靖軒手中的信函已經到了南宮御月手中。
黃靖軒一愣,“南宮公子,你這是……”
南宮御月微微瞇眼道:“這封信,就讓本公子替你們去送吧。”
黃靖軒和上官允儒跟著楚凌也好幾年了,自然也深知南宮御月的不靠譜。但是他們同樣也知道南宮御月的厲害和變幻莫測的脾氣,一時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側首去看傅冷,傅冷猶豫了一下道:“兩位若是放心,就由我們公子走一趟好了。”
“……”我們就是不放心啊。
南宮御月冷颼颼地掃了兩人一眼,輕哼一聲道:“怎么?你們擔心本公子連封信都送不好?”
黃靖軒連忙賠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南宮公子貴人事忙,這點區區小事不如還是咱們去辦吧?”
南宮御月道:“本公子現在沒事。”
上官允儒扯了一下黃靖軒的衣袖,對南宮御月笑道:“如此,就勞煩南宮公子了。”
南宮御月這才滿意,輕哼一聲道:“咱們走。”
看著南宮御月和傅冷帶著幾個白衣侍衛飄然而去,黃靖軒急得直跳腳,“上官,你怎么把公主的信交給南宮御月了?他要是……”上官允儒有些無奈地道:“就算我不給,咱們搶得過南宮公子嗎?”黃靖軒頓時無語,是啊,他們還真搶不過南宮御月。
上官允儒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方才公主寫信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大概內容都記得。不管南宮公子會不會把信送過去,咱們都要走一趟。”公主并沒有避著他們,他剛好記性也不錯,大體內容也還是記得的,無外乎一些保平安以及叮囑駙馬注意身體之類的話并沒有什么機密。
黃靖軒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那行既然你知道信的內容你就去吧,我留在這邊等著神佑軍匯合。”
“好。”
前面已經走出一段距離地南宮御月低頭把玩著自己手中的信函,饒有興致吩咐道:“傅冷,讓人攔住那個上官什么的……”
傅冷一愣,“公子,你這是打算……”公子該不會根本就不打算幫人家送信吧?不送信還拿走做什么?“公子,神佑公主會生氣的。”現在也只有這個理由還能讓公主忌憚一下了。
南宮御月輕哼一聲道:“本公子又沒說不送。總之…在本公子沒說放行之前,不許那個上官允儒去青州。也不許笙笙的消息傳到青州。”
傅冷嘆了口氣,“那公子你可千萬得快點。”他們可攔不住滄云軍和凌霄商行的消息渠道。最多也只是設法拖延一下罷了。
南宮御月輕彈了一下手中的信函笑道:“放心,很快的。君無歡…讓你打本公子,本公子一定送你一份厚禮!”
楚凌一路馬不停蹄地奔向潤州,又渡江,再次上馬,一路奔回平京換成竟然只花了不到七天的時間。
皇宮里,永嘉帝躺在床上虛弱地喘著氣。
殿外,襄國公等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朱大人更是有些煩躁地來回走動著,時不時抬眼看一眼里間。
幾個太醫從里面走了出來,眾人連忙起身,“太醫,陛下怎么樣了?”
太醫無聲地搖了搖頭,低聲道:“陛下已經是…油盡燈枯之勢,只怕是…過不了今晚了。諸位大人,還請早做準備。”聞言,襄國公只覺得身體有些站不住跌坐回了椅子里。
“國公?!”
襄國公抬手阻止了太醫上前,搖頭道:“我沒事,不必擔心。只是沒想到……”襄國公的年紀并不比永嘉帝小幾歲。如今在外人看來保養得宜的襄國公連一聲老都還稱不上,永嘉帝卻已經是油盡燈枯之勢了。
“太醫,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襄國公問道。
太醫艱難地搖了搖頭,如果有辦法他們又怎么會不用?但是陛下這確實是命數到頭了,這幾年本就是靠著各種名貴藥材支撐著,如今是什么藥都沒有用了,“下官等實在是無能為力。”
眾人對視了一眼,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寢殿里,永嘉帝往日里因為久病顯得有些昏暗的雙眼卻難得的明亮了幾分。他微微抬手,仿佛想要說什么。旁邊侍候的宮女連忙上前,“陛下。”
永嘉帝張了張嘴,低聲喚道,“卿兒…卿兒……”
宮女頓時有些無措,匆匆進來的襄國公連忙上前,低聲道:“陛下,北地戰事緊急,公主與駙馬已經打到了青州,驅逐貊族,恢復古都指日可待。很快,公主便會回來了。”
永嘉帝側首定定地望著襄國公,襄國公突然有些忍不住想要避開他的視線。那眼神仿佛是看穿了他的謊言一般,但是他卻不能避開。只能與永嘉帝對視,道:“陛下放心,陛下賜公主神佑之號,公主自有天神庇佑,定會早日凱旋。”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永嘉帝輕嘆了口氣道:“你們都退下,則知,你陪朕…說說話吧。”
永嘉帝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說過這么連貫的長句了,但是襄國公看著他難得清明的眼神心中卻是一沉,
這…莫不是回光返照了吧?